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记-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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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荷觉得这事儿很简单,反正都是大人弄出的事儿,只要跟李可儒说清楚,然后李可儒再去说服李夫子,这事儿就了了。
可是——
“我觉得不错哎~”
把李夫子提亲的事儿告诉李可儒后,对方先是惊讶,而后摸着下巴沉思,沉思了半晌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襄荷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哪里不错啊?!”
李可儒笑眼咪咪,掰着手指头说道:“当然不错,你看我长得不错吧?人也挺好吧?才学虽然比不上那些天之骄子,但偶尔也能在簪花宴上占得一席。更重要的是,咱俩熟呀!与其跟个不认得的人过一辈子,还不如咱俩凑活着一起过呢!”
襄荷无语了。
敢情这位就是想找个熟人凑活。
不过……
襄荷又想了想,觉得李可儒说的其实也挺对。
虽然她不怎么想嫁人,但在这个朝代这个环境,不嫁人的女人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所以如果有合适的对象的话,当然还是嫁了好。
那么,李可儒是合适的对象么?
相比陌生人,他的确算得上个好选择。
可是,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身影。
襄荷连忙一脸慌张的摇头。
“怎么了?”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书房柔和的光线打在那个白色人影身上,明明因身有残疾而端坐在轮椅上,却好像山岳一般挺立。
从飘远的思绪中惊醒,襄荷这才想起,跟李可儒分开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玫瑰园,找到谢兰衣,然后,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一个念书,一个听书。
可是,她念着念着,走神了……
“发生了什么事么?”谢兰衣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带了些明显的疑惑。
想到方才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身影,再看看眼前谪仙一般的人,襄荷呆了呆,随即,从脸颊到耳根,整张脸突然地,全红了。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贴上额头,然后襄荷就听那人疑惑地道:“没病啊……”
近乎恼羞成怒地打开那只手,襄荷翻了个白眼:“我没病!”
谢兰衣并没有因为她粗鲁的动作而生气,反而好脾气的笑笑,问道:“那你在做什么?”
一会儿发呆一会儿脸红,这种症状他的确从未见过。
襄荷脸又红了红,随即挺着胸,瞪着眼,像一只鼓满气的小蛤蟆,十分严肃地道:“我在思考人生!”
谢兰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襄荷无力地垂下双肩,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成亲的事?”
谢兰衣已经二十三岁了,在这个时代,妥妥的大龄未婚青年。襄荷平日也没少跟万安唠嗑,却从没万安说过自家主人该成亲了之类的话。想想谢兰衣如今的处境,襄荷觉得这倒也正常,可是,他能一辈子不成亲么?
谢兰衣不同于她,他是地地道道的古人,而对古人来说,娶妻生子传宗接代,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更何况,如今的谢氏只剩下他一个人。
如果他不成亲生子,谢氏的血脉就断绝了。
对古人来说,断子绝孙是很恶毒的诅咒,而做出让自家血脉断绝的子孙,也是大不孝。
所以,谢兰衣可能会因忌讳而一时不成亲,但他会一辈子不成亲么?
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将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
“这个啊……”谢兰衣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
襄荷的双肩更垮了,整个头颅都低了下去。
小小声地道:“有人给我说亲。”
空气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书房里安安静静的。
襄荷正要疑惑地抬头,便听见谢兰衣了悟似地发出一声:“哦……”
哦什么哦啊!
襄荷抬起头,瞪着他漂亮的凤眼,十分不满他简短的回应。
就见那凤眼微敛,随即张开,刹那间,满室生辉,波光潋滟。
那双微凉的手抚上襄荷的头顶。
“一眨眼,居然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感慨,似乎在感慨流光飞逝。
襄荷木木的,被脑袋上那双手夺去了片刻心神,随即想起最初的问题,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有没有想过成亲的事?
有没有……想过将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
只有两个人的书房再次陷入寂静,没有读书声,没有翻书声,也没有青年与少女的交谈声。
仿佛过了许久,寂静才被打破。
“好像……没有想过啊。”谢兰衣缓缓地道。
襄荷双拳紧握,“那……你不准备成亲了么?”
谢兰衣笑了笑:“这不是准备不准备的事。有些事就算不准备也会发生,有些事就算准备了,也可能不发生。”
襄荷换了个说法:“那你想成亲么?”
谢兰衣笑意不改:“至少现在不想。”
不知道为什么,襄荷突然舒了一口气。
舒出一口气后才惊觉:方才的追问好像有点奇怪……她干嘛关心他想不想成亲啊!
掩饰性地甩甩头,慌忙找了另一个话题,将跟李可儒的事说了出来,也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我爹觉得这门婚事挺好的,李可儒也说我们凑一起过日子挺好的,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哎呀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可就是不对劲,感觉少了点什么。我不太想答应,但又怕过了这村没这店了,盲婚哑嫁更可怕……起码我还认识李可儒,而且他的确还挺好的,嫁给他应该也不错吧……”
谢兰衣一直静静的听着,听着少女困惑着自己的婚事,心里,忽然也像她一样困惑了起来。
李可儒……
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他都不知道。
有那么好么?错过就错过,有什么了不起。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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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荷没在谢兰衣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意见,当然,她事先也没对此抱有任何希望。于是,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襄荷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考虑跟李可儒试试,至于谢兰衣,他心里想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即便谢兰衣没有给出任何意见,襄荷也没有纠结太久。反正她现在才十三岁,谈婚论嫁还为时过早,李可儒是不错,但天底下不错的男人多的去了,她也犯不着凑活,就算以后找不到中意的,大不了单身嘛,虽然难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她又去找了次李可儒,干脆地表达自己不想跟他凑活的意思。
李可儒也干脆,稍微表达了下惋惜后,马上又恢复如初,全没一点提亲被拒应有的尴尬或伤心。
说到底,这孩子也不过是觉得襄荷看着顺眼,相处也挺好,娶来当媳妇儿的话总好过陌生人,真要说多衷情,那是绝对没有的。
于是兰李两家婚事作罢,好在因为沟通良好,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事后兰郎中和李夫子俩老头儿聚一起喝小酒,对没有做成亲家发表一下感叹,然后,此页揭过。
同时,兰郎中也将襄荷之前年纪小不想说亲的托词给放了出去,这样一来,登门提亲者果然少了许多,虽然三五不时仍旧有人,但相比之前已经好过很多。
与谢兰衣闲聊时,襄荷无意中提起这情况。
谢兰衣淡淡地嗯了声,没有其他表示。
襄荷离开。
万安惊讶地发现,小主子今日心情似乎特别好,虽然眉眼间并没有透露出来,但他就是感觉得到。
没见连晚饭都比平日多吃了半碗么。
襄荷不知道谢兰衣有没有多吃半碗饭,但她知道,书院的院长们最近肯定没什么心思吃饭。
顶着个学院监察的名头来到襄城,随即入住周家的李恒泰,每日无所事事,吃喝嫖赌了足足一月之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只耽于享乐的软脚猫时,终于露出了他锋利的爪牙。
鹤望书院颇有威名,但也并非铁板一块。书院任职的数百位山长中固然有许多如卜若地这样一心治学的人,却也免不了有蛀虫。
李恒泰做的,便是抓出这些蛀虫。
而最先被抓出来的,则是崔实。没错,就是当初阻拦襄荷入院,却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的崔实。
崔实此人胸襟狭窄,学问其实也算不上多优秀,若按卜若地的意思,这样的人早该赶出书院。但卜若地虽为一院之长,毕竟没多少实权,且崔实隶属儒院,他也管不到。因此在崔实没有确切的污迹下,即便是卜若地也无法将他赶出书院。
而崔实能被招揽进书院,并坐稳书院山长的位子,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当年他那一篇《忘斋笔记》。
《忘斋笔记》颇为有名,其中选录了崔实的数十篇诗赋,皆是文采斐然,微言大义,而表明其不慕权势洒然辞官的序文更是十分有名,在文人中广为传颂。
可以说,是《忘斋笔记》使得崔实文名大噪。
恰好,在鹤望书院,决定数百山长地位的,不是家世,也不是官职,而是学问与文名,而通常情况下,学问与文名是成正比的。
崔实有些例外,他文名很盛,但学问在一干山长中只能算平平,甚至可以称得上庸碌,虽然有人曾质疑过为何写出《忘斋笔记》的人学问如此平凡,但毕竟文章与学问并不等同。崔实自言不擅经义,加上偶尔也有诗词佳作,虽比不上《忘斋笔记》,但也还过得去。因此对他的质疑便逐渐消散了。
所以,就因为一篇《忘斋笔记》,他的地位就无可动摇,任卜若地怎么讨厌也无法轻易将他赶出书院。
所以说,崔实如今得到的一切,几乎都拜《忘斋笔记》所赐。
可是,成也忘斋,败也忘斋。
李恒泰找来了一个人,这人姓宋,而他的父亲宋天章与崔实是同乡,更是同窗同年,两人曾是相交莫逆的挚友,后来还相继辞官。只是宋天章辞官后便隐居山间,不久后病逝,而崔实则在宋天章病逝后辞官,随即被鹤望书院招揽。
如今宋天章之子来了,还带来了一沓手稿。
一沓内容与《忘斋笔记》高度重合的手稿。
手稿上有名章,有落款,名章之名非崔实,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宋天章;落款年月早于世人所知的《忘斋笔记》成书时间,恰是宋天章辞官归隐后的那一段时间。
宋天章也曾小有文名,只是辞官归隐后少与人来往,也不再有诗文流传于士人之中,因此逐渐名声不显,但是,只要将他之前的诗文找出来,便可以看出,其行文习惯、遣词造句,乃至志向意趣,都与《忘斋笔记》有共同之处。
事情似乎已经很清楚了,许多人已经猜到——《忘斋笔记》并非崔实所著。
抄袭,这是一个著作者最大的罪行。更何况,崔实抄袭的是他的同窗好友,在友人死后窃取其文稿,借光生辉,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不忠不义,无品无德,实在无耻下作之极!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样的无耻下作之徒,居然窃据他人文章,享受着本不应属于他的尊崇和荣耀,欺世盗名十余载,而真正应该受到尊崇的人却籍籍无名!
整个大周的士林都震怒了。
一时间,崔实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