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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刀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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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他们走出办公室,穿过走廊,来到楼前。冬梅推着一辆女式单车,俩人肩并肩地走进了一条林荫道。在一条街角转弯处分手后,黑子开始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溜达。

  长长的街道显得有几分萧条,白茫茫的雾气中电车线隐约可见。每走过一条街区,那些式样单调的一式一样的楼房总是重复出现,而且每隔几十米左右就有一座,它们排列成一行,全都一个样,平行排列在算是一条街的每一边。这些街道成直角形交叉着,形成正规的长方形。黑子在三里街转了一圈,然后到了一家音响专卖店门口。

  一切都是那样新奇!电车轰轰隆隆,响声刺耳;小摊贩沿街叫嚷;姑娘们匆匆而过;空气中飘荡着油炸食品和啤酒的香味—而从音响专卖店传出来的小号吹奏的音乐声却一阵阵地压过嘈杂声,后来也许是人们把它忘记了,或根本不再注意它了?同样的调子,同样老是重复的节奏,同样的副歌迭句不断地唱,一遍遍地重复,声音单调、哀怨,歌词荒唐可笑,节拍跳跃,欢快而又充满乡愁:

  老天爷

  老天爷

  请接受我们的诚心

  我们要开地了

  请保佑我们

  不被虎咬着

  不被刀砍着

  紧接着是高两度的声音在唱:

  老天爷

  老天爷

  像一种哀求而又是诙谐的祷告,或提起一种祭祀仪式或描述一种刀耕火种场面,或不知是什么内容,也许什么内容也没有,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话,一些跳动、轻快、无忧无虑的音符不停息地在重复。时间也好象静止不动了,像一堆泥巴,一种沉淀淤积的烂泥,像封闭在不透气的盖子下,那种浸汗味从成年的人身上散发出来。这些人蛰伏在亲身受辱的处境中,好像一群幽灵,一群留下不计数目的灵魂,死和生同时把他们忘记或推开或拒绝或吐掉,似乎都不愿意要他们,因此他们现在似乎不是在时间中活动,而是在一种灰色的没有体积的甲醛中,在虚无中,在不明确的期限中活动,中间穿插着同样反复吟唱的充满乡愁、富有魅力、持续不断的歌声,同样的毫无疑义、东蹦西跳、忧郁凄凉的歌词:

  老天爷

  老天爷

  请接受我们的诚心

  请保佑我们

  不让火烧过了界

  不让树砍不倒

  这一切令人忧伤的东西还没有断绝、粉碎了黑子身上怀着的那些纯洁天真的欲望。有一刻工夫,他被眼前的景像引进了一段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的回忆里。他做梦一般的搜寻着某种不确定的踪迹,现在他的眼睛发出亮光,向左右扫动,一个思想把他抓住,他马上热烈地紧紧跟住这个思想:他已感觉到自己一时全身变空,好像整个生命从他身上,从他的寂寞中挣扎摆脱出来,一旦得到解脱,跳跃出外,四面溢散,不断溅射,继续不停地使他浑身湿透了,似乎事实上不存在完结的时候,好像永远不会终止。这样感觉不太牢靠。因为只是一瞬间的陶醉,以为永远如此,实际上只是一瞬间,像我们做梦时,相信真的发生了许多事,但一睁开眼睛,时针的位置几乎没什么移动,后来这一切返身涌流,现在朝反方向奔去,像碰得一堵墙,一个不能逾越的障碍,只有我们身上的一小部分可能会越过,这可以说是由于欺骗而达到目的,这是说,一方面欺骗阻挡这一小部分逃脱,解放的力量,同时又欺骗我们自己。这在我们那得不到安慰的孤单寂寞中有什么失望,愤怒的东西有喊叫,当它再次受到束缚时,就狂热地撞击那些墙,那些狭隘不能逾越的限制,狂怒猛叫,最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黑子告诉我,当时他几乎是用疾跑的速度回到了房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创作灵感,反证他不想写诗了,他要写一部内容既独特又引人入胜的长篇小说。写好后他将会把作品交给我,由我挟着这部大作乘豪华客轮前往上海联系一家出版社,大赚一笔,我们也会因此成为名人,到中国各地去演讲、开作品研讨会。所以他呆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以便专心致志,发狂般地以故乡和前线为背景写一部书名叫作:《英雄的黎明》的长篇小说。可要命的是,这故事太忧郁、太灰暗了。他根本没办法写下去。他取出薄薄一摞纸,坐在窗前,绞尽脑汁,挥汗如雨,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抽了多少包烟,喝了多少瓶啤酒,才信手潦草书写出一行字:

  他有一种警觉象发怒的鹪鹩一种灵猩似的温驯的紧张他似乎在快意地眨着眼睛孤独的宇宙使他窒息。

  第二页只写出一些乡村、抽水机房、河道、小山岗、导弹基地、草场、十八怪、梅湾、龙眼、矮脚马、爱店、花山岩画、雷区、铁丝网、抽水机房有两个人、血肉树桩、爬地龙、菠箩、天西华侨农场、东平、吕公岭、太阳很美、枪声的名字,接着就不知道写些什么了。终于,他告诉我,“伙计,我干这事不行;我只想写点小诗,捞点儿烟钱。”对此,我也表示完全理解。后来,我又读了好几本他用于写作的厚厚的速写本,并在他那过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刀锋12
12

  
  
  
  关于1979年中国对越南的那场战争,黑子的确有太多的感慨。他正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他想把自己所闻所见所经历的一切写成一部长篇小说《英雄的黎明》;可惜只写了一个开头。有一天,我问他,“你觉得我们打那一场仗有意义吗?是不是你很想当英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我可告诉你,丁仆,没有人想当英雄,除了死者。”

  这话挺刺耳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

  “像我怎么了?”我说,“我是没权没势,你用不着提醒我。”

  “嘿,伙计,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关于战争你并不了解。” 

  小雪的身份证正好在那天也办好了。我们来到一家酒吧,服务员把一打啤酒也摆上来了。要是在平常,黑子准迫不及待地仰头干完一瓶—我压抑住情绪,不想对他发火,说:“我不想再听到你老是对我唠叨什么狗屁战争了。现在,我只希望和你商量一起去武宁为小雪取钱的事。”突然,黑子眼泪汪汪地站了起来,碰都没碰一下啤酒就走出酒吧。我不知道他是否就这样再不回来了。随他去吧,我正在气头上;我刚才确实冲动,怒气还未全消呢。可一看见摆在他坐位上的那瓶啤酒和空空的酒杯,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这么些年来,我还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我刚才干吗要对它那样呢……他一向都喜欢喝啤酒……这种情况他可从来都没有过的……真他妈憋气。不管怎么说,他确实生气了。

  黑子在酒吧门外站了足足10分钟,然后回到桌旁坐下。“得了,”我说,“你站在外面握紧拳头干吗?咒骂我他妈的该死,还是想耻笑我不懂得战争,是吗?”

  黑子没吭声,摇摇头:“不,伙计,不,伙计,你全错了,要是你想知道我刚才干吗,我告诉你……”

  “那么,告诉我,”我头都没抬,仍喝着啤酒。

  “我痛痛快快哭了一场。”黑子说。

  “噢,真的,你可从来不哭鼻子的。”

  “为什么我就不能哭鼻子呢?”

  “你冷血,你只懂得打仗、杀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扔向我自己的利刃,我把私下里对被自己视为兄弟的黑子的怨恨,一古脑儿发泄无遗。我才知道,在我内心深处隐藏着的这些念头是多么阴暗卑劣。

  黑子仍然摇头。“不,伙计,我也是人,我确实哭了。”

  “行啦,去武宁你跟不跟我去?”

  “嗨,伙计,我说,你对小雪可不是当真吧?如果真要是这样,那怕赴汤蹈火,我也铁定要陪你去一趟。”

  “黑子,我可在当真,相信我。你了解我,你知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同任何人这么亲密过。小雪是我情感的依托,当然,毫无疑问我也是她希望所在。”这个冷血战士开始喝啤酒了。“我明白,伙计,我理解,伙计。可无论如何你得听我解释,得相信我。”

  “我相信你。就这么着,行吧!”那天下午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不愉快的事。到了晚上,我们一起来到黑子的住处。我们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边抽着烟,一边海阔天空地神侃。我们一起讨论文学、哲学等大问题。我们开始谈的只是一些抽象的思想,并为此争论起来;你比如关于生命的意义,他的观点是:你如何看待生命,就会如何表现生命。我提醒他所有的生命都是具有时间性的,这个时间性不是一连串小而不连惯的单位,而是一个连续不断的整体。黑子只好表示认可。于是他又产生了另外一种新的看法,他认为生命和战争一样,都是没有理性和规律的。两人为此还进行了反复讨论。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这一观点正确,就用实例作解释。我们的讨论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黑子起身去开门:一个留着胡子,穿着破烂的夹克衫,胡子也没有刮,眼睛红红的小伙子站在他面前。“嗨,是我,黑子。”

  “是你啊,狗仂?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他叫起来,一脸兴奋。

  “哈!这你别问了。我问你,我踩中了地雷,当时就在草地上蹦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这事?”

  “怎么不记得?你炸掉了门牙是不是?”

  “别再提他妈的什么门牙不门牙了。你救了我一命,当时是你把我拖进了山洞,替我包扎伤口,对吧?”

  “是这样。”

  “我去梅湾村找陈香艳,是你帮我对付她家的那条大狼狗,对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当然记得,不但记得,而且这事又使我想起了另一件事。你那时去梅湾村找陈香艳看电影,可是你怕她家那条大狼狗咬你,就叫上我一起去,负责帮你对付那条狗。结果你们悄悄跑去看电影了,我却守了那条狼狗一个晚上。另外一件事,我当时本来是要告诉你的,可我忘了,现在你一提到,我就……”

  “好,这事咱们不提。我现在急需要用钱,借给我。”

  “你要多少?”

  “200块。”

  黑子照数给了他,虽则他知道这钱永远不会归还。他生来就有这种性格。接着他们开始相互交谈,架着腿坐在床上。我懒洋洋地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观看。

  狗仂说:“我路过你们侦察连时,我就想对你说,你那指导员举止怪怪的,浑身上下满是傲气。可就是这个家伙,你还记得吗,他曾亲口告诉我,你头发太长,总有一天,他要亲自帮你剪掉。”

  “你是说那个个头挺高,身材瘦长,长着细细的单眼皮的副指导员吗?”

  “这我可不清楚。我记得他的脸有点长,下巴内凹,鼻子也大大的。据说他对军事一窍不通。”

  “没错!正是他。他叫吕长林,湖南人,入伍前,他是卖衣服的。吕长林在连队,我们也很讨厌他。这人也挺霸道,行事独断专行,容不得人。看哪个不顺眼,即使人家没有过错,他也会找个理由,在全连集合点名时,给一顿臭骂。”

  “那你还打算继续留在部队?”

  “干吗这么说?”

  “我想知道现在什么事情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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