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往事之叹银杏-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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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可一世的杨坚竟会死于谋杀?那个魔神一般毁灭了一切的杨坚竟死于非命?
元乐尚几乎要长啸三声以示庆贺。
她按捺不住地走到那个刻着“法净”的墓穴前,在墓碑上轻轻拍打了三下。
这是朱满月的墓穴。她也许能原谅杨丽华,但绝不会宽恕杨坚。
她最恨的人和最爱的人殊途同归,这算不算上苍给她的一点慰藉?
日光透过古松层层叠叠的遮蔽在墓碑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象煞了朱满月临终前狰狞疯狂的笑容。她放声狂笑:“杨坚,我咒你不得好死!”
他真的未得善终。
但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困兽般低沉喑哑的吼叫声:“你怎么还不明白?阐儿真的不是我父亲杀的。我当时哀求父亲留下阐儿一命,他应允了,但阐儿后来还是死于那一双青手印之下。我们都认定是父亲下令处死的,但父亲却一口否认。现在看来,杀死阐儿的另有其人,这个人也杀死了我的父亲!”
那样疯狂嘶哑的声音竟然发自杨丽华,那个泰山崩于顶而不乱的杨丽华?
她猛然转身,愕然看着杨丽华,看着这个曾经的北周皇后、皇太后、隋朝公主,这个她们眼里永远的幸运儿。
而她正匍匐在地,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嘶声叫喊着:“乐尚,我害怕,我真害怕。杨家这次,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这天下是杨家的,而杨家的长女却在这大哭杨家的衰亡。这是何等滑稽的事情!
但元乐尚显然明白杨丽华的担忧。古佛青灯前的漫长岁月早令她看清了许多事情,而佛法的熏陶更令她深信因果的无情、报应的不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难道杨家的报应这样快就降临了?
她紧紧搂住杨丽华瘫倒在地的身体,轻声安慰道:“姐姐,莫怕,我们在这。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共进共退
杨素面色铁青地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他的长子杨玄感正坐在车里发呆,见他脸色不善地回来,也不多话,只是有些木讷地看着他。
杨素沉默不语,良久,他轻叹一声:“杨约害我!”
杨玄感脸色微微一变,杨约是他的二叔,当初若不是他在其中穿针引线,他父亲也不会与杨广勾结成团。
如今新帝甫一即位父亲便有悔意,这新帝恐怕是不好相与了。
杨素压低声音问道:“我让你查那逃脱的四个暗卫,你可查到什么?”
杨玄感摇了摇头道:“儿去见过那柳述,他一无所知。”
杨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早就交待过,兹事重大,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柳述嘴里掏出点东西来。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算怎么回事?
还有截杀‘蝙蝠’,百密一疏,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出什么漏子!
从小到大,有不少人偷偷议论说他的这个长子是个呆子,他一笑置之。但有时,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杨玄感是不是真的有些痴傻?他到底能不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赶尽杀绝!这种事情一定要赶尽杀绝,否则日后一定会反受其害!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好一会儿才摇摇手道:“算了,那四人今天行刺皇上,死了三个,逃走一个,你若有心,就好好追查这逃走的那个!”
他低头不语,半晌,叹了口气道:“这事恐怕又是宇文化及查出来的。他现在事事压你一头,我百年之后,你们可怎么办呢?”
杨玄感毫无反应,也不搭言,仿佛压根没有听到父亲的叹息。杨素有些急了,言语急促地说道:“兹事重大,这件事一天没有着落,我一天寝食难安。先帝的深谋远虑实在是令人心惊。这最后一个刺客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我只是不明白,宇文化及是从何处得到线索?我们怎么会一无所知?”
杨玄感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良久,才沉声说道:“宇文化及是个疯子!一个聪明绝顶的疯子。”
杨素叹了口气道:“是啊,宇文化及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却总是心存忌惮,凡事不愿赶尽杀绝。你可知道,这一点良知却可能要了你的命!”
杨玄感皱眉沉吟道:“暗卫之事,杨勇倒可能知情,可惜他已被害。不知杨英儿是否听说过什么?还有兰陵公主,是否也知道些什么?”
杨素叹了口气道:“是啊,千万不要低估女人!当年高颍要不是得罪了独孤皇后,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男人们倒下了,这些女人会做些什么?我真不知道了……”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后的炎炎夏日,天气热得连喋噪不休的知了都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躲在谁也找不着的树枝深处,悄然等待烈日的退却。
池塘里曾经娇艳的荷花恹恹低头,仿佛在顾影自怜;池塘边最爱招摇翩迁的柳条今日也如老僧入定,从早至今都不曾动荡。
这样的酷暑,大家都该在家中坐在凉席上,喝上一杯用深井水镇凉的酸梅汤,再吃上几瓣沁凉甜爽的西瓜,看着孩子们不肯消停地打闹着,夫妻间再闲聊调笑几句……一家人本该这样安安静静、和和美美地静等暑气的慢慢消散。
但兰陵公主显然被这高温折磨得快疯了,或者说她已被皇上的无情□□得精疲力竭。
她上呈的第三份奏折又被驳回,在奏折里她仍旧请求除去自己的封号以随夫远行。
柳郞已愈行愈远,杳无音讯,而她依旧困囿深宅,泣血哀鸣。
她将那银簪插在发髻上去了长姐的公主府,杨丽华完全没有留意;她只好将这银簪取出与长姐细看,长姐与她端详半日,也没发现其中有何不对。
这就是一枝再普通不过的银簪,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制作精良的银簪而已。
柳述为何要这样神神秘秘地交付于她?
杨丽华心中不由怀疑:也许柳述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为的就是将阿五圈在长安城里琢磨这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迷。
他不愿她陪他涉险,他不愿她为他得罪皇上,所以才挖空心思想出这么一招。
他心里一定是认定自己此行凶多吉少。
所以杨丽华只肯皱眉沉思着说:“既然柳述这样慎重,那你一定要善加保存,姐姐替你小心打听,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切记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此事。你莫急,说不定哪天这我们就发现了其中关键。”
所以阿五将这把银簪放在梳妆台前,日日思虑,怀着一份渺茫的希望,也怀着一分深深的恐惧:他(她)们的希望难道就系于这一枝小小银簪之中?她一天不能破解这个秘密,她与柳郎就一天不能相见?
这样的希望何等残酷!
她恨恨地将手上的书卷扔在一旁的矮几上,看着房中的古琴,泪水不由又淌了下来:这里的一事一物都满是回忆。有多少个夜晚,就在这个房间里,他们燃起一柱清香,一人抚琴,一人阅书,偶尔相视一笑。也许两人整夜都没有一句话,宁静如斯却胜似千言万语。
回忆越美好,现实越难堪。
她环顾四周,默然流泪,她鲜少哭泣出声,只有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往下淌。
每每见她这样,柳郎便会全线投降。他会心疼地为她抹去泪水,柔声劝慰:“有委屈就哭出来,这样憋着,太伤人!”
但如今再无人理会。
她的倔犟再无人欣赏,她的不羁再无人包容。
她听到一道声音温柔劝道:“难过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坏了身子!”
渭城,戚家村,慈惠庵。戚家村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小村庄,村中也只有几十户的住户,以耕田为生。村庄不大,但村民们安居乐业,鸡犬相闻。
是大隋朝千千万万个小村庄中的一个。
在一片片碧绿的农田之外有一座不大的小山,山上浓荫密布,清静幽深。
在山顶背面的竹林深处却隐藏着一座小庵,名叫慈惠庵,是一个人迹罕至、鲜为人知的小尼庵。
但这小村、这尼庵却有些来头。传说汉高帝刘邦的宠妃戚妃在高帝驾崩后就逃离出宫,于此削发为尼,隐姓埋名直至圆寂。
而那留在宫中惨遭吕后毒害,被制成人彘的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侍女。
当然也有人说所谓人彘一说,纯属造谣。吕后本非寻常女子,行事虽有毒辣之处,却绝非睚眦必报的小女子。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阴毒伎俩,倒更象是宫中心态扭曲的怨妇捏造出来的。
所谓历史,自古便是似是而非,真真假假。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完全的真相;而知道真相的当事人又有几人肯为敌人洗清冤屈?
也许在日复一日的仇恨中,他(她)们的记忆早已被自己的执念修改,连自己都已模糊了当日的实情。
就好象朱满月临终前对杨丽华的刻骨仇恨,她一口咬定是杨丽华亲手掐死了宇文阐,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叫着:“是她,我看见了她的背影,不是她还能有谁?这个恬不知耻的毒妇!”
谁也没有将她的话当真。杨坚固然想斩草除根,但这样的肮脏事何需自己的女儿动手?
但她的遭遇终究令人怜惜。为了这个儿子,她忍辱负重十年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在自己怀里。
他细嫩脖颈上的那道青色手印如此狰狞、刺眼。
暮色,笼罩了这个宁静的村庄,茫茫夜色中只余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新月如钩,照拂着山头的两座孤坟,也在坟前投下两道凄清的黑影。
“云姐姐,你打算答应杨丽华的请求吗?”
那高挑的身影沉默不语,良久,才听见一声长叹:“月仪,你认为我们可有选择?杨丽华既已知晓这个村庄的秘密,我们除了帮她,别无选择。”
“何况”元乐尚缓缓走到华满月的坟前,轻轻抚摸着她简陋的墓碑,淡淡说道:“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阐儿。”
“可是姐姐,一旦卷入,我们可还能有安宁之日?”陈月仪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低声叫道:“死者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宇文赟固然混蛋,但杨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杨家内讧,这是他们的报应,我们何必为此轻易涉险,再入江湖?”
“月仪,你太小看杨丽华了。她如今身临绝境,一定不允许我们袖手旁观。你与她相识多年,可曾见过她失态?”
陈月仪沉吟了一会,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说:“的确没有。那一次皇上下旨杀她,她都镇定自若,死活不肯向皇上低头。杨丽华这人,唉……”她无奈地摇摇头:“有时我都怀疑她心中可还有害怕二字?”
元乐尚一边轻轻拍着墓碑,一边低声说道:“她也是人,她当然会害怕。她也许不会为自己害怕,但她会为自己的孩子做一切事情。你别忘了,她和朱满月一样,是个母亲,而且还是个祖母。”
“但她是个最优秀的戏子。她心里再怕,脸上也深藏不露。这副面具已经融入她的血肉,想剥,也剥不下来了。”
“可?”陈月仪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是说她前几日就在这失态了吗?”
“哼!”元乐尚闷哼一声:“我也是这两天才醒过神来。她唱做俱佳地在这演了一场戏就是在警告我们,这一次,我们只能与她共进共退。”
“那,那杨丽华是最近才发现了这个秘密还是早就知道?前几日是她生平第一次来戚家村,她是从何处知道这个秘密的?”
元乐尚轻叹一口气道:“杨丽华虽然没有来过;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