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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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咋整?咱又不是三根的对手。”
我拎起铁笼子,郭靖和小龙女紧靠在一起。“遇到三根咱再想办法。一般来说,即兴想出的办法才是最佳的办法。”这话原先是王三爷说出来的。是他毕生的思想的结晶。眼前这铁笼子的最原始的主人是个叫张德的人。张德将它放到自家院子里,没想到王三爷起了贼心,爬到院子里。无声无息地把张德的铁笼子偷走了。后来张德有所发觉,查明了事情的真相。王三爷又是如何应付张德的,应付的办法就是靠他见到张德时即兴想出来的。张德心服口服。这铁笼子倒像个传奇。最后我也无声无息地从王三爷家的院子里偷出这笼子并进行分解重组。我才是铁笼子的最终主人啊。
王三爷经历过的事数不胜数。每经历一件事都会给王三爷留下一些警句或启发之类的。经过层层推论,筛选,再推论,总结。过程复杂。最后得出结论。就这样,王三爷的许许多多的人生誓言就成了全村上上下下的至理名言了。
“现在咱该去哪?”
我停下脚步,露出诡异的笑容。“哈哈,偷竹子去。”
“偷竹子干啥?”
“你傻呀!之前不是说王三爷有点愿意帮咱织鸟笼的意思么?”
这天阳光格外明媚,万里无云。瘪三家的竹林绿油油的一片。微风摇动青翠的竹枝。若从高处往下俯视,你兴许会惊喜地认为这片竹林像一片绿色的海洋,面积是如此的广袤。全村最大的竹林,也是惟一的竹林。大部分的竹子都是瘪三家的,所以此竹林一般人都习惯把它叫做瘪三家的竹林。
我手拿长刀,精神振奋地在竹林小路上唱着《卖报歌》。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却压抑不住我狂热的内心。尿桶跟在我屁股后面,东瞧西看,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偷根竹子有必要走那么远的路吗?”尿桶显然有点累了,抱怨道。
“有必要。我喜欢。我喜欢在这片竹林里就这么地走着,我还要唱着……”
“你疯了!我们这是来偷竹子的。你手里可是拿着锃亮的长刀的!”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我们是来偷竹子的了。要是平时,这么无忧无虑地走着跳着那倒没什么,这次手头上攥着个“偷”字,那感觉无论如何也得表现出不一样来。这立定脚跟,说:“你看哪条竹子好就砍哪条。”
“这条吧。这根格子间距较大。大方,美丽。” 尿桶指着一根青色的竹子说。
我提起长刀,“依你的,我要砍了。”我往竹子的躯干上砍去。我的力气本身就有限度,砍了几刀还砍不断这根竹子。每一刀都能使整根竹子摇摆不定。砍着砍着,感觉有样东西直直从上面往下掉,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嫩嫩的。尿桶看了瞳孔睁得极其宽大。失魂落魄。我料到不妙,迅速尽力甩了甩脖子,一条竹叶青掉到地上来。
竹叶青是一种毒蛇,身体绿色,从眼的下部沿着腹部两旁到尾端有黄白色条纹,尾端红褐色,经常活动在树上,很少在竹林里见到它们的踪迹。听说失德的奶奶就是上山砍柴时被竹叶青咬死的。我倒腿数步,后身撞到竹子上。我吓得魂都飞了。手里还无力地拿着长刀,竹叶青慢条斯理地在地上爬行,摩擦得地上的竹叶沙沙地响。
“他妈的咋来的这条毒蛇?”尿桶说。
我心有余悸,喘了口粗气说:“它妈生它来的。”
竹叶青丝毫没有惧怕我们的意思,心安理得悠闲随地乱爬。我问尿桶该咋办,尿桶找来几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倒退了几步,使尽了力气将石头朝竹叶青身上狠狠砸。这下竹叶青再也不能小瞧我们了,转过头欲要反抗。不料尿桶又狠狠地往它身上砸石头,把它砸得缩成一团,在原处痛楚地蠕动。继而尿桶又接过我的长刀,拨了拨竹叶青,确信它不能再咬人了,一挥刀把它截成几段,但尾巴依然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摆动。
“这刀法是从电视上学的。”尿桶得意忘形地说。
“吹吧你!你学谁?”
“花和尚鲁智深。”尿桶见我没反应,又说,“难道不像吗?”
我说:“半点也不像!”
“那应该是鲁智深的刀法落伍了。”
我俩一共偷砍了瘪三家的两根竹子。鬼头鬼脑地扛着竹子走回村子里。碰到失德他们刚放学回家。学校的高音喇叭怒气冲冲地播出激昂的游击队歌。失德看到我们扛着竹子,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俩哪偷的竹子?”
我听这话扫兴,往地上碎了口痰。“咋这么没素质呢!开口偷闭口偷的!”
“对,咋这么没素质哪 !我们偷啥了?”
失德说:“你们手上不正拿着吗?你们偷了竹林里的竹子!”
“你他妈的,偷了还能让你看见吗?偷了你能咋的?”我说。
“能咋的?我告瘪三他爸听,他爸捉你们两个去批斗了!”
正说间,尿桶已抓了一把泥巴夹石子在手掌上,朝失德有力地掷去。我左右手也各抓了一把,追着失德打。失德只比我和尿桶大一岁,一对一我们目前是打不过他,但二对一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他的头上落满了泥尘,衣物也被我们弄脏了。我们越打越有劲。失德反抗,抓了尿桶的脸皮,我揪住了他的头发。失德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大哭。我爬在他的腹部上,失德一哭,我的手也软了,并且开始害怕,颤抖。我转过头问尿桶还要不要打。
“别打了,失德他爸该来了。”
我颤抖的手指着失德的鼻子说:“失德我告你,你以后再傲我和尿桶非把你小鸡鸡割了不可!这次饶了你!”我说完从失德身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竹竿。
“尿桶咱走!”
走到一处拐角,回头已看不到失德的身影。“快跑,他爸来了就轮到咱挨揍了!”
竹竿被扛到了王三爷家门口。王三爷怡然自得地坐在石阶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抽他的旱烟,偶尔咳一声,咳出一口发黄的黏液来。
“偷竹子来啦?”
“咋叫偷呢,这不算偷。”我说。
“看你俩喘那粗气,脸色发红,敢情是偷竹子被发现了。是不是?”
王三爷接着抽他的旱烟。微风吹来,烟雾呛入我们的呼吸道。那一股浓重的烟味令我们的喉咙发麻,阵阵恶心。
尿桶说:“三爷,您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是……”
“我们是迫不及待要见到您老才跑着过来的。”我抢说道。
王三爷眯了眯眼睛,又抽了一口旱烟,不急不慢地说:“咋的,扛这竹竿到这儿干啥?正好我家的鸡笼被老鼠咬破了,干脆你们两位大侠施舍这两条竹竿给王三爷我重新编织一个新的算了。”王三爷瞅了瞅我们,又抽了一口旱烟,继续说道:“想好了?”
我当时听到王三爷这么一说,满肚子的火顷刻逼上了脑袋。但在关键时刻我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感情。我妈经常与我说做人要有智慧,我此时此刻已经智慧了。我柔声道:“三爷,您不会忘了吧?”
“忘啥?没忘。这竹子不是从竹林里偷来的吗?一看就知道,咋能忘了!”
“我是说鸟笼子的事。上回不是和您说得好好的吗?您帮我们织鸟笼子。”
王三爷朝院子里大喊:“哦!哦!哦!”几只小鸡正在他家院子里偷吃他家的谷子。还是拣了吃,可挑剔了,对某些谷子根本瞧不上眼。尿桶说要帮王三爷把小鸡赶出院子,扛着竹竿走进了院子赶小鸡。我继续和王三爷聊。
“有这等事?”
我说:“有,千真万确!我要是骗您,我,我们全家死光光。”
这时尿桶扛着竹竿跑出来,面带惊慌。我的第一感觉是肯定没啥好事发生。再看他裤兜里,鼓得圆圆的,像是里边塞了一只小鸡似的。
“三爷,赶走了,全赶走了。”尿桶说。
王三爷缄默良久,我终于还是等得不耐烦了。“三爷,您看这事行不行?”
“不行咋的?行又咋的?”王三爷笑着说。像电视里抗日时期的十恶不赦的汉奸。“不行你就说我的睾丸像个红太阳?”
“这哪能哪,我知道肯定行。再不行也不能说您的睾丸像个红太阳啊!”
王三爷又露出汉奸般的笑容,我的皮肤都发麻了。无形中的肉体扼杀。蒙娜丽莎的微笑都不及它恐怖阴沉。“要是真不行,你咋说?”
尿桶抢先答道:“您的睾丸像个白月亮。”尿桶说完脸上堆满了微笑,傻傻地问我:“屎霸,对不对?”
“行了!”王三爷说。
我急了,“咋行了呢,尿桶他这人啥也不懂,有事好好商量。是不?”
“你他妈的屎霸,理解能力咋如此肤浅哪?三爷都说行了。”
“把竹竿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我喜出望外,激动万分。想不到王三爷也有这么开明的一天。“真行了?我就知道三爷您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这两条竹竿勉强上正好抵得上我家那只小鸡。尿桶你说是不是啊?”
一切行动彻彻底底地以失败而告终。我和尿桶垂头丧气且极度不满地在村子里乱逛。尿桶掏出兜里的小鸡,甩在地上。瘪三家的大黄狗摇摆着尾巴面目狰狞地把小鸡叼走了。这也算是对瘪三家的一种特殊的赔偿方式吧。
“你赶小鸡就赶你的小鸡,干吗把小鸡打死了?你这是从中搞破坏!”
“这也不能怪我,这小鸡也太脆弱了。我明明用的是孤独一剑。很轻的。”
“你要使剑法也要看准对象,你找三根使去!傻帽一个!”
找王三爷织鸟笼的事算是KO了。我憎恨自己为啥不在临走时臭骂王三爷一顿。反正他人老了,跑得没我们快。最低级点的起码也要把他的睾丸骂扁了骂破了。刚才在王三爷面前的表现太不像我平日的为人了。早知如此,我也到院子里赶鸡去,把鸡全打死喽。无毒不丈夫。
“咋的,还生我气?”尿桶问。
“你咋的只使孤独一剑?何不痛快来个孤独九剑?”我苦涩地笑了笑。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当时我的内心只有一剑的孤独。”
我说:“照你尿桶如此说来,令狐冲使了这么多的孤独剑,他内心一定会很孤独。太可怜了,为啥不练个快乐,happy九剑十剑之类的?”
“同感。我也有这个感觉。这个令狐冲一定会很孤独。连放的屁都没味道!”
接近晌午,池塘里的水逐渐变热。我拉着尿桶走到池塘边,再三劝导他才肯同我下水去泡澡。泡了半个时辰,村里的牛从山上回来了。天气热,它们在山上吃了一个上午的草也不容易,皮肤被晒得硬邦邦的,苍蝇还在它们的身上不停地吸允它们日积月累下来的鲜血。此时它们也要和我们一样到池塘里泡泡澡了。在平时,牛到池塘里来泡澡时我们也爱跟着下去,骑在牛背上打水战。不过牛的到来也会引起大批水蛭的出现,七上八下地往牛的身上爬,拼了命地吸吮水牛那浑厚的血液。
“咱还是先走吧。”尿桶说。
我笑了笑,说:“又怕水蛭啦?好,咱上岸去!”
路过三根家门口,三根正在他家院子里读拼音。a;o;e;a;o;e。这个夏天一结束,失德就要升到二年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