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祭坛-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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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他们到底是否成立了反革命组织,更不清楚红州地委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阴谋,但他却绝对清楚任何人交代的“纲领”必须一致。在这个学习班他们这样逼自己交代所谓的“纲领”,那么在其他的学习班里一定也会逼他的朋友交代这个问题。他推测郎超雄他们肯定没有成立什么反革命组织,最起码他不相信辛建、柳六一、章子野和左子海他们是反革命组织的成员,现在大家肯定都进了学习班被隔离开了,要证明自己的推测就要斗智斗勇了。他想第一、如果他们的交代是一致的话,那就证明他们确实成立了一个反革命组织;第二、如果自己交代的所谓纲领和他们的不一致,则正好说明自己没有参加这个反革命组织;第三、如果大家交代得都不一致的话,那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个所谓的“纲领”并不存在,进而也就否定了“反革命组织”的存在,因为每一份材料送出去以后他几乎可以凭着学习班那些人的脸色、语气、神态得到一些信息。比如某份材料交上去以后童国斌马上逼着他在写第二份,这就证明王为仁很看重这份材料。如果童国斌没有继续追问,那就证明这份材料没有什么价值,或者证明这份材料和红州那些人的材料相吻合。第四、既然不存在一个所谓的反革命集团,王为仁这样搞肯定另有所图。究竟他想干什么,铁戈一时还不太清楚,他认为自己没有参加反革命集团,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而今天要他写的所谓的“纲领”则是一个试金石,到底有没有一个反革命集团就看这一招了。如果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到时候我看你王为仁怎么办?当然他不知道这是非常天真的想法,王为仁有的是办法整人。
于是他凭回忆从辛建、柳六一、章子野和左子海给他的信中寻章摘句,写了一份“纲领”交给学习班。
不料童国兵看了以后大怒道:“你们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反革命,怎么在纲领里面还有学习马列主义、毛泽D思想的内容?这么说你们比革命群众还革命?该进学习班的不是你铁戈,倒是我们这些办你学习班的人?”
铁戈冷冷地答道:“是你们要我交代所谓的纲领问题,我没有见过那个东西,只能把他们写给我的信上的文字抠出来当成纲领交代嘛。这些信想来已经在公安局手里,你们可以对照一下。不知道的东西我不能乱交代,你们拿到红州一比照不就清楚了吗?”
铁戈这个“小阴谋”果然奏效,从那以后学习班再也没有人让他交代“纲领”问题,在这个事关生死的问题上他获得了胜利,也摸清了对方的底牌。
有分教:
棘园铁屋费吟哦,黑犬专恣丑态多。
马鹿分明不许辨,凭窗远眺呼奈何。
正是:指鹿为马并非新鲜事,无中生有方为老手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书记高升临别说往事
第五十二回
书记高升临别说往事
铁戈被困犹自探根源
话说到七五年九月,铁戈在学习班里已经关了近一个半月。由于蔡光军已被捕判刑,陈达等人被关进学习班已失去自由,这些人之间不可能订立攻守同盟,而在铁戈那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材料。因为童国斌要负责这几个学习班所有材料的分析汇总,山上山下来回跑早已累得力不从心,有鉴于此,再把铁戈的学习班放在山上已无必要。九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厂里来了一台卡车把学习班所有的东西全都拉到设备厂的五七农场,把铁戈的学习班安排在农场的农具房里。这农具房原来是两间,一间是放农具、农药、化肥的,另一间则是那帮家属老娘们避雨休息的地方。现在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到一间房里,腾出一间当铁戈的学习班。隔壁放的粪桶、农药、化肥的臭味和怪味从山墙架上弥漫到这边,令人阵阵作呕。
学习班的人一个个怨声载道:“都是沾了你的光。”
铁戈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你们叫厂里换人来办我的学习班嘛。”
“换人?现在陈达、徐怀青、古建华、何田田、席志刚,还有几个有作风问题的人都在办学习班,厂里现在有一二十个学习班,哪里还有人来换?办你的学习班我算倒了八辈子霉!”这些人无意中透露了陈达等人的处境。
这时铁戈才知道何田田也进了学习班,这令他痛心不已。
他想:“何田田并没有参加批林批k运动,凭什么办她的学习班?难道是要她揭发我?她又有什么可揭发的?笑话!”
铁戈清楚何田田没有什么可揭发的,因为她不喜欢政治,何况她还反对铁戈参加批林批k运动,而且每次她和铁戈到辛建家里去聊天,都没有说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谅你王为仁捞不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从山上下来的第二天下午王为仁就迫不及待的召开全厂批判大会,铁戈等一干人等全都被押到台前挂上大木牌批斗。铁戈看了一下自己的牌子上写着“反革命集团骨干成员”。陈达的牌子上写着“反革命分子”,徐怀青、古建华、何田田则没有挂牌子,只是在一旁陪斗。会上第一个发言的就是红州一中带头打学生的柴成明,这家伙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把铁戈这个所谓的反革命集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如果不把铁戈这些“阶级敌人”挖出来,共产党的红色江山立马就要变色似的。这次批斗大会整整开了一下午,王为仁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到了十月初铁戈这个学习班的人就调走了九个,只留下两个人看押他。这时他意识到王为仁已经明白在他这里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材料,但又不肯轻易放他回去上班故而在跟他拖时间,果然,他从农场种菜的家属嘴里无意间听说徐怀青、古建华、何田田都已经解除了学习班回去上班了。现在厂里只剩下他和陈达这两个最令王为仁痛恨的人还留在学习班里,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就是中国特有的政治审查制度。
严冬已至,由于家属们无处避寒不断提意见要房子,铁戈的学习班又搬了一次家,搬到一栋搞基建的民工住的房子里。这栋房子的最西头就是厂里著名的“翻案人物”竺彬的家,铁戈则住在最东头的一间。
因为没有什么事,那两个看押铁戈的人常常是把门一锁,便出去找人聊天。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一个人被关在屋里什么事也做不成,因为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东西,就这样干耗着。屋外北风呜呜地刮着,屋内冷如冰窖。他把照明用的一百瓦的灯泡放下来,两只手圈在灯泡周围取暖,他现在有更多的时间考虑问题,梳理思路。
他猜测:一、郎超雄他们到底是否成立了一个组织?目前还不能确定。也许他们真的有一个什么组织,虽然不是反革命组织,但却被别人诬蔑成反革命组织,这一点很有可能。二、我本人并未长住红州,与郎超雄等人接触太少,红州方面也揭发不出我的什么东西,所以现在压力小了。虽然童国兵还时不时到学习班来要我写交代,但已没有什么大事,现在他们几乎不提红州那边的事,至多只是对我保持一种施压的状态而已。三、辛建他们给我的信早已在政治处或公安局,那么我给他们的信肯定也在公安局,如果信件有问题的话,我这里岂不早就闹翻天了吗?四、从徐怀青、古建华、何田田被解散学习班回车间上班来看,只能证明王为仁拿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是借机整人罢了。
通过这样梳理和分析铁戈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是受到红州方面的牵连,但红州那边的情况目前还不明朗。如果郎超雄他们没有什么事,我的事也就能大白于天下,王为仁的阴谋也就会在全厂干部职工面前暴露无遗,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
转眼到了七六年元旦,没过几天学习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就是调来不到两年的党委副书记齐江山。
齐江山进门以后,挥手让看押铁戈的那两个人出去:“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和他单独谈一谈。”
齐江山坐在铁戈对面的靠椅上,掏出牡丹香烟扔给他一根:“铁戈,这半年的学习班有什么收获?”
铁戈和齐江山在批林批k中打过交道以后一直和他的关系处理得比较好,即使是批林批k结束以后两人见了面总是有说有笑,齐江山从内心很喜欢铁戈。但铁戈认为他现在到学习班来他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于是冷冷的说道:“有收获,大有收获。收获了两个字:‘糊涂’。”铁戈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又重重地吐出来,似要吐尽胸中无尽的怨气。
“是呀,你当初参加批林批k就是糊涂嘛!你看搞文H大革命的那些红卫兵、造反派哪一个不糊涂,哪一个有好下场?你呀,不是别的问题,就是没有搞清楚‘延安’和‘西安’。”齐江山教训道。
铁戈冷笑道:“齐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延安和西安无非是代表革命和反革命。我说我糊涂,不是糊里糊涂的参加了批林批K,而是糊里糊涂的进了学习班,糊里糊涂的成了反革命集团的骨干成员。厂里的广播每天都要指名道姓的批判我两次,说我如何如何反动。在我看来那都是一犬吠形,百犬吠声。我现在是月山顶上倒马桶——臭名远扬,这我都无所谓。问题是在法院还没有给我判刑以前设备厂凭什么就敢认定我是反革命?是谁给我定的性?定性机关到底是法院还是设备厂?现在王为仁凭借手上的权力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可他就是不明白,这么大的天他一只手怎么能遮得住?赵高指鹿为马,可鹿终究是鹿,如果鹿变成了马那一定是个怪种。厂里搞了我半年,除了强行给我戴了一顶反革命的帽子以外,还得到了什么?如果说还得到了什么,至多是他王为仁出了一口恶气罢了。说我有问题起码我和红州那些人还有点关系,可陈达和他们并无任何联系,凭什么把他也扯进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不信设备厂的干部和工人就那么轻信王为仁一个人的话。去年九月王为仁还假心假意到我的学习班里来,说是要不遗余力地挽救我。黄鼠狼看鸡,那鸡还能不倒霉?魔鬼也想当救世主,只有傻子才信他的鬼话。王为仁是为我不死,药铺跑光,只恨没买到砒霜。”铁戈豁出去了,把憋了半年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出去了。
齐江山个儿不高,黑里透红的一张方脸,为人豪爽耿介有啥说啥,是个典型的工农干部。他看得出铁戈内心不服,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走了,地委调我到北乡县当经委主任。”
铁戈没吭声。
说实话,铁戈对这个矮个子党委副书记的印象不错,这个人不搞小动作,什么事都是直来直去。但目前以他这种“反革命”的身份对于齐江山的升迁,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恭维话。
齐江山又说:“你们学习班所有人写的交代材料我都看过,我很感谢你在批林批k运动中保护了我。据别人交代当时蔡光君和陈达等人要搞我,是你坚决反对所以他们才放弃了原来的想法。关于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写出来?”
“这有什么好写的?学习班要我交代的是问题,不是表功。再说你调来的时间不长,历史也清白,十岁就坐在马褡子里参加中原突围,是正经的老革命。厂里的人都说齐书记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爆了点。批林批k时我和蔡光君、陈达到你的办公室去谈问题,你是坚决不同意我们搞王为仁的,这样才惹恼了我们。但我还是坚决反对整你,就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