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岭-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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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桩,一块石头。他看不清脚下的山路,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有几回还跳到了水里,身上碰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有几个地方还流了血。在腊月天的冷夜,他赤身走了四里多路,到亲戚仝运升家住下,第二天问人家找了一身衣服穿上才狼狈不堪地回到家里。
小西岗(5)
浑身发热,嗓子沙哑的永定当晚找到永阳,把事情的经过如实学说了一遍,要永阳帮他想办法解决。
真笨啊,你脑子进水了?那明明是夫妻二人早商量好了,特意设下的圈套让你跳哩。永阳长叹几口气。
我哪儿知道,现在咋弄?
咋弄咋弄,你还会说别的话不?
哥哎,你这回不帮我,我是不活了,丢人、治罪这些都明摆着的,要依了他们两口子,我就是骨头搓成扣儿也弄不来那一百块钱啊。说了,又哭,哭得十分伤心绝望。
永阳只得说:你回吧,明天我去就是。
第三天,永阳特意到代销点备了一份厚礼,给根喜买了一双解放鞋,给美玲买一方红牡丹花的头巾,还有两条白河桥烟,五斤红糖。见了他夫妻开门见山就说:我替兄弟谢罪来了,然后真的双手合掌作了一个揖,惊得根喜和美玲瞪大了眼睛。他说永定已经悔恨得把自己的鼻子打流血、脸也打肿了,由于冷冻,现正在屋里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口里直劲喊着不活了,要磨刀杀人哩。而永定他妈又是出了名的恶婆子,力气大,又不顾脸面,干什么事向来破罐子破摔。这种事儿真闹大了,上庄下邻的,整日一条路上走着多不好。再说了,根喜也是生产队的民兵排长,人场里让人说起来多没面子。这样吧,你们权当给我个面子,我在这当个家,凡在你们家里的钱和东西统统不说了,只把兄弟的衣裳给我,这些放你们这里也没人穿,早晚看见还生气。另外的一百块钱也别让他拿了,他不可能再弄来这么多钱,逼急了只会逼出人命来。你们看我说这行不行?
见他说得入情入理,自始至终没有埋怨他们半句不是,口干舌渴好言好语地劝说了一黄昏,那心诚的样子,就是石头也应开出花来哩。最后根喜和美玲把永定的衣裳交给永阳,共同表示此事到此为止,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算是两清了。
永阳拿着永定的衣服,路过牛槽潭边时,气得把那个差一点惹大祸的脏裤头,裹在一块石头上,用葛条缠紧,扔出去,嗵一下沉到潭底了,他那颗悬浮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哥,这事多亏你了。
不说那话,你以后要好好长心,别老是干些推下扇磨的蠢事。
我记住了。
只怕你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哩。
……
春末夏初的夜晚,玉皇岭还有些寒冷,在夜鸟的偶尔鸣叫中,大山更显得静寂。永阳一家人正在沉睡,猛然,嘭嘭嘭有人敲门,还当是做梦呢,可这个声音越来越急促,声音也更大,静夜里格外响。
哥,快起来,有急事。家里人听出是永定,懒得理他,就又各自睡觉了。
哥,这事大,你得起来商量。
半夜三更的,能有啥大事,明天再说。
不中,等不及,你得赶紧起来。
永阳只得起来开门,本想让他进屋里说话,他却将永阳拉到院子里,小声告诉永阳,原来他已将杨红莲和那个在大队伐木场捏椅子的峡口市木匠靳奇锁在屋里了,现在那两人正在床上,他们不知道他已将门从外边锁上了。
你和我一起去捉这对狗男女。谭永定两眼闪着凶光。
这种事,我当伯伯子哥的不能去。
你去了咱永远是弟兄,不去咱弟兄的情分到这儿就算断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谭永阳叹了口气,心想,看来自己得去,但他要永定答应他三个条件才去:一不准害人家性命,二不准打坏人家,三不准绝人家钱财,要放人家走。永定全答应下来后,永阳才和他一起往家去。
小西岗(6)
此时的靳奇和杨红莲正沉浸在春宵温柔乡里,他们根本没料到灾难已经临头。
好吗?他问。
好。她答。
啥样好?累得浑身汗流的靳奇追问面若桃花的红莲。他觉得她这时真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朵不胜温柔娇羞的红莲,这朵红莲因了他刚刚雨露的淋洒浇灌而显得更加鲜艳夺目,充满着媚人的万般风情。
好得很哩,俺也说不清那妙处。红莲喃喃着。仿佛第一次才发现男女之间的性事竟还能做得这般美妙,她和永定在一起时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啊。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已身不由己,浑身轻飘飘地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托举着,激荡着,颤动着,正在朝一个什么地方奔跑,飞升,似乎像这山野里刮起的狂风,要卷走一切,吞没一切,捣毁一切……
大队伐木厂就在谭永定门下边的梨花谷。平日里,二十多岁的靳奇没事时也总到永定的家里闲坐。因靳奇不仅干净利落,会变魔术,能说出许多外边的新鲜事儿,还把永定剥下的大蛇皮蒙在大弦的管筒上,拉得一手好曲子,使兰溪河畔飘荡着动人的音符。故而,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有事没事的,总邀请他到家坐坐,拉拉弦子。对于雁过都想拔根毛的谭永定来说,他让靳奇常到家来还有另外的用意,他想不掏钱使用人家的大刀锯为自己锯柴禾,解木板。就这样一来二去的,靳奇也就成了谭永定家里的常客了。他给永定家担水,劈柴,锯木头,自然也吃红莲做的饭。有一回他穿脏的一个布衫忘在了永定家,再去取时,红莲已悄没声息地帮他洗净叠好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出门在外,难得有人想着自己,时间长了,不免会产生那么点意思,但也只是意思而已,并未做什么事情。
今天下午太阳还有一杆子高时,永定跟红莲说他要到宁河村老中医宋先成家去买两张膏药,贴自己那一直酸疼的腿关节。宁河村离这里几十里路,他今夜就不回来了。可他走到半路一打听,宋老先生没在家,他去西州了,再停几天才能回来。永定便很沮丧,觉得自己白跑了十几里路,鞋底子也磨薄了不少,不如赚顿饭补补亏空,于是就拐到邻村的亲戚仝运升家吃了晚饭说会儿闲话才回家去。
靳奇这几天本来回峡口市去了,恰恰今晚赶回来。他不知道永定没在家,从门上边经过时,看见窗户里的灯亮着,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想反正自己也饿了,不如去永定家吃了饭住下,明早再上梨花谷,顺便也把给他们捎的一些东西留下来。
定哥,吃饭了没有?他在门外喊。
谁呀?红莲边应声边从门缝里往外看,见是靳奇,就呼啦抽开了门闩,将他让进屋里,煤油灯跟着欢快地忽闪了几下,差点熄灭。
定哥呢?
去宁河村了。
你还没吃饭吧?等着,快哩很,我给你做。红莲说着,就麻利地烧锅,和面,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葱蒜白面叶就端到了靳奇面前的小桌上。靳奇的心热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地方不大成麦,弄点白面平时自家人是不舍得吃的,只有年节下或来了主贵客人才肯给做。他拿起筷子挑了一下,面叶里竟卧着两个白白嫩嫩的荷包蛋。
嫂子。他喊了一声,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嗯。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吃过饭,靳奇拿出了给永定捎的一条皮带,一个染成深蓝色的日本尿素袋(可以做一条裤子,这是那些年多少人都想穿而弄不来的抢手货),给红莲买的一双花道道袜子,一面圆镜,还有一盒芝麻薄脆饼,一小白瓶的雪花膏。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西岗(7)
你抹一点试试,好闻得很。专治手脸皴裂。说着,他打开了瓶盖儿,往她的手心里挑了一小团,她揉搓着,一股微甜清香的枣花味直入心底,那干燥的手背竟光滑滑,润滋滋的。
这很贵吧?她问。
你尝尝,这是峡口市的特产。靳奇没接她的话,却把那盒芝麻饼拆开,捏了几块给她。
你也吃。她又将手里的四块薄饼分出两块送到他嘴边。
他没有用手,而是伸出舌头接住了,咬得嘎嘣嘣响。又香又甜的芝麻饼使他们显得快活而幸福,红莲是第一次吃这种好东西,她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一只手,还没等嚼好,就掏下去了。
好吃吧?那就再吃两块。他说着又从盒子里拿了几块,这次,他没有交到她手上,而是送到了她的嘴边。她也伸出舌头接那些饼,他就一片一片地喂她,喂着喂着,四目相对,烈火干柴,就喂到床上去了。
谭永定回来的时候,他们早已完事了,但仍在床上睡着,正相互谈那美妙的感受呢。正是屋里的说笑声引起了谭永定的注意,他没有贸然敲门,站下来偷听了他们说的那些话,他本想掂根棍子撞开门冲进去,可从他们的交谈中他知道他们已将事做过了,如此,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有啥区别?还不如把永阳叫过来,让他们丢人现眼,赔一笔大钱哩。
靳奇,你这王八羔子,开门。谭永定大声吼喊着,把门擂得咚咚响。
屋里一下子静极了,静得只听见永定的声音从门缝里涌进来被墙壁及一些物什碰得叮叮当当乱响,然后又纷纷落地。两个赤身*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靳奇用手使劲推了推窗户,窗户是钉得死死的粗木条窗,根本撞不开。
快开门,靳奇,你这狗娘养的,看我不揍死你。
靳奇在慌乱中穿好衣服,从里屋来到当堂,只隔着门给永定说好话求饶,就是不敢开门。
开门吧,靳奇。永阳的声音平和而有份量。靳奇一听见永阳的声音,跳得乱七八糟的心才稍稍有了点着落,他想,有永阳在场,永定也许就不会将他打死了。
门犹犹豫豫地开了,靳奇忽腾跪在了地上。永定咬牙瞪眼挥起门后一根用于顶门的木杠直朝靳奇打去,他内心里早有想法,他要把红莲和靳奇的胳膊或腿各打断一只,至于刚才答应永阳的那些条件,他一概不管不顾了。
永阳以自己的身子挡在了靳奇前面,一边数说着永定,一边奋力夺下了那根木杠子,可能由于用劲过大,永阳和木杠子一同倒在了地上。这时,永定不知从哪里又找到了一根粗绳子,没头没脚地在靳奇身上狠抽了十几下,被从地上站起来的永阳再次挡住并夺下绳子。靳奇连累带吓,又挨了打,身子虚晃得站立不住,永阳让他躺到外间床上歇息。
杨红莲,你这不要脸的烂婆娘,给我滚出来。谭永定怒不可遏地吼骂着。他要让红莲和靳奇都将衣服*搂抱在一起,把刚才干过的事再重新做一遍给他看。他一次次拉红莲到靳奇身边。
啪的一声,永阳扇了永定一个清脆的耳光,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并说永定若再敢胡闹,他们弟兄俩拼死算了,说着便拿起了那根木杠,气乎乎的永定这才住手。
两位大哥,我老渴。靳奇少气无力地说。
杨红莲,你给这王八蛋端凉水,他不是渴吗,让他喝,一口气得给我喝下十碗,喝不了看老子怎样处置你。永定说着把一个大海碗塞到红莲手上。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西岗(8)
干啥?你到底要干啥?想让人家死是不是?他刚做了那种事能敢喝凉水?红莲,快给靳奇烧开水。永阳大发脾气,夺下了红莲手里的那只碗猛力摔在地上,那只灰黑色的碗晃了两下,烂成了三块。
开水烧好了,靳奇一下子喝了五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