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所有的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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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自守财奴之家,十岁就学会剪减价券省钱。”
“他吃冰淇淋带着一张卡片,每买一次,店员帮他打一个洞,满十次送一个,哈哈哈哈。”
“什么志气都耗尽在这些芝麻绿豆小事上。”
展航十分吃惊,没想到小女孩子也会这样无情刻薄,立刻低头走到另一张桌子去。
这时,她们发现了他,顿时噤声,微笑。
展航吃完饭,故意在女同学面前取出打洞卡,交给服务员:“香草冰淇淋。”仿佛替好友出了一口气。 假如他听见那些女孩子在他背后说些什么,他会啼笑皆非。
李瑞仪说:“哎哟,多可爱,真没想到他这样细心。”
樊月芬笑:“还懂得省钱呢。”
“多好玩。”是简链蕴的赞美。
人类的心脏,被安放在左胸略右的一处,所以有点偏。
那天,展航同姐姐说:“真想斥责她们。”
“你尚未开窍。”
“什么意思?”
“可是仍觉得女生虚伪做作,十分讨厌?”
“对。”
“你体内睪丸素尚未获释放,故不觉异性吸引。”
展航啼笑皆非。
周末,姐弟跟父亲到朋友家做客。
那家人姓马,新近继承了遗产,大屋附暖水泳池,于是招呼朋友来烧烤游泳。
一共四五家人,约十多个孩子,最大是展翘,最小才手抱,都玩得十分高兴。
主人十分好客,食物、饮料都极精美,烧起牛排来,香味四溢。
大人开了两桌麻将,希哩哗啦在池边搓起,也不管是否煞风景。
有人叫展航:“弟弟,你且过来看着这些鸡翅膀,别烧焦才好。”
几个太太纷纷吩咐:“展航,替我烤一串牛肉,多加几只麻菇。”
“我要一个汉堡,面包亦要两面烤黄。”
“两根香肠。”
展航欣然答允。
一位阿姨拿只碟子婀娜地过来说:“我的串烧好像熟了。”
就在这个时候,展航抬起头,忽然扔下手上刀叉,一手推开那位阿姨,害她踉跄尖叫。
大家惊呼起来:“什么事?”
只见于展航一枝箭似奔到泳池另一头,直窜入水中向左角游去。
这时,男士们也发觉了:“遇溺,有孩子在池底浮沉!”
所有的母亲惊叫起来,立刻推翻牌桌,纷纷奔到池边找自己的孩子。
找到的即时松口气。
但主人家马太太大声哭起来:“是囡囡,是囡囡。”脚一软,坐倒在地。
这时,会游泳的已经跳下水中帮忙。
展航已经捞起那小小女孩,她才五六岁大,穿橘红色泳衣,所以展航离远才看得见她在水底,四肢软软,像洋娃娃。
展航把她平放在池边,大人乱成一片,他听见父亲吆喝道:“快叫救护车。”
展翘过来蹲下:“弟,人工呼吸!”
展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姐姐两个人轮流捧着那小小面孔不住做人工呼吸。
马太太在一旁惊惶地大声哭叫。
小姐弟面面相觑,只觉小孩一点动静也无,展翘先凉了半截。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那十分钟真比一百年还长。
忽然之间,小小孩子的手臂动了一动,圆圆的面孔一侧,呜哇一声哭出来。
展翘说:“好了好了,有救了。”她精疲力尽坐倒在地。
这时,大批救护人员赶过来,取出各种急救用品,把氧气罩盖在小孩脸上。
“谁用人工呼吸?”
于展航举手。
“做得好,否则小妹妹救回也变植物人。”
主人家急急跟救护车离去,野餐会也就草草结束。
回到家中,展翘先说:“哗,吓坏人。”
于太太惊魂甫定:“明明见到囡囡一直在池边跑来跑去,不过几分钟,已经沉在水底。”
展航到这个时候才出声:“救生员说,小童三十秒钟内已可溺毙”。
“可怕。”
“池里竟无人发觉。”
展翘说:“我年纪最大,我应照顾这群孩子。”
“以后用泳池得雇佣救生员。”
“还有以后?”
过两天,马太太亲自上门来道谢,她犹有余悸,一见于太太就哭出来。
“囡囡好吗?”
“已脱险,一切正常,仍在医院接受观察。医生说真是大幸,差三分钟就会脑部缺氧,做人工呼吸那位居功至伟。”
“哪里哪里。”
“展航呢?我想见见他。”
“上音乐课去了。”
事后展翅问:“不是展翘也有份救回那孩子吗?”
展翘笑答:“我们不算,当事人只看见英俊小生。”
“语气好似酸溜溜。”
“早已习惯,不会吃醋。”
于先生直赞:“展航真勇敢。”
他姐姐笑:“这几晚他一直做噩梦,说是无论如何救不活囡囡,吓出一身冷汗。”
于展航比往日更加沉默,时间大部份用在功课上,不过也约李伟谦打篮球。
“叔父问你几时去试琴?”
“明天就可以,请代约。”
“我把地址给你,他住宁静路一号。”
一听就知道那种地段与现实世界不挂钩,除非真的打仗,炸弹落下来,否则,民间发生什么,都与屋主无关。
于展航准时去按铃。
他已长得比一般少年人高,神色也较为稳重,看上去比真实年龄大了几岁。
佣人启门,请他进去。
展航在会客室等了没多久,一位满面笑容的中年男子左右手各拎着把小提琴出来,想必就是他好友的叔父李举海。
展航立刻站起来称呼。
“千万别喊叔叔,叫我汤默士。”
展航笑了,中年人都怕老。
“你比伟谦成熟。”
展航目光已落在那两把好琴上,难舍难分。
那保养甚佳的中年人说:“老实同你讲,我是一个生意人,不懂音乐,可是喜欢欣赏。这几把琴,是我最佳投资,十年前买进,每年增值十个点,不过,就此搁着到底可惜,你来试试音。”
展航接过,调校一下,拉了一首巴哈的《小步舞曲》。
李君一听,立刻赞好:“节奏明快欢愉,隐约让我听到衣香鬓影,裙裾率悉,演释得好极了。”
展航微微一鞠躬。
“同哪位师傅学?我介绍名师给你。”
就在这个时候,有活泼的女声问:“是谁奏的《小步舞曲》,我都想跳舞了”。
李君哈哈大笑:“这把史特拉底到底不错。”
看得出他踌躇志满,正在人生最得意之际。
一张秀丽的鹅蛋脸探进会客室,大眼睛宝光流动。
只听得李君叫她:“福棋,进来。”
她轻轻走进来,原来身上穿着桃红色吊带束腰大蓬裙,细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像杂志上的剪贴女郎。
年轻的于展航生活经验不够,一声李姐姐几乎就要出口,他以为二十一二岁的她是汤默斯李的女儿。
“福棋,这是于展航小朋友。”
她态度热昵地贴在李氏身边,这时,展航才明白,他俩是密友。
他并没有吃惊,在他那个年纪,根本不知道这类关系中,男方需付出什么,女方又得拿什么去换。
他说:“琴真的好,不过,目前还用不着。”
“将来,你登台演奏的时候,我愿意借你。”
“好极了。”
那位段小姐却说:“小朋友,可否让我再饱耳福?”
那样一个可人儿开口,叫人怎么拒绝!展航童心大发,拉了一首叫《请多吻我》的流行曲。
这热情洋溢、充满盼望的曲子由他师兄教会:“比较讨女孩子欢心,将来一定用得着。”
没想到第一次奏出会是在一个陌生人家里。
师兄那时还幽默地说:“即使在街边演奏,也是流行曲才可多得几个铜板。”
段小姐大力鼓掌:“太悦耳了。”
李君问女友:“你想学吗?”
她扮个鬼脸:“那多辛苦。”她问展航,“你学了多久?”
“八年了。”
“是因为兴趣?”
展航笑:“天才早在五六岁就登台录唱片了,我不过课余自娱。”
段小姐笑道:“那么会讲话。喝了下午茶再走好吗?”
“好是好,不过已约了伟谦打球。”
李君说:“伟谦同你在一起,我也放心。”
展航告辞。
正想往公共汽车站走去,一辆跑车停在他身边。
一看,正是美丽的段小姐:“我载你到市区。”
敞蓬车迎风疾驶,少年于展航一路维持沉默。脸上忽然感觉到凉意,原来是下雨了。
雨水渐密,扑打在脸上,感觉十分浪漫,那么漂亮的女郎倒是不怕雨。
车子驶到市区,她让他下车,轻轻说:“那首歌真好听,我永远不会忘记。”
展航礼貌地答:“谢谢你。”
这个时候,她才按钮升起车蓬。
展航应约与李伟谦打球,半场休息,李说:“你见到那些名琴了?”
“是。”
“你也见到段福棋了?”
“是。”
“所以男人要努力赚钱,你看,有了钱,什么都有。”
展航笑:“你家是生意人,自然那样想。”
“叔父为段福棋离婚。”
“是吗?”
“我妈妈同情婶婶,不喜欢她。”
“开头,我还以为她是你表姐。”
“她才二十岁,的确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展航拍着球:“来,别管大人的事,我们且打球。”
可是那天晚上,他梦见段福棋晶莹的大眼睛凝视着他,并且说:“小朋友,再拉一首跳舞音乐。”
醒来后涨红了脸,耳朵烧得透明,半日不退。
功课渐渐吃重,一上高中就得准备升大学。大哥到加拿大安大略省升学,展航与父母、展翘去送他。
于展翅的小女朋友哭过了,脸肿了,楚楚可怜。
于展翘面子上很客气,心底却不同情那女孩。
她同母亲说:“讲明叫展翅,一定飞得远且高,这一去,一直念到博士,起码十年八载。”
于太太发怔:“被你这样一讲,我倒是不舍得了。”
“家里没了他,势必静很多。”
展翅头也不回地奔向前程。
那女孩子低着头往门口走。
还是于太太客气:“婉微,送你回家。”
那女孩倒也明理:“不用了,这里乘车很方便。”黯然独自地离去。
“展翅会写信吗?”
“咄,写功课还来不及。”
“我想也必定如此。”
“过些时候来送展航的女孩一定更多。”
展航不以为然:“我必不叫人伤心。”
他大姐笑:“不过,人家可是心甘情愿,为失恋而失恋,为失意而失意。”
“我听不懂你的话。”
“现在你当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