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上幼儿园,老师必须把我的坐位单独排在窗口。因为如果不能一直凝视着窗外,我就会哭闹不休,搞得别的小孩无法上课。于是从四岁到六岁,我是对着窗外度过我人生最早的学校生涯的。 世界,就在窗户的外面。 幼小的我不会这么想,却执拗地只愿意面对窗外那个有人走过,有云和树叶飘过的光影变幻的世界,而不愿意回头接受窗子里这种被规定,被限制的小小人生。令人头痛的是,长大之后的我竟然也是这样。 我没办法接受人生里许多小小的规矩。进小学,我读不会课本,做不了功课,念中学,我被好几所学校踢来踢去,上大学,我是自己关着门读了几个月书奇迹般考上的,等退伍有一份好工作后,我却跑去做当时还没有人认同的专职漫画家。就像小时候一样,别人上班,上课,我却只想一直看着,或接触窗户外面那个流动的世界。...
我和宝印头挨着头,趴在地上看蚂蚁打架,一只小红蚂蚁离了群,兀自向宝印的小手奔去,那只小手黄黑透亮,疙疙瘩瘩,一点也没有小孩子手应该有的娇嫩红润。 蚂蚁爬进了宝印的袖筒,在这么火热的夏季,比他更大的男孩子光屁股跑来跑去,只有宝印长袖长裤遮得严严实实,可见他的妈妈非常爱他,怕身子单薄的他,感冒着凉突然死掉,也因为宝印长得实在太丑。 全身上下包括脸部,都长满了那么一层硬硬的黑黄壳,村人叫他蛤蟆皮。嘴巴刻薄的,带要带上一个“疖”字,疖蛤蟆皮。 间是叫蛤蟆,春天在菜地池塘边蹦蹿,给人印象还青翠可喜,疖蛤蟆就有毒了,小孩子不敢碰的,怕有毒。没人和有毒的宝印玩。也没人和我玩,因为我家里成分复杂,爷爷当过国民党团长,虽然奶奶守寡后当了八路,两下里并不能抵消:我是骨头缝里有毒。...
**我自己 第一章 我被取消了身份,也就是说,取消了旧的身份证、信用卡、住房、汽车、两张学术执照。连我的两个博士学位都被取消了。我的一切文件、档案、记录都被销毁——纸张进了粉碎机,磁记录被消了磁。与此同时,我和公司(全称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总公司)的钱财账也两清了——这笔账是这么算的:我的一切归他们所有,包括我本人在内;他们则帮我免于进监狱。公司的人对我说,假如把你移交给司法机关,起码要判你三十年徒刑,还可能在你头上打洞,但是我们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这说明我们的工作没做好。他们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我的名字叫M,我有一张蹩脚中学的毕业文凭,让我在一个建筑公司当工人,还给了我五块钱——考虑到我在银行里的五十万块存款都将归公司所有,只给这一点钱真是太少——然后开车送我去新的住处,有一样东西不用他们给,就是我的新模样。安置以前我有一点肚子,甚至可以说在发胖,现在已经尖...
:**第一章 抱屈上任1 车子在驶往三河市的高速公路上奔驰着,马其鸣的心情仍然郁闷难平。从昨天到现在,马其鸣的情绪始终处在一种似痛似愤的不平中,他做梦也想不到,省委会来这一手,把他突然地从景山开发区副指挥的位置上撤下来,挪到三河去。这个决定太令他震惊,他几乎无言以对。 马其鸣认定,这跟半月前召开的现场会有关。 半月前,景山开发区在二号施工段召开现场会,省委佟副书记亲自到场,陪同他的有开发区总指挥、景山市市长许大康,还有省建设厅、省计委等方方面面的领导。二号施工段是开发区示范工程,由曾副指挥亲自抓,马其鸣平常很少来这儿。市长许大康向佟副书记详细介绍了二号施工段的建设过程,还不无得意地领着佟副书记参观了新建成的开发区统办大楼、科技信息城等。...
从我没记事起,就在奶奶身边。 奶奶的白天和晚上是不同的。晚上她一边梳头,一边讲神奇的故事给我听。夜晚给她的声音镀上神秘的色彩,我几乎认为她被故事里的神仙施了法术,她要是长了翅膀飞了可怎么办?于是我就拼命钻进她怀里,把腿也架在她身上,生怕她离开。她就会搂住我钻进被窝里,每天晚上,我都在她坚实的臂弯里,幸福的进入梦乡。 第二天,她成了白天的奶奶,个子高,身板儿壮,穿得干净整齐,浓密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我就觉得安全了。 奶奶没念过多少书,但是有学校里学不来的善良心地。她喜欢动物,最多的时候同时养着二十六只鸡、两条狗和三只猫。我就是书小动物才学会的数数。可她惟独不养猪,因为不忍心年底拉去杀了。...
我有许多有钱的朋友,不过他们整天为钱苦恼着,不是嫌钱多,而是嫌钱少。《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作者劳伦斯说过,一个男人,自从掘得一生中的第一桶金以后,他就懂得攒钱了,而攒钱也就成为他一生追逐的目标了,这样一直到死!我十分同意劳伦斯的这句话。我有一位作家朋友,他的口袋里大约已经有几百万了吧,但是还是贪婪地,眼睛红勾勾地盯着别人的钱袋,和他打交道,什么事情都要用钱来说。我还有一位炒股的朋友,他的口袋里也有几千万了吧,但是他是如此吝啬。举个小例子来说吧,当朋友的凯迪拉克停在某一栋楼下,或某一处路边时,往往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个戴红箍子的老太太。“停车费两块钱!”老太太伸出两个指头,一边说一边准备撕票——“我不要票,一块钱行不行?”朋友在讲价。你想我站在旁边,多么尴尬呀!于是我尽量地站得远一点,听他们用两分钟或五分钟在讲价。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会是朋友取得胜利,于是他会...
曾经有一个特别奇怪的场合,作为台北市首任“文化局长”的我被要求当场“简单扼要”地说出:“文化是什么?” 是在1999年的“议会”里。从9月开始,官员每天四五个小时坐在“议会”里接受“议员”轮番质询。我是个“新生”,“议员”发言多半用一种怒吼咆哮的声音,麦克风再把音量加以扩大,耳朵嗡嗡作响,一天下来,晕眩的症状出现,我总在头昏脑胀的状态下回到办公室,再看公文到半夜。交通局长是学者出身,他的症状是胃绞痛,想呕吐。到了12月底,预算要三读通过,第二年的政务才能执行。咆哮了四个月的“议会”为了要表现“戮力为公”,很戏剧化地总是通宵不寐地审预算,从下午两点开始连审24或48小时。议员可以轮番上场,回去小睡一场或者吃个酒席再回来,官员却得寸步不离地彻夜死守。我坐在大厅一隅,看着窗外冬夜的雨湿湿地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响,觉得全身彻骨的寒意。...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甲戌侧批:自站地步。自首荒唐,妙!】细按则深有趣味。待在下将此来历注明,方使阅者了然不惑。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甲戌侧批:补天济世,勿认真,用常言。】于大荒山【甲戌侧批:荒唐也。】无稽崖【甲戌侧批:无稽也。】练成高经十二丈、【甲戌侧批:总应十二钗。】方经二十四丈【甲戌侧批:照应副十二钗。】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甲戌侧批:合周天之数。蒙侧批:数足,偏遗我。“不堪入选”句中透出心眼。】只单单的剩了一块未用,【甲戌侧批:剩了这一块便生出这许多故事。使当日虽不以此补天,就该去补地之坑陷,使地平坦,而不有此一部鬼话。】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甲戌眉批:妙!自谓落堕情根,故无补天之用。】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甲戌侧批:煅炼后性方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