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园-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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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就走,她抛下一句“再会”匆匆追上。
第一次的争吵以分别落幕。
他斜身仰在副驾缓缓经过,扶着额,一眼也不瞧她。高处摇摇欲坠的黄叶发出细簌声响,蒲泽孤零零立在温哥华暗夜的街头,揣在口袋的手冰凉凉,数着新漆的斑马线,怅然若失。
……
汽车在一连串的绿灯里飞过无数个街口,身畔的男人双眼紧闭,不言不语。恍若又嗅到他幽暗沉寂背后的火热辛辣,他的眉眼,鼻梁,薄唇,浅疤……脖子,手臂,背肌,胸腹……无一处不叫人沉迷,指腹渴望触压其上。
熬过多少个黑夜终于又迎来独处的机会,珍贵得令人要落泪。头一次这般,在漫长的时间里看他安睡的容颜,如此真实地存在感使她决定将他所有的罪恶通通原谅。树影纷乱路灯回退,她忽然感激她职业的训练,几年来将她的身心气质打造得与他如此相匹配,敏锐深刻,世故灵活。若她自然而然将他征服,世界又算得什么。
……
赵枫敲敲碟子边缘:“怎么还不见人下来?都几点了。老黎——”
管家老黎上前,端起茶壶给他续了茶,才恭恭敬敬回话:“少爷昨晚睡得迟,眼下还没醒呢。”
赵枫夹一撮豆荚给蕙妍,皱眉不悦:“这小子晚上不睡觉搞什么?”
老黎迟疑了一下,获取了女主人的恩准信号,斟词酌句:“少爷昨晚上,对月小酌。”说完似乎记起昨夜是大年初一,并没有月亮。想要改口,赵枫却已不耐烦,放下碗筷举起餐巾抹了抹嘴,径直往楼上去了。
赵樊刚从梦里的纠缠中醒来,望着天花板念着蒲泽,正想起床换条裤子,就见他爹从外间进来,赶忙一翻身被褥一包。
“爸……你吵醒我了……”他皱着脸滚在被子里先发制人。
“少赖我,你自己早醒了。”赵枫一眼识破他,呵呵一笑,不留情面揭发:“起来了!你妈妈在底下等你吃饭。”
赵樊揉着蓬乱的发,进出两难,只好装作昏昏沉沉,死赖在床上。赵枫扫了一眼他的房间,桌面一只酒瓶,他嗤笑:“我还当你是压力过大即将被打垮了,这样的关头,只喝一瓶,不错!”
赵樊从被窝里伸出两只眼:“爸你这是什么推论。我得喝一箱才能表达我的烦闷啊?!再说,你怎么判定我喝这瓶之前没喝别的。”
赵枫微笑,双手插在裤袋站在他床前俯视他:“我儿子没有那么差的自控力。”
床上的人听了,扭着身子翻个白眼:“嚯嚯嚯哈哈哈!你儿子多厉害!三头六臂七十二变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臭小子!”
赵枫摸摸下巴嘿嘿地笑,突然上前朝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起床!别让你妈妈等你。胜负是常事,斗不过就认输!”说完拎起空酒瓶出去,关门前忽又转身:“你跟唐锦年的女儿……”
赵樊翻身坐起,揉着头发嚎叫。
……
“大过年的他在楼上叫什么惨烈做什么?”蕙妍见赵枫下楼来,起身给他添一碗汤。
赵枫坐下:“没什么,你儿子恋爱了。”侧过脸亲亲他老婆:“他梦见人家了。”
“不喝汤了,喝点酒吧。”
……
Sherry吞下一口雪莉,这酒轻快甜美,度数不高,可酒量甚好的她每次一喝就醉。
一醉就依稀看见车里他的雕塑般侧脸,一醉就见他双瞳黯黑,眼眸里有不可动摇的明确坚定。
他竟然说:“掉头。回去。”
路口早就没了那个女孩。
车未停稳他已匆忙落车,在无人的街心旋转着四下寻望,跃入花带草坪,树丛电杆。她驾着车随他奔跑在周围街道,从所未见他毫不遮掩的焦躁惊慌。
最后是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见到她。那时,她挪着慢吞吞的步子正好想进去,他远远地从路对面越过栏杆飞去,蛮横地冲上前一把扯住人家的手。女孩明亮的眼里闪烁着惊诧,随即滚腾起莹润的泪光。光亮在紧抿抽搐的双唇克制下,闪了又闪,却最终什么也没溢出来。
“我饿了。”她漠然地扫他一眼。他竟因那一眼笑得眉眼舒展。
她霎时沉醉于他笑时嘴角的褶皱,和一闪而逝的酒窝。继而为这种沉醉痛彻心扉。身为国际刑警,她Sherry到此时还看不出一点什么,那就太有失身份了。
麦当劳坦荡的敞亮让她眼前发烫,终于在触摸了多年之后,第一次感知他的喜怒哀乐,肉骨凡胎。
作者有话要说:赵樊的另一面~~很可爱对不对~~~~
☆、喃啵32
回去的时候是Matthew开的车,夜色深浓空气清冷,三人各做各事没有一句交谈。她从从容容坐在副驾从后视镜打量这个正在大口嚼着汉堡的女孩——最多不超过一米六五,有着东方人最平常不过的线条和体态,淡眉凤目,巧鼻樱唇,骨骼纤细,罩在宽大的外套里一点曲线也没有。只是皮肤比一般人苍白,少了些血色。女孩将一只大号汉堡一口不剩地吞落肚,灌下一口热奶茶,打个饱嗝,抬眼飞快地扫了一眼她。目光淡漠之余又含警戒,谨慎,稍带些许尴尬慌张。
邻座的司机,又恢复那副天寒地冻的姿态,好似跟方才那个飞跃栏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Sherry顺着他的眉眼一直掠过扶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忽的一阵说不上来的烦躁。
托这女孩子的福,她有机会进入到他的家。
房子在山腰,一条路蜿蜒而上,树木遮天路灯寥落。屋内家具精简,棕色宽大的皮沙发,三面墙上除却窗户房门和楼道,参差林立全是书籍或是碟片。角落立着几幅小型油画——花束,田野,河流,夕阳,署名同是一个“M。Y”。
女孩站在距离他俩几步开外,缓缓环视一周:“你们慢聊,我……去休息了。”
“卧室在楼上,自己找间房。”他背着回应那女孩,迎面过来给她递一支饮料。
俩人靠着栏杆对饮,山下树丛在暗夜里只是些张牙舞爪的灰黑色。
“为什么她住在你这里?”终是敌不过好奇开口问。
“我必须看好她。”他灌一口:“否则某些人会不高兴拿我撒气。”
“受人之托?某些人……是男是女?”
他微笑:“警官,你越界了。”
……
被楼下的香味引得睁眼,蒲泽揉着眼坐起。抬眼就见一旁柜子上银光冷耀。她翻身下床过去,踮起脚抬手将其拿下来。好像是个变形金刚,形态狰狞凶煞。她试图将它旋扭变形,这玩具制作精巧,尽是金属所造,抱在手里很沉。
麦晟睿推门进来,就见她光着腿站在地毯上,身上单套着一件宽大的T恤,正好盖过屁股,一头的黑发自由散落到腰,怀里抱着他的威震天,满脸惺忪显然刚醒。
他全身一紧。
“喂!你进来干嘛不敲门!”她迅速钻入被窝,皱脸抗议。
他敛了心跳:“我回自己卧室干嘛要敲门。”
“啊????”
蒲泽顿时彻头彻尾醒了,登时满脸涨得通红,自己昨晚竟挑的是他的房间,一夜睡在他的床上。说呢,这被子里的味道,一倒下便安沉入眠。
麦晟睿打开抽屉找了个什么东西,走过来蹲在床边掀开一点被子:“吃午饭了。”
蒲泽一把将头罩住:“快出去!!!臭流氓!! ”
他好笑,压上来掀被子:“占了我的床还骂我流氓,嗯?”
她惊叫着滚在被子里,又臊又笑,翻来覆去左躲右藏。
“把威震天给我,那个东西很锋利。”
蒲泽才发觉自己还抱着那个变形金刚,难怪这么冷。她快手快脚从缝隙里将它推出去:“拿走拿走!!出去!出去出去!!!”
……
“脚怎么了?”蒲泽唆着面条问沙发上眉头紧锁揉着脚踝擦药的人。逃了一路要死没死,逃到大西洋彼岸,一觉醒来居然还有面条吃。面条好Q弹,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手。
“不大好。”他口气不妙。
她忙丢下碗筷,过来细看。还真是,有点肿。
“屋里有暖气,你穿这么多干嘛。”他一脸坏笑问她,连围巾都裹上了。
蒲泽吃了一整碗热气腾腾的面,早就后背冒汗,被他不怀好意的取笑,更是耳根都发烫;咬着唇瞪他一眼坐回去,喝一口汤:“待会送我下山。”
心中一慌,他不由语气柔缓:“葡萄小姐,鉴于你身份造假,住在外面确实不安全,要不,今晚我到地下室去……”
她听出他那点意思,摇头晃脑心下偷笑:“哦,好啊,我只是想去买几件换洗的衣服。”
他抹药的手顿了顿,嘴角不可控制地勾起来。
“昨晚你……睡的哪里?”
“沙发。”
“咦,你不是说你屋里有很多房间吗?!”
“我没说我有很多床。”
……
……
“那你有几个房间几张床?”
他笑出声:“何蒲泽,你变聪明了。”
温哥华的时间迟了半日,仍是农历大年初一,天空阴阴,微微飘雨。途径华人密居地区张灯结彩舞龙舞狮一片火红热闹。
“这个大年初一过得真是漫长啊……”蒲泽懒懒靠在车里自言自语,翻出潘澜留在口袋里的钱,一张一张的数,心花怒放,全是大钞:“哇噻!澜澜真周全,回程机票钱都准备好了。嘿嘿嘿。”
麦晟睿控制着方向盘,一把夺过那沓钞票塞进自己口袋:“连钱包都看不好的人没资格拿钱。”
“喂!麦晟睿!还给我。”
他不理她,当没听见,专心开车。
“麦晟睿!!!”
……
“麦晟睿??新年好呀~~~~”
……
“大吉大利~~~麦~~~先~~~生……??”
……
“Matthew……”
他忍着笑抽出面值最小的一张丢给她:“喏,红包。”
蒲泽接过,小心翼翼叠好放入最里面的口袋,咬牙切齿:“恭、喜、发、财!”
去商场转了一大圈,又去市场里买了诸多蔬菜瓜果鱼肉作料,大包小包满满堆了一车。
“哎呀!把声音调小一点嘛!”
蒲泽掰着手指在脑里加减乘除今天花了多少钱,麦晟睿偏偏播着节奏强烈的音乐,整个车子高兴到不住地颠抖起舞。她颠来倒去算了一会儿愣是被吵得头脑发胀,暗自抓狂了一阵,捂起耳朵。
口袋忽一沉,她睁眼去摸,冰冰凉凉的,多了一些硬币。
“大过年的摆个臭脸。以后买东西剩下的硬币归你管,满意了。”
为什么是这些面值又小又硬又沉的钢镚儿……
恨恨地斜眼瞅他,他右脸那踪影不定的小酒窝在她眼底一飘而逝,她目光一滞,心里的气登时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负责做饭,我负责品尝。哎呀呀呀,这么多,吃什么好呢?喂!小麦麦!你每样做一点吧!”说完,抱起一堆战利品大摇大摆上楼去了。麦晟睿噙着笑,目送她一直进了最里面的卧室,才扭头去筹备晚餐。
这屋里设计巧妙,绕来绕去楼上统共也就三间房间。一间是他的卧室,一间露台兼健身房,另一间是他母亲生前的卧房。房间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