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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如意娘-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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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懋德大祸临头还不自知,一面又暗暗的恼火嫉恨。便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你说该怎么办?”
    萧懋德便拨弄着她的鬓发。在床上他其实是十分霸道粗鲁的情人,也许他自己都没自觉,就只有在算计妙音时他才会格外体贴温柔的待她。而妙音对此却心知肚明。不过她爱的本来就不是他的体贴温柔,她就只是享受他的雄壮罢了。偶尔他有些小心思——譬如他想要一辆逾制的黑檀马车,她就弄给他。横竖她阿爹知道亏待了她,向来对她有求必应。她尽可以肆意的挥霍跋扈,宣泄自己的不满。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看不透萧懋德的心思。
    萧懋德果然说道,“我们也得抓住她的把柄,让她不敢到处乱说。最好能将她也拉下水,变成共犯……”
    “嗯……但是该怎么办呢?”
    “设一个局。”萧懋德便道,“将她骗到这里来,你是她的姐姐,你请她来她岂会拒绝?到时下点药,找个人对她下手,务必将她弄得舒服了……”
    妙音不由轻笑了一声,冷冰冰的道,“你还要扯进多少共犯?殊不知牵扯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便越大吗?”
    这话说得正合萧懋德的心意,他便沉声道,“那该怎么办?”
    妙音便道,“不如干脆就你来吧。只要让她食髓知味,日后她怕还要求着你弄,哪里还会生出异心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吧。”
    萧懋德再蠢也听出妙音言辞异样来,不觉便僵了一下。妙音却不等他开口,已兀自起身,回头静静的望着他,似笑非笑道,“你很不错,比旁人都强许多——但也没舒服到那种地步,真的。”
    萧懋德脸色变幻不定,又羞恼,又有些恶向胆边生。扑上去将她压在榻上,“有没有那么舒服,你不是最清楚吗?”
    妙音揽着他的脖子肆意的笑,笑了一阵子,目光便柔缓下来。她抬手摸了摸萧懋德的脸,道,“真的,女人的脑子没长在下三路。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蠢啊……”她低笑道,“真以为多长了根蠢物,便能令天下女人都对你俯首帖耳吗?”
    “我们还是来做点大事吧。”她说,“你不是说想立我为皇后吗?……去吧太子杀掉吧。”
    萧懋德离开后,妙音裹着狐裘,神色疲倦的望着外头暗碧色的池塘。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什么都没有想。
    一直到侍婢进屋添加银骨炭时,她才僵硬的起身,长舒一口气,道,“不必添了,已经用不到了。”
    萧懋德从公主府里出来,脑中略有些眩晕。
    ——妙音令他干掉太子,她来把天子除去。萧懋德隐约能察觉出来,妙音是认真的。
    萧懋德当然想干掉维摩自己当太子,哪怕有一半的机会他都敢去赌一把,且他杀人越货的勾当做得多了,子杀父、弟杀兄的事在他看来只是平常。他愤恨天子待他刻薄,心里早不知凌迟过天子多少回了。
    但他想不到,妙音竟也想弑父!她不但想还说出来了,并且真打算去做!
    萧懋德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二姐确实每每出乎他的预料,胆大得令他常感新奇。他们确实是天生一对。
    想到天子最心爱的女儿竟想要他的命,萧懋德就感到无比畅快。简直想要仰天大笑。
    但他并没有昏头。
    妙音的计划分明就十死无生,就算侥幸成功,得利的也是维摩,对他全无好处——他当然不觉着自己能悄无声息的干掉维摩,否则他早就动手了。他脑中盘算着,决定装作不知,只敷衍着妙音,怂恿、坐视她和天子父女相残。
    横竖都是一场好戏。
    他心下得意,便手脚大开的靠在黑檀木的车厢壁上,随手撩开车窗帘向外看了一看。
    却见有一个身影飞快的拐过墙角,藏到了暗处。
    萧懋德的脑中猛就一醒——被人监视了吗?是妙音?还是萧怀朔?难道是太子吗?
    ……
    他随即便立刻意识到——他和妙音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私密。不论妙音事成还是事败,维摩都必然要竭力追究。到时他很可能会被牵连出来。若事败也就罢了,天子对亲眷极其心慈手软,只要把事全栽到妙音头上,总能躲过一劫。可万一事成,以维摩对他的忌惮,必然会趁机对他下手。
    萧懋德心下飞快权衡,不多时便拿定主意,立刻便对车夫道,“去东宫!”车夫正疑惑,他却又改了主意,“不用了,回府吧。”
    ——就算要告密,也得先稳住妙音再说。
    #
    “你说阿姐要刺杀阿爹?”
    “她是这么说的。”萧懋德道,“也不知她发什么疯,忽然冒出这种想法来……”
    维摩本不想见萧懋德——萧懋德对他的居心,天底下凡认得他们两个的人除了天子之外谁都看得出来。就连小沈氏这么怪癖清冷的人,见萧懋德领着他玩耍,也必要跟在一旁。饶是如此,幼时他也曾被萧懋德引到假山水池边丢弃。幸而身旁人警惕防备,才没出什么大岔子。
    可想到除夕夜里的事,维摩还是鬼使神差的准萧懋德入见了。
    然后便听他说——妙音要弑父。
    维摩觉着这个人真的是禽兽不如,淫及姊妹已骇人听闻,谁知他前日还在同妙音温存,今日就将十恶不赦的大罪栽到了她头上。
    维摩感到不可理喻——他究竟有什么好处,能将他二姐迷惑至此!
    “且不论阿姐说没说、怎么说,”维摩忍不住就刺了他一句,“就算她真做此想,为什么偏偏要对你说?”
    “她想怂恿我和她同谋。”论城府,萧懋德这种坏事做绝的恶人哪里会被维摩拿住?就算他从这句话中已揣摩出,维摩对他和妙音的私情心中有数,也还是眼睛都不眨,诚恳得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二姐似乎觉着我对你有什么成见。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这些谗言——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出息,也就跑马走狗玩女人这么点爱好,只想安安稳稳过富贵日子罢了。何况我自幼受陛下和皇后的养育之恩,心里若还有非分之想,岂不是禽兽不如?”
    他一番话将自己洗得清清白白。
    维摩白被人称赞“敏捷”,遇到这种无赖也无可奈何。
    但他也确实听出了萧懋德的言外之意——妙音不止想弑父,还要除掉他。
    不过比起弑父来,妙音想对他下手,维摩反而没那么惊讶。天家无手足,他撞破了妙音的私情,妙音想杀他灭口,扶持萧懋德上位——至少听上去比弑父合理多了。至于萧懋德为何偏偏强调妙音想弑父,八成只是想给他个借口,把事情捅到天子跟前罢了。
    维摩心中自然难免气氛难过——姐弟手足,妙音竟为这种渣滓,这点小事就要害他。可他同时也很清醒——人心有时就是能险恶到此种地步。
    他也能猜到萧懋德告密的动机。恐怕萧懋德已厌倦了妙音,想借此事、借他之手除去妙音。顺便也坑他一把——若是由他向天子状告妙音想弑父,天子会怎么看他?且若妙音动手了,萧懋德自然告发有功;若妙音没动手,错也是维摩来担。
    “你有此心,尚且是禽兽不如。空口说阿姐要弑父,总得有什么证据吧。”
    果然,萧懋德道,“若有凭证我就直接去找阿爹说了——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二姐是不是一时疯话。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恼火起来什么话都说。只不过这一件实在过于重大,万一……所以我只好来告诉你,让你提防着,有备无患么。阿爹毕竟年纪大了。”
    他的说辞竟同维摩料想得分毫不差。也只有这般穷凶极恶之人,才能将十恶不赦之事说得如此轻巧无辜。
    他二姐竟是瞎了眼不成?
    维摩怒极反笑。
    萧懋德一时有些看不透维摩的心思,便道,“事说完了,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他起身便要离开,维摩却一磕茶杯,道,“急什么,总得弄清楚二姐究竟是不是一时疯话不是?”
    侍从们立刻上前拿住萧懋德,萧懋德一惊之下不由大骂,“萧怀猷,你什么意思!不去拿罪魁祸首……”
    维摩打断他,道,“你也知道二姐的脾气,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还是当面说清为好。”他挥手道,“去请永熹公主来!”
    维摩一贯软善好欺,萧懋德向来轻视于他,没料到他竟有这样的果决,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在他和妙音之间,维摩自然更厌憎于他。看来维摩竟是想伙同妙音,趁机先将他除去。片刻后他又想,也未必——恐怕维摩还是对妙音手软,想给她留一条生路。
    他坏事做绝,见多了尔虞我诈。明明才出卖了妙音,竟不心虚。一面破口大骂,一面还在想着妙音未必舍得下他,一会儿见了妙音该如何暗示她利用维摩的心软翻盘。
    然而只片刻间,才出门的侍卫便转而进屋,道,“——陛下宣殿下入宫。”
    #
    维摩来到承乾殿前,见宫娥内侍们个个屏息凝气,偌大一个正殿,竟半点声响都不闻,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侍奉茶水的女官端了碎瓷片出来,裙摆上尽是茶污。又悄悄命侍奉书册的内侍进屋伺候。
    维摩便一顿,料想天子的心情恐怕很不好。这两年天子精心研习佛法,连朝政也大多交给他来打理,已极少为什么事动怒。今日一怒必然不同寻常,偏偏维摩没得到什么消息,不由就感到不安。入殿觐见前,他见决明立在一侧,忙悄悄的伸手拉了决明一下。决明便借着低头行礼的功夫,飞快的在他耳边道,“妙音公主。”
    维摩心下一惊。然而已无暇细问,只能硬着头皮匆匆进去。
    天子正靠在榻上——因年纪大了,近来他略有些气喘之症。去岁责打妙音公主时已发作过一回,今日又有些迹象。
    维摩忙向天子请安,又要上前替天子抚平气息。天子却一把将他挥开,恼怒道,“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是要气死朕吗!”
    维摩无地自容,只能立刻跪地,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儿子不敢!”
    天子气昏了头,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起来吧——朕只问你,你知道多久了!”
    妙音公主做下的不该让人知道的事太多了,维摩一时真不知天子是问哪件。所幸进殿时看到除夕那晚向他通风报信的内侍立在一侧,已猜想到天子恐怕只是察觉到了妙音和萧懋德的私情。心下稍安。
    便道,“儿子也是除夕那晚才——但凡儿子早一刻知道,也不会放任二姐走到这一步。瞒着阿爹是儿子不对……”
    天子闭目平息了片刻,终于缓解过来,道,“罢了,罢了,她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你是当弟弟的,哪里管得住她!”
    维摩不敢再做辩解,只跪在地上不做声。
    天子又道,“去把这个孽障叫来,朕要亲自管教她!”
    维摩想起萧懋德的话,心下不由一紧。生怕妙音一时糊涂,真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便规劝道,“此事不宜张扬。儿子觉着阿姐只是一时被人迷惑胁迫,只需将他们分隔开来。时日久了,阿姐自然醒悟过来。这会儿骤然戳破,只怕阿姐面皮薄,心里受不住。万一她想不开……”
    天子道,“她若真要脸,就不会做下这种丑事了!以往是朕过于纵容她了,才将她养成这么无法无天、不知廉耻的性格。若再不管教她,谁知她还会做出什么事!”
    维摩又道,“此刻天色已晚了,不如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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