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土长-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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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段的污言秽语传入了正开心玩乐的我们耳朵里,我和茄子不约而同地看向细洋二,脑子里马上浮起了细洋二奶奶那哭天抢地的声音。
“细洋二,这……今天是过年哎……”
细洋二正厥着屁股准备丢硬币,头也不回地说道:“狗日的,不是我家那老太婆,她骂得没我家老太婆厉害!”毫不理会我们满头的虚汗,将手里的硬币丢了出去,“哈哈,响儿,茄子快给我三分钱……”
6、骚动(冲榜拉票票)
“不是你奶奶?”我仔细再一听,这声音果然不是细洋二奶奶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靠近,“我靠,是斜眼奶奶,她的目标好像是……我家!”我有点不知所措,斜眼奶奶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辈分比我高太多,所以按照辈分称呼她一声奶奶,之所以称呼她斜眼,是因为她天生有一只眼睛的眼珠子是黄色的,不能视物,而且眼睛外型很小。她是我家的邻居,房子在我家西边,中间隔了二十余米宽的一块麦地,瞧她现在骂得那么精神,真让我有点莫名其妙,到底出了什么事?
斜眼奶奶投入地大骂着,一边提高声线,一边手舞足蹈,仿佛这个新年倒成了她表演的舞台似的。走进我家的围墙,仿佛眼睛长到了头顶上,谁也不看,昂首阔步地继续往我家堂屋闯。
“哗啦啦……”一声大响,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斜眼奶奶把我家的八仙桌桌布掀了开去,桌上原来的瓜子、糖果散落了一地,她左看右看似乎在寻着什么,瞧她神情,应该是没有找到她想要得东西,于是就顺手将手中的桌布翻转过来,重新覆盖在八仙桌上,一个跳跃,就坐在了我家桌子上,更夸张的是,她竟然躺了下去……
“我让你个狗日的家过年,打枪毙的东西,你有种来打我啊,我还怕你咬我的B呢,王八骚的东西……”
“我靠!疯了女人!”我们正玩得嘻嘻哈哈的一群小子惊讶万分地看着瞬息间发生的一切,无所适从又颇有兴趣凑热闹地跟着跑进了我家堂屋。
正热闹间,我二爷从外面跑了进来,“妈的骚货,TMD跑我家来撒泼,今天可是年初一,你这个泼妇……”二爷的国骂也是相当的顺溜(俺不好意思都写出来),一边骂着一边手上也没停下,揪住斜眼的后领口,一把将她拖下桌子。斜眼又是抓又是挠,二爷的脸上被抓破了好几处。都说见了血的汉子易发狂,我二爷也不例外,大年初一的脸上就被抓坏了,这可是不好的兆头,不给这个骚货一点厉害瞧瞧还怎么咽得下这口窝囊气!
“噼……啪……”两声清脆的声响让四周悄悄议论着的我们都安静了下来,二爷毫不留情地在斜眼的脸上左右开弓,一边一个大烧饼,那是一个香脆!斜眼仿佛也被一下子打蒙了,竟然忘记撒泼了,左右手还是不停地挠着,二爷过年的新衣裳被挠得皱皱巴巴,裤子上也被这个女人用脚蹬上了不少泥巴,真是一副丧气模样。
“细娘B的找死!”二爷一辈子没娶老婆,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打完了耳光子,左手揪着斜眼的头发,右手拎着她衣服的后领,直接就将斜眼拖出了大门,从堂屋拖到院子里,再从院子里拖到围墙外,双手一用力,“嗖……”,斜眼在地上转悠了几圈,滚过围墙外的大路,停躺在了路对面我家的菜地上,可怜压坏了不少小青菜!
这时候左邻右舍已经围上了不少人,大家有的指指点点,有的上来劝架,有的则赶紧去喊闹矛盾的两家其他人过来,一时间我家围墙外成了热闹的小广场,熙熙攘攘,小孩子看热闹,大人们皱着眉,只听得他们不停地说着:“造的个什么孽啊,大年初一,闹成这样真造孽啊!”
“你看那个斜眼,真不检点,你说这大年初一跑人家家里闹个什么?”一个在邻居间拜年的人说道,他好像姓江,平时见着也就是喊声大伯。
“那个白桃儿也是,不能用嘴巴说清楚么?偏要动手,你说他平时死脑筋吧也就算了,今天到斜眼家去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这是个大婶,想必她是知道今天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的。
“丢架子,丢脸,来凤家男人死哪里去了,让这个泼货大过年的跑人家大门前闹事,日妈妈的,没出息,丢脸的东西!”一个中年的男人义愤填膺的唠叨着,来凤是斜眼的名字,她姓余,是余安村嫁过来的。
“白桃儿个活宝,大过年在自家门口动手,真是个养了千年的宝贝,能不早点死掉的老东西,一年的福气都要被他败光了!”一个妇女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她似乎对我二爷动手打人甚是看不过去。
……
“都聚这里干嘛呢?这大过年的,怎么都没上桌子?摸摸胡(长牌)、打打牌、搓搓麻将什么的,怎么都聚在文明家门口,他家散财?”一个熟悉的中年人声音响了起来,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于金秋他老爸金银,他和我爸爸文明是高中同学,当年成绩都不错,是我们这个七大队的两个大家公认的“知识分子”,后来两人都没考上大学,一个进了文化站,一个进了税务局。听到金银的声音,大家都停止了吵闹,一个江姓的老头子走了出来,对大家说道:
“金银啊,你来得正好,把他们都劝开吧,白桃儿这个活宝,斜眼这个泼妇,两个混帐东西也不看看日子,在这里闹来闹去,像什么话!”老头子非常生气,胡子一翘一翘的,嘴巴里所剩不多的牙齿“呼哧……呼哧……”地漏着风,“你们不要插嘴,我来说。”看着周围的一些人又有七嘴八舌评论开去的趋势,老头子敲了敲拐杖,大声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事情是这样。去年秋天时候开始,村委突然开始重新丈量土地,原先每家每户按人头算下来一人有近九分地,现在人口增加了,住房占用的土地也多了,人均占地缩减,我们江村每人只能分到七分地,在国家政策的大盖帽下,没有人会去和这政策作对,可是轮到具体的每家每户上就出了问题。
我家和斜眼家在大路之南,无名小河之北都有一大块地,也就是平常农户人家用来种菜栽桃之类的地方,河岸到路边大概六米,由于这次重新丈量土地,原先属于斜眼家的一块与我家搭界的大概近40个平方的土地被划分给了我家,而偏偏这块地原先斜眼家是用来堆放草垛的,她家不愿意放弃这块地,一来心有不舍,自己家旁边的地无论种植什么都比野外的地方便,二来那草垛长有六米,一直延伸到河岸边,宽有四米,高有近三米,这么一大堆草他们家也一时没地方放。我那二爷在分到这块地之后就屡屡和斜眼家谈过让他们尽快把草垛给搬了,可是等了好几个月,斜眼家硬是不搬,后来越说越硬,斜眼家甚至处处找理由,压根不太想把这块地给我家了。
农村人对于土地的感情也许可以和城里人对房子的感情相提并论,别认为我是夸张,其实这样的类比一点都不夸张,土地在我二爷那一辈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人眼里就是肥肉、就是生命,命丢了,家里的地也不能丢。虽然两家已经闹得不太愉快,可是上面有我爷爷压着,下面我爸爸和叔叔劝着,我二爷平时也就是唠叨两句,并没什么过激行为。
可是今天岔子就出在了他的唠叨上,斜眼家和我家都是文姓,听爷爷说,在爷爷的爷爷那辈,我们两家是堂兄弟,现在还算是一家人。大年初一拜年,其实就是出门到每一个拥有着自家祖宗牌位的人家家里去拜祖先,二爷今天也是一身新装,跑到斜眼家去拜祖宗,拜完了正好和一位江姓老爷子唠嗑,坐了会抽根烟,这一说开就没完没了了,斜眼算是坐在家里接待今天上门来拜年的自家人,听了我二爷几句话一转悠就聊到了去年下半年的重新分配土地问题,接着便说起了斜眼家占了我家地却怎么也不愿意放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层更比一层浪!
二爷的本就心里愤愤,言语中不免就出了冲,斜眼在一边听了就不乐意了,不自觉就顶了几句,这一顶上就出了问题,二爷是个急性子,鲁莽人,脾气直冲脑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斜眼吵了起来,这一吵上就停不住了,两个人都不是善茬,斜眼见声音上终究压不住我二爷,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用手抓我二爷的脸,一边抓挠,一边嘴里还“光棍、老流氓、狗日的……”骂骂咧咧,二爷见斜眼动上了手,腮帮子上还被挠破了皮,血珠子都出来了,心里一阵气恼,一巴掌过去就把斜眼掀了个大跟斗,这下斜眼不干了,哭闹着就往我家跑,说要不让我家过上一个安稳年,这不?我家的桌子就被掀了,这货还坐到上面去撒泼!
乡邻们见金银来了,也纷纷停止了吵闹,期望金银能够为大家解决掉这件影响大家过年心情的事儿!毕竟,谁也不愿意过年第一天就看到这样的吵吵闹闹,谁也不愿意本该所有人和和气气百年讨喜的时候,有人在骂街甚至打架,说白了,这就是影响过年气氛,伤害乡里乡亲的纯朴感情!
7、劝解
乡亲们的情感是质朴的。
他们可以因为乡里乡亲的收入远高于自己而眼红不已,生出许多的不满与怨念,甚至私下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怀疑、嫉妒、攻击、诅咒的话,同时他们又会因为邻居遇到了不幸或灾难而伤心落泪,而在并不富裕的情况下掏钱买些水果去医院看望。他们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感,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他们也并不需要掩饰什么。
可是,同样在一个村子,一个大队,有些人却不得不与众不同,他们不得不充当一个大队里“有身份”“有资格”“有说话权利”的人,说来也非常奇妙,这样的人并不需要公开挑选,亦不需要大肆选举,选秀般地搞得轰轰烈烈,更不需要花费多少资金之类,这样的选择是一种潜移默化,是一种长时间的,不间断的间接影响,也许某一天某一个时候,你会发现,你一下子成了乡亲里面说话管用的人,你的一句话乡亲们都会觉得有道理,大家都愿意去听,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乡亲们首先想到的是来向你请教,不管错与对,他们都会感激你的好,都会记住你的地位。
这就是农村中所谓的“地位”,犹如我爷爷在家里的地位。不需要他多说什么,每年年底时候,爸爸、叔叔、二爷等等一家所有的人,都会将一年的收入大部分上交给他,这是受江村氛围影响的结果。爷爷为什么会生气?因为地位!在如爷爷这般年纪的老一辈中,什么才是地位?说得上话才是地位,那如果让他们觉得底气不足,说不上话了呢?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心情会很不好,他们的脾气会很大,家庭将会很不和谐。
也许分家时候爷爷的生气很莫名其妙,可是后来想想,这其实是一种必然。爷爷为了盖新房子,将腰包掏空了,那几万块钱,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其实比命还重要,他没有年轻人那样的提前消费理念,他需要比爸爸那辈人更考虑得深远——家里有人生大病了怎么办?地里歉收了怎么办?孩子将来上学怎么办……他想得很多很多,他顾虑得很多很多,但其中有一样是最重要的,在分家前,像我们家这样的大家庭,我们村也并不多,那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我们家必将会分家,而爷爷如果将钱紧紧握在手里,他将会在分家的时候有绝对的话语权利,几乎是想怎样就怎样,可是如果钱花掉了呢?房子盖出来了,他有两个儿子,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