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妆-第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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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稍稍空闲下来,楚维琳提笔给常郁昀写了信,本以为年后她该启程去金州,可到了最后,却是常郁昀要从金州回京了。
远远的,她听到了灵堂中念经的声音,楚维琳放下笔,缓缓往灵堂去。
常府里已经换上了白灯笼,丫鬟婆子具是素衣,灵堂里,密密跪了人,楚维琳寻到自己的位子跪下,抬头看着那灵牌。
停灵七日。
数年没有来过常府的常恒熙跌跌撞撞地进来,跪在灵前痛哭出声。
叶语姝的事情,她恨过怪过怨过,也体谅过原谅过,她懂老祖宗的选择,她又何尝不是在母亲和夫家女儿之间做出了选择?
老祖宗亦懂,她们都知道,就此断了往来,对常恒熙的立场是最有益的,常恒熙依着老祖宗的意思,与娘家断得一干二净,可直到听闻母亲的死讯,她才恍然大悟。
什么脸面,什么立场,什么里子,都换不来生命。
她失去的是承欢膝下的机会,她前一回和老祖宗说话,竟然是数年前!
常恒熙在灵前哭得晕了过去,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楚伦歆抱着她哭了两刻钟,常恒熙才稍稍回过了些神。
何氏来上了香,她低声与楚维琳道:“老太太一直念着,分明是她拖不过这个冬天,怎么反倒是常老祖宗先走一步。你是因着老太太回京的,却是送了老祖宗。”
楚维琳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想,这便是命中有数。
七日后,男丁们送了老祖宗上山。
等回来时,宫里有了些讯息。
小皇子醒了,却痴痴呆呆的,数日没有休息的柳贤妃受不了如此刺激,生生吐了一口血。
也许是愧对,也许是补偿,圣上连下了几道圣旨,晋柳贤妃为皇贵妃,柳氏子弟但凡在朝中为官的,都得了好处。
楚维琳在老祖宗的灵位前点了香。
皇贵妃,与皇后只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历史上能跨过去的寥寥无几。
皇后只有一人,皇贵妃也只有一人,柳贤妃晋位,那原来的皇贵妃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皇贵妃倒了,三皇子不可能独善其身,小皇子失智,柳思琼即便成了皇贵妃,又能如何?
小皇子再无荣登大宝的可能了,柳思琼和柳氏如今想再为难常家,想替柳思璐复仇,皇上也不会听那等枕边风,毕竟,老祖宗是因他而死。
老祖宗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常氏一门生存下去的砝码。
“置之死地而后生,”楚维琳执香拜了拜,把香插在了香炉里,而后低声道,“老祖宗,您一定是算计好了这个局面,不是吗?”
这条路,绝不是老祖宗一个人能走出来的,她再是有体面,也不可能通过御膳房在元宵之中动手脚。
背后的那个人,许是太后,许是圣上,许是其他胸有图谋的人,他们给老祖宗指了路,而老祖宗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
楚维琳想,她是佩服老祖宗的,有几个人能对自己如何狠绝?
这样的局面,老祖宗地下有知,应当也是笑着的,她这是求仁得仁。
孝期之中,柳氏自不能入宫探望小皇子和她姐姐,柳家那儿倒是有人去了,回来后又来寻柳氏。
关起门来说了半个时辰,没有人晓得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柳氏砸了一个掐丝珐琅赏瓶。
楚维琳正做着叠着纸钱,听了底下说回禀,她想,大抵就是为了此刻不上不下的状况吧。
芝麻、西瓜,什么都不剩了,这对柳氏来说,无意于一场打击。
二月过半,常郁昀赶回了京城。
楚维琳听李德安家的来禀时,还当是传错话了,金州和京城天南海北的,这定是收了信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京来了吧。
披了斗篷,楚维琳急急到了祠堂外头,远远的,瞧见常郁昀快步而来,走得近了,见到那熟悉的模样,她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常郁昀连日赶路,瞧起来疲惫不堪,他轻轻拥了拥楚维琳:“琳琳,我回来了,你莫要担心了。”
楚维琳的泪水簌簌往下落,这两个月惴惴不安的日子,总算有人能与她分担了。
常郁昀入了偏殿,抬头看着那崭新的牌位,良久,才又退出来。
夫妻两人沉默着回了霁锦苑。
自打老祖宗去后,楚维琳没有搬回石清胡同,又不能一直住在松龄院里,便把霁锦苑简单收拾了一番住了进去。
常郁昀换了身衣服,略梳洗之后,在东次间里坐下,楚维琳从内室里抱出了一个乌木盒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老祖宗特地留给我的。”楚维琳打开盒子。
常郁昀取出来看,眉宇紧紧锁了起来:“这些,怕是老祖宗捏在手中的所有家当了。”
之前因着是信中,很多细节楚维琳不好写得太过直白,如今便让人守了中屋,细细与常郁昀交代。
从她回到京城,到老祖宗与几个哥儿姐儿逗趣,到那几夜与她在小佛堂里的对话,到最后老祖宗入宫前托付了盒子,事无巨细,一点也不敢疏漏。
这些细节,虽然是一两个月前的,可这些日子里,楚维琳一直在回忆,一直在梳理,此时讲来,那些往事历历在目。
常郁昀听完,眼睛下已是通红,他的手摩挲着乌木盒子,沉声道:“琳琳,我们都见过常家的末路,重活一世,我以为,我已经尽心尽力想替这个家做些什么了,可此刻我才懂,我的决心也好我的努力也罢,都比不过老祖宗,谁也比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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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求仁(四)
楚维琳轻轻握住了常郁昀的手。
尽心尽力,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对常家,对常家里的每一个人,虽然有喜恶,虽然有爱憎,虽然前些年楚维琳心中想的也是分家外放,可打心眼里,她既然做了常家的媳妇,就不会盼着常家倾覆。
她知道常郁昀更是如此。
他们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是他们的觉悟与老祖宗相比,根本不够。
老祖宗她,是一心一意为了常家的。
常郁昀默默反扣了楚维琳的手,沉吟道:“把这盒子收好吧,老祖宗给了你,是信我们两个不会昧着良心私吞了,往后怎么处理,等宫里有了定论再说吧。”
楚维琳应了。
断七那日,楚维琳一夜无眠,替老祖宗操持了。
三日后,楚维琳正和徐氏说着话,宫里却来人了。
素水行了礼,道:“太后娘娘请夫人入宫。”
楚维琳诧异,前一回慈惠宫中,太后满心都是老祖宗,怕是根本没有留意过她和柳氏,为何突然会……
素水见她不解,道:“太后娘娘放心不下贵府老太太,想问一问这一路走得可好。”
话是如此说,但徐氏还是有些惴惴。宫里那个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嘴上说的理由和实际会出的事情也截然不同。
徐氏谨慎地看了楚维琳一眼:“去寻五叔商议一下吧。”
楚维琳抬眸看着素水,素水微微颔首,并不阻止。
楚维琳起身往常郁昀的书房去了,这日阳光明媚,映在身上暖洋洋的,似是春日早早来了。
她眯着眼看了看日头,说起来,无论宫里等着她的是什么,也只有一条路而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仅此罢了。
推开书房门,楚维琳冲常郁昀笑了笑。
常郁昀听了楚维琳的话,眉宇微皱,而后缓缓道:“我陪你到宫门口吧。”
相比前一回入宫时的慌张不安。此番却是镇定很多。
慈惠宫中,太后娘娘斜斜靠坐在床上,半合着眼,疲惫不已。
楚维琳上前请了安。
太后眼皮子微微动了动,苍老的声音道:“坐吧。”
楚维琳依言在绣墩上坐了。依着素水的暗示,她仔细说了老祖宗身后事的安排。
太后听完,良久才道:“哀家记得,常府里早就分家了吧。”
“是……”楚维琳应了一声。
“往后呢?”太后问。
楚维琳不解,怔怔没有说话。
太后苦笑:“安阳最后用的是旧都的元宵,安阳心中,最怀念的也是旧都吧。”
楚维琳抿了抿唇。
老祖宗最怀念的绝不是旧都,若她心中存着旧都,那几晚小佛堂之中的夜谈,她不会一个字都不提及。老祖宗心中。怀念的是老祖宗爷还在的常府,是恩荣不断富贵绵长的常府,至于这常府是在京城还是旧都,她并没有那么看重。
但,太后说话总有她的用意,楚维琳心思一转,试探着说了一句:“是啊,老祖宗在家时,也常说起旧都。”
“上了年纪的都如此,盼着落叶归根。”太后浅浅笑了。有些模糊的视线看了楚维琳一眼,“哀家其实也一样,在这宫里活得太操心了,一言一行都要慎重。哀家也是烦了,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参合这些事情。”
楚维琳只觉得背后一凉,她想,她听懂太后的言中之意了。
太后在告诉她,老祖宗之所以以身赴死,是她和太后商议后的结果。
楚维琳记得。老祖宗曾说过,太后要让常氏蛰伏,做普通的权贵人家,老祖宗当时内心里并不认同,她情愿舍弃长房和四房,也要让常家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崛起,这是她的心愿。
只是,这两年间,到底发生了变化。
随着几个哥儿、姐儿的出生,看着人丁不兴的恭字辈一个接着一个添了孩子,老祖宗狠不下心肠了。
为了能让香火传递,老祖宗选择和太后娘娘联手,以自己的生命做饵,太后断了皇贵妃和三皇子的路,老祖宗绝了柳氏一门的心思。
这些念头,大抵圣上那儿也是看明白了的,所以太后才会在老祖宗的床前落泪,说了那么一番话,以永王的事情来让圣上狠下决心。
不是胁迫,不是诉苦,而是以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了解,她抓住了圣上的软肋,最最要紧的,是太后知道,圣上对三皇子已经起了疑心。
也许,圣上心中也是苦于没有一个机会对三皇子和皇贵妃下手吧,而太后和老祖宗则在这一刻替他安排好了。
可圣上毕竟是圣上,现今因着对老祖宗的愧疚,他对常府会格外照顾,但皇贵妃与圣上是数十年感情,三皇子毕竟是他亲儿,等事情淡了,再想起旧事,想到以命相博让他对爱妃与儿子出手的老祖宗,圣上的心态恐怕会产生变化。,
太后若在,怕是还能牵制着,等太后殡天了,圣上若要发作常氏,又有谁拦得住?
楚维琳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后说的是,落叶归根,伯父与公爹都说,想送老祖宗回旧都去。”
太后见楚维琳明白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去吧。”
常氏退回旧都,摆出避世姿态,想来,圣上也会满意了吧。
太后交代完了该交代的,便让素水引了楚维琳出去。
刚刚走出慈惠宫,远远的,就瞧见衣着华贵的女子由宫女内侍们簇拥着,匆匆而过。
素水顺着楚维琳的目光看去,道:“夫人,那是皇后娘娘。”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朱皇后,远远望去,面容姣好,却不知为何如此匆匆。
楚维琳压着声音问素水:“皇后娘娘这是……”
素水垂眸:“奴婢不知。”
也许是不知,也许是不能张口说吧。
楚维琳在宫门外遇见了楚维琬。
楚维琬冲她淡淡笑了笑,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都宫墙,沉默良久。
楚维琳静静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