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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青春祭坛-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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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现在他只能孤独地站在高耸的大坝上,任凭凄厉呼啸的北风在周身肆虐,望眼欲穿却有家难回。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到处私设公堂栽赃问罪,罪恶的丑行到了民怨沸腾,穷天磬地的程度。一切肮脏的行为都打着“组织上”的旗号堂而皇之地进行着,好像“组织上”是他们家开设的店铺一样。“革命”,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肆意妄为!他又想起了齐江山临走时说的“对前途要有信心”的话不禁惨然一笑,人已经被整到这个份上还奢谈什么前途?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猛然间他发现下雪了,大朵大朵的雪花随着不羁的北风打着旋上下翻飞。风裹挟着雪花掠过山顶扫过河谷,带着死神般的狂暴铺天盖地而来。它肆意地蹂躏着摇撼着漫山遍野高大的马尾松、楠竹以及不知名的植物,发出狂怒的喧嚣,它想以它残忍的方式来证明它高傲的存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这狂风中的一朵雪花,命运之神将把他带到哪里谁也不知道,但结局却都是一样——和无数个消失在文Ge中的冤魂一样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的头上脸上身上满是湿淋淋的雪,冰冷的雪水顺着领口流进脖子里,但他丝毫也感觉不到冷。他张开双臂,怒目圆睁,仰望苍天,高声怒骂道:“老天爷呀,你不公啊!这头上哪一片是我们老百姓的天?你不公你是什么老天爷?老天爷,我C你祖宗万代!王为仁毁了我的前途,毁了我的爱情,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睛显显灵,劈了他个狗C的?……”
他只觉得嗓子梗咽,鼻子发酸,眼泪却掉不下,真是朔风冻泪欲哭不能。
恍然间白菂河周围的山峰犹如参差不齐的森森狼牙一般,倒噬这瞎了眼的苍天!
风,还在刮……
雪,还在下……
这漫天的缟素终将埋葬他的前途和爱情……
笼罩在周身的那一团黑暗,似乎浓得永远也化不开……
初六一大早,童国兵又到学习班对铁戈宣布:“为了抓革命促生产,组织上决定结束你的学习班,从今天开始你到五七农场劳动改造。另外,你上街买东西必须请假,并由农场派一名家属监督。你要老老实实的劳动改造,只能规规矩矩,不准乱说乱动。另外这间房子你不能住了,今天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搬到农场的农具房去,这里要给搞基建的民工住。”随后童国兵把他带到农场交给程场长。
农场的场长姓程,黄石大冶人,是老水校留下来的老职工。他本是食堂的事务长,负责采买米面粮油鱼肉蔬菜,厂里为解决职工吃菜的问题办起了这个五七农场,又让他来兼任场长,他把铁戈交给家属队毛队长,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扬长而去。
能到五七农场劳动对于铁戈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这比除了上厕所就见不到太阳的阴冷的学习班真有天壤之别,更何况能与人交流,这个人就是“翻案人物”竺彬。
在设备厂竺彬是第一个被妖魔化的人,全场的人对他都是冷眼相对,避之唯恐不及。除了农场的家属以外谁也不敢和他打交道,铁戈当然也不例外。现在他敢和竺彬交往,一是因为他和竺彬现在的身份一样都是“阶级敌人”;二是因为农场的家庭妇女们和铁戈没有共同语言,只有竺彬这个解放前的高中生才是他唯一的谈伴。
对于铁戈的到来竺彬没有感到丝毫奇怪,只是打了个招呼:“哈哈,我们五七农场又多了一个阶级敌人。”
铁戈也笑道:“那是。这农场只有你一个阶级敌人该是多么寂寞的事,现在好了,一个老翻案派,一个小反革命,也算是后继有人了。”然后就跟毛队长说了声:“童国斌叫我搬到这里住,我现在就去搬家。老竺,跟我一起去帮个忙。”
毛队长知道铁戈是个惹不起的角色,只好任由他们去了。
两人到食堂拉来一辆板车,把铁戈的日常用品和睡觉的床一趟一趟慢慢往农场拉,反正有的是时间。
铁戈问道:“老竺,水校的人都安排在车间或科室上班,怎么就你在农场劳动?论资历和水平你随便在哪个车间科室当个书记或者是主任那都绰绰有余。哎,你是不是党员?”
竺斌笑道:“伍零年我在抗美援朝前线就入党了,怎么还问是不是党员?在这个厂里除了那几个五师和二野南下的老干部以外,没有人比我的党龄更老了。我从志愿军转业起就一直为我父亲的事翻案,特别是文H大革命期间为这个事批斗了我无数次,我就是不肯低头。不把我整死就算烧了高香,他们怎么会让我到车间或者科室上班呢?”
“你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铁戈一直弄不明白的地方。
“唉,说来话长啊。大概是四九年四月底林Biao的四野占领了武汉,我的老家黄陂也解放了,这时我父亲才告诉我说他表面上是伪保长,实际上是中G地下党员。他当时还高兴地说现在好了,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五零年底他把我送到部队当兵,不久我就到了朝鲜,在志愿军当文书。五一年接到我弟弟的信,说国内搞镇反,村里的农民把我爸爸当成伪保长批斗后,又当场宣布为历史反革命,被土改积极分子用锄头挖死了。接到那封信以后我就像疯了一样,你说这叫什么事,我在前线跟美国人拼死拼活地打仗,身为共C党的地下工作者反倒被人当成历史反革命打死了,从那以后我就下决心一定要把我父亲的案子翻过来。”
铁戈不解地问道:“土改积极分子不都是贫下中农吗?他们怎么能这样干?就算你父亲是伪保长,那也应该由政府处理嘛。你就这样肯定吗?”对此他颇为怀疑。
竺斌鼻子一哼:“你呀根本不知道土改和镇反是怎么回事,你是哪年生的?”
“五四年。”
“怪不得你不知道哇,土改时你还没有出生呢。你不要以为土改的积极分子都是好人,其实里面有很多人是二流子……”
这话更让铁戈大吃一惊:“不可能!我们老师说那些老土改根子都是革命最坚决的人,从来没听说二流子也是革命者。我问你,二流子为什么也要参加革命?”
竺斌带着教训的口吻说道:“你不知道的事多得很,你所学到的东西都是听老师或者长辈说的,但你没有亲眼见到过,不知道事实真相。参加土改的人中间的确有不少贫下中农,就因为他们穷所以才强烈要求改变命运。可为什么那些二流子也要闹土改呢?因为二流子好吃懒做,穷得叮当响,现在天变了,再不起来闹一把革命将来怕是什么也得不到了,所以二流子参加土改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我老家谁是二流子大家都清楚,瞒得了别人瞒不过当地人。”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你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老家黄陂解放的那天他告诉我有两个人是他的联系人,一个是上线,一个是下线。搞地下党纪律很严,不准发生横向联系,也不准随便和别人联系,所以上线不知道下线的下线是谁,下线也不知道上线的上线是谁。如果不是我父亲亲口对我讲的,我怎么知道他是白皮红心的地下党呢?可惜我五二年从朝鲜回来一直找不到这两个人。但我绝不死心,不把我父亲的问题搞清楚,我父亲就永远是个历史反革命,我死了都要背一个反属的恶名。你知道中国人最看重的是什么吗?是名声。我现在的名声绝对不好,但是为了还我父亲一个清白,我豁出去了。等我父亲的问题一解决,我的名声自然就清白了。只要我活一天,我就翻案一天,实际上我是为我死去的父亲活着的。”
“对,政治名声对一个人太重要了。”铁戈现在颇有同感。
“所以我从五二年转业到水校后一直到现在,二十多年来我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只要有政治运动第一个挨整就是我。反正我是老运动员,挨批斗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习惯了。”竺彬很超然的笑了一笑。
“文Ge期间清理阶级队伍时难道也没有搞清楚?我记得那时候搞外调的人满天飞,连我爸爸这样靠边站的走Z派都被派出去搞外调。”
“铁戈,清理阶级队伍那是清理活人,谁去清理死人?就算是清理死人也要跟自己单位有关系,我父亲并不是水利系统的人,鬼也不管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哎,我问你,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竺彬把话题一转反问铁戈。
“这还用说,王为仁报复我们呗。”
“怎么又和红州扯上了?”
“唉,我和你一样小孩无娘说来话长。红州那边有一些人是我的同学和朋友,他们好像出了问题,但到底是什么问题我一点都不知道,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成了反革命集团的骨干成员。这不是十岁的婆婆拜堂——没有的事吗?还有,他们把徐志刚也办了学习班,那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孩呀,他也是反革命?他不过帮古建华贴了几张大字报和标语,就把他也塞进学习班整了两个多月。”
“是不是七零年刚建厂时逃跑的那个徐志刚?”竺斌问道。
“就是他,那年他才十二岁。”
“说你是反革命鬼也不相信,任何人做事总有一个动机。从阶级根源上说你父亲是南下干部,从个人方面说你是出了校门进厂门,怎么可能对共C党有仇呢?你呀就是在批林批k中写了王为仁的大字报,所以他非要报复你。这个人原来是水库管理处的造反派头头,文Ge中还打了管理处处长,就是李泽辉的父亲。这个李泽辉怎么这样恬不知耻,居然认贼作父,简直不知道人间还有羞耻二字!”
铁戈骂道:“不过是为了一点残羹剩饭而已,这样的东西不值一提;提起来就恶心。”
“还有办你学习班的那个童国兵,他的底子你知不知道?”
“他有什么底子?”铁戈觉得奇怪。
竺斌介绍道:“这个家伙原来的皇协军的一个班长,抗战胜利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军队的排长,刘邓大军南下时他被俘虏了,又成了共C党的排长。”
“我说他怎么那样坏,原来是个吕布式的三姓家奴。”
竺彬大笑道:“说得好,他就是一个典型的三姓家奴。这个人坏得很。文Ge期间他先是唆使学生打校长,清队时又带头整学生,完全把旧军队学到的那一套拿到现在来用。他也算真有本事,多少年来都能左右逢源,现在竟然混了个政治处副主任。我就搞不清楚,这样的人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看出他不是个东西。”
“我操!怪不得他在学习班那样不遗余力的整我,原来是这么个东西。真是鱼爱鱼虾爱虾,乌龟爱的是王八。王为仁用童国兵,那叫王八瞅绿豆——对眼了。”
说得竺彬哈哈大笑。
铁戈在农场劳动了将近半个月,有一天一位姓田的阿姨值中午班(防止有人偷菜),坐在铁戈的门口和他聊天。
田阿姨问:“铁戈,你每餐为什么只吃三两饭?你这大的块头就不饿吗?”
铁戈笑着说:“怎么不饿?王为仁把我的粮食定量扣得只剩二十七斤,我怎么吃得饱?我要放开吃一餐能吃两斤多,不到一个星期粮票就没了,我还活不活?”
田阿姨又问道:“你真的是反革命?”
铁戈反问道:“田阿姨,你看我像不像反革命?”
“我看不出来你是反革命,我们家老李也说你不是反革命。”
这田阿姨两口子是湖南人,也是老水校的留用人员,她丈夫老李是食堂的炊事员,平时少言寡语,是个老实人。连他们都这样看问题,铁戈感到十分欣慰。
田阿姨说:“铁戈,你帮我看一下菜地,我回去有点事等下再来。”
“你去吧,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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