向记忆道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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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叫啥也干不成。”
“那还有啥?”
药房主任大悟。捶胸跺足:“中看不中用啊。”谁中看?谁不中用?不知道。
我蹲在实验室。磨叽了好久。哼哼着:“你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抗美头都不抬。
“他们都在说你呢。”
“说好了,我早知道了,讨厌。你走开点,别妨碍我。”
抗美:我没法死心踏地(3)
我连老鼠都不是了,灰灰地往外蹭。
“你知道什么?”抗美在后头说:“他一碰我,我就看到小白鼠肚子里的东西。”
抗美头顶着铁笼子哇哇地哭:“我没法死心踏地爱一个人啊。”那些胖胖的小家伙都站起来了,哭丧脸看着抗美。
抗美是爸爸赴朝作战之前生的,她的弟弟是停战协议签下的时候生的,叫援朝。
抗美的爸爸第一眼看到张助理的时候就说了:“你这小子。”没有下文。不知道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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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美的第二个故事……听天由命(1)
抗美的故事是两个人的故事,当然有文学成份。我原不想写下去,是有一点顾忌。因为,结局不怎么好。
张助理把抗美抱出动物实验室,抗美就那么可怜巴巴地趴在他身上。
张助理说:“咱们把它们埋了。”他手里血糊糊地抓着几只小白鼠。
“肚子都张着呢。”抗美说。
张助理找了手术室的林,两人穿针引线,把这几个小家伙缝了。总算是落了个全尸,老刘师傅帮着火葬了。
整个过程,抗美像个木头。除了哭,啥不会。
晚上,张助理找到抗美。站在窗外说:“你一个人怎么过呢?连个伴都没有。我跟你作个伴。”
抗美还是哭。
张助理又说:“你要不干就算了,哭得人难受。”就走了。
药房主任找到抗美说:“你看全院就张助理对你最关心了,你还摆什么架子啊?个人问题早晚要解决的,对不对?人家是大学生呢。”
两人结婚去了,全院地震一样。
抗美和张助理的房子在家属区,从来没人听到里面有什么响动。屋子里好像只有空气。
张助理对药房主主任说:“我这个男人不行,没用。”
药房主任就叹气:“我把你害了。”
张助理就眼睛红红的:“我就是太浪漫了,过日子不是这么回事。”
抗美对我说:“我就是没法死心踏地啊。我老是看到那些血糊的小家伙。他一靠近我,我就看到。”
抗美的声音凉凉的贴着我的背,我的背都发麻了。
宁问抗美:“你真的什么也没做啊?我以为你怀孕了才急着结婚呢。”宁当然有资格了,她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宝宝都好几个月了。
这才知道,抗美只要张助理靠近,就小声说:“它们的肚子里全是血,我害怕,你别碰它们。”眼睛就瞪着张助理的后背,张助理就朝后看。再看抗美,一脸惊恐。
“你让我有什么办法?我快吓出病了。”张助理对药房主任说。
抗美找到了门诊主任,说:“我想开一些安定。”
主任眼都直了:“你这是干什么?别想不开啊。都是当兵的,有话直说好了。别这么神叨叨的啊。”
抗美说:“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的,我就开两片。”
只是催眠剂量。
晚上。抗美睡得死人一样,张助理总算做了丈夫。
上班的时候,他心事重重的。后来听人说,张助理对抗美说:“你可别怨我啊。”抗美不吭声。
抗美的肚子一天天高起来,脸上一边一个妊娠斑。短发还是塞在帽子里。
张助理做了好几坛子泡菜,四川人,天生的厨子。整天看着张助理摸黑出门上市区买菜,破永久车咔咔乱响地窜出大门。半个小时后,车屁股后头一篮菜,五花八门,每天就看着他跑进跑出。家门从来不开。说是怕外头的声音吵了抗美休息。厨房永远是张助理的地盘。走哪,身上就是一股油烟味。
“这个老子不好当啊。”他幸福地到处说:“我们抗美口味可挑了。”到后来。老家的娘也来了,门口挑出了一大排腌货,太阳底下,风一吹,晃来晃去。狗老是在下头发痴。
除了做围产期检查。抗美几乎不同别人说话。
我实地是忍不住了:“你这人是不是有一点抑郁症啊?”
她从检查床上会起来,边穿裤子边扭着身子说:“你才抑郁呢?都这样了。我还说什么?”
宁对我说:“这个人就不该成家。她对谁都不关心。”说这话的时候,宁抱着她的宝宝:“张助理苦头在后头呢。”
抗美生了。惊天动地。头直往墙上撞。
张助理坐在走廊里,一脸死色:“女人生孩子就这么苦啊?”
他娘抱着张助理说:“女人都这样,叫就没事,不叫就有事了。”
张助理就绷着脸听抗美叫:不叫,一身汗;叫,一脸汗。最后,抱着娘说:“我们不生了行不行?”
抗美的第二个故事……听天由命(2)
娘说:“这是瓜熟蒂落的事情嘛。”四川话说起来,唱戏一样。
孩子出来了,呱呱叫着。小鸭子似地,一个女婴。
抗美对我说:“叫他进来。”
张助理软软地走进来。
张助理伸出手去,给抗美理头发,头发全湿了。
张助理的脸被抗美打了一巴掌。
抗美出月子了,人胖了一大圈。从来没看到她抱小孩子,孩子总是张助理抱着。有太阳的日子里,张助理抱着宝宝晒太阳,张助理娘抱着脸盆晒尿布,抗美坐在太阳下,眼迷着。
张助理好长时间里对碰到的人说:“我头疼。”
大家都说:“是啊。”那是。碰上这样的老婆,头不疼不是男人了。
张助理头疼得不行了,跑到内科看病。主任说:“你为什么歪着头?”
张助理说:“我不是要歪,疼得不行,歪着舒服一点。”
主任说:“你拍个片子吧。”那时还没有核磁共振呢。
张助理的脑袋里有一块阴影。
张助理到了上海长征医院做手术,抗美陪着。
手术只做了一半。有一小块肿瘤拿不出来。在下丘脑。(后来我想,如果有珈玛刀,哪还会有后头的事情呢?)下丘脑是人体主管生命的中枢。呼吸心跳都在那里管着,轻易不能碰的啊。
张助理在轮椅里坐了半年,每天就看着抗美。抗美给他洗脸、洗脚、喂饭、喂水、换尿布、换衣服。他老是流口水,话也说不清。噜噜的。抗美就说:“我听得懂,你别说了,我知道。”
抗美手脚麻利。每天看着她天黑着就出门,骑着破永久车。回来的时候,车屁股后头的篮子里总的一条鱼。抗美说:“我们老张喜欢吃鱼。”
张助理咽不下多少鱼了,他的肿瘤转移到肺和肝了。他浑身疼。夜里总是叫个不停,止痛针也不管用了。
抗美就坐在一边,用手巾给张助理擦汗:“你不舒服就叫好了。我不怕。”
张助理就伸手摸抗美。
抗美让他的手在自己手上磨着,张助理的手干干的只留着皮的骨头了。张助理的脚亮亮的包着一层水,他全身衰竭了。
张助理装进了一个盒子里,一张上了彩的照片,是结婚照。抗美把它剪了,放在盒子上。
我和宁去看抗美。张助理的娘缩在墙边上。很小声地说:“我的娃娃,我的娃娃。”脸上干干的,她叫张助理是“娃娃”。
抗美看着盒子说:“他真的很疼我的。”
抗美抱着宝宝,看着我:“她很像爸爸。”
宝宝像张助理,白白胖胖的,一头黑发。想到张助理那时说:“头发要是像妈多好啊。“
女人都虚荣。虚荣心是造物主给女人特意送的礼物。女人一虚荣;世界就美丽。因为虚荣,她们必须处处留心,尽量让自己与众不同,所以才会有了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天下。所以男人中才会涌现出那么好的服装设计师、造型师、调酒师、钢琴师、大厨师等等,反正让女人们享尽虚荣带来的快乐。
我们那个时代的虚荣本质上是与现在一样的。只不过形式上小心谨慎多了。革命竟然就革不掉女人的虚荣,那就别指望其它力量可以办到了。不过,我一直不认为女人虚荣是什么不好的品质。有的时候,她们的虚荣让人觉得世事无常,五彩缤纷,而且很可爱。当然也有让人掉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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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美女(1)
一九七一年冬,九一三事件后,后勤说要到基层去招女兵,别老是盯着城市兵和干部子弟。所里通知我和护士长跟着于医生参加军区的接兵组,一块到江西去接新兵。
我刚服役期满,有这样的出差机会,全体女兵都眼馋了。
所长说:“让这家伙去接兵,是因为她能喝酒。”
喝酒是因为司务长得了皮肤病,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个方子,用高梁当引子。一大碗。大夏天的,太渴。我到伙房找水,看到了那只碗。我喝了,觉得水的味道不正,有点辣。没什么其它的感觉。司务长回来看到碗空了,大骂:“哪个免崽子,喝了老子的高梁。”别人告诉他看到我喝了一碗水。他冲到生产组。我正同肖班长他们一起翻地瓜藤,一通臭骂。
“你找死啊你!那是我泡药的高梁!”
所长知道了。高兴。“八一节”就带着我同别人干杯。百战百胜。敌军基本上就是没正面冲突就垮了。
接兵就得同当地的人武干部拼酒,才能把自己看中的兵带走。这跟老规定似的。于医生不会喝,护士长只能来一点。接兵的组长说,你们得弄一个会喝的,还得是女兵。整死他个狗娘养的。
到了江西。那地方出四特酒,我一个人十八杯,(半两一杯)。县武装部长和政委被喝翻了。一个躺在桌子下头,一个被两人架着哭泣走了。晚上我的肚子疼得不行,拉血。护士长把我送到县医院,酒精过敏引起的肠粘膜剥离,差点穿孔。小命差点丢在江西老区了。从此与酒无缘。
于医生告诉我,人武部同意我们带走中央五七干校的两个女孩子当兵。但是得带一个公社干部的女孩子。公社人武部长赶来了。说:“我们公社的干部子弟就是莲最好了。莲的妈妈是妇女主任。”
我们才知道,莲在的那个生产大队,红军的时候扩红走的人最多,基本上都死在长征路了。解放后,送的兵越来越少,兵源不合格,因为近亲结婚的人很多。
我看到了莲。她是惟一推荐的女兵人选。漂亮。尖尖的下巴。眼睛大得可以看到天空的倒影。人武部长告诉我们:她姐姐是县里采茶剧团的主角,演李铁梅。
新兵来得太少。组成一个新兵班。我带她们。
莲老是跟不上趟。早操最晚一个到,总是集合完了听到她在外头喊:“报告。”
生产组劳动挑水浇地。她不会挑担子。五七干校的那两个兵行。扁担不离肩,左边桶下了水池一晃,提上来一桶。右边一晃,又是一桶。站直了身子,小碎步迈着,扎实。
莲对我说:“我从来不挑水的。我家里有三个哥哥挑水。我们公社的干部子弟都不干活的。”
五七干校来的那两个新兵就笑。
莲不高兴了:“她们笑什么?她们都是走资派的子女。我要同他们划清界线。”
我们那个时候,父亲是红军的、长征的,将军的,漫山遍野。谁都得给我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