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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肃肃花絮晚-第40章

小说: 肃肃花絮晚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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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后立即吩咐道:“商陆哥哥,这几日我师傅之事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明里暗里来打听的多得快把咱们岚园门槛踏破了,依我看,倒不如直接将今日之事广而告之,免得这城里有些人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稳。紫苏姐姐也吩咐下去,若有人再向咱们岚园的人打听,下人们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断不必言辞闪烁。至于说什么……今儿来裴家看到什么,今儿听裴少爷说些什么,一字不漏如实转述便是了,明白了么?”

  商陆和紫苏忍不住抿嘴笑,一并躬身说:“是,小姐!”

  “你——”裴子曜咬牙。

  云卿不急不慢笑看他道:“不过裴少爷,孙大人既将书信和人发给了裴家,必定是认定了裴家才有资格接管此事,虽说遗憾,但接下来的丧葬事宜想必我们岚园也只有从旁协助的份儿了。”

  “从旁协助?”裴子曜面色一沉。

  云卿一顿,略加思索,转身看着屋外白雪茫茫、屋檐堆叠,微微一笑悠哉道:“不过裴家家大业大,想必也不至于要我们小小一个岚园刚刚痛失亲人又要在此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宅心仁厚的裴氏一族也必定不会欺负我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所以其后的丧葬事宜有裴家处置就甚是妥当,大约也不必我们岚园费什么心了吧?”

  裴子曜只是紧盯着云卿——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来认尸的!

  “那是你师傅,你不费心,轮得到谁费心?”裴子曜目光沉郁盯着云卿问。

  云卿背对着他扬起手中书信笑道:“裴少爷此言差矣,远在巴蜀之地的府尹大人都知道出了事要先找物华裴氏族长,那眼见是不论我想不想费心、都轮不到我费心了!”

  云卿将“轮不到”三字重咬了,款款转身看向他。裴子曜的脸色愈加不好,仿佛自七夕斗灯到现在,就没见他恢复过来,他像是沉醉在一场大病里头,他自己不好过,叫身边人也不得安宁。

  云卿上前将根本没拆开细看的书信放在棺木一角上,然后环视着屋子说:“不过倒有一句相劝,咱们二爷四海之内朋友众多,若是发了丧,前来吊唁的少说也有个三五百人。裴家即将要办喜事,丧事么,还是从简了好,免得拖拖踏踏,让丧事冲撞了喜事,晦气。”

  裴子曜明显极力忍着没有发怒,清俊的脸和颀长的身姿,在乌木棺材和摇曳的白蜡跟前看着几乎有些骇人。

  “对了,”云卿缓缓放下掩住口鼻的丝帕,端端正正笑道,“我师傅不在裴家族谱上,裴家还要为我师傅办丧事,也不知到时候轮到谁为我师傅守丧守孝……我虽知道裴少爷你颇重孝道,却也盼着不是你,否则你守丧守孝耽搁了时间,那叶家那边……”

  裴子曜面色发青,那样子就好像恨不得上前掐断云卿的脖子。

  “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说,乏了,”云卿挑衅完毕,见好就收,当即吩咐说,“咱们回去吧,不打扰裴少爷为棺椁中人料理后事了。”

  云卿转身踏出门外,枝干遒劲的枣树,四四方方的古井,小院儿里银装素裹,透过枣树枝桠、目光眺过矮墙,便可看到裴家宅院儿高大的围墙、幽深的街巷和层层叠叠的屋檐。乏了,当真是没意思透了。

  云卿的困倦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让紫苏和蒹葭不敢打扰。马车穿过集市,四下里各种香味乱往鼻子里头蹿。远远地听到糖炒栗子的叫卖声,云卿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深棕色的板栗个头极大,油光蹭亮,独特的香味穿过人群丝丝缕缕蔓延过来,叫云卿难以抵抗。

  她正想吩咐马车稍停片刻,却看到人群中一个月牙白厚斗篷的背影,斗篷上隐约可见银丝绣的百蝶穿花图。他独自一人,裹紧了斗篷,正低头思索着什么,走到糖炒栗子的小摊子前,不知怎么就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盯着大铁锅里翻动的板栗看了许久。

  马车渐行渐远,云卿一阵气闷,手蓦然一松帘子便落下去,遮住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蒹葭和紫苏关切地看着她,云卿勉强笑了一下,再度掀起帘子将一张无从伪装的脸朝向外头,却看到那人买了大袋的糖炒栗子,不怕弄脏身上锦衣华服地直接抱在怀里,脸上分明噙着单纯而满足的暖笑。他的身后,黑色薄棉袍的长庚付了钱匆匆跟上去。

  冷风顺着马车上的小窗一阵一阵灌进来,云卿一个哆嗦,嘴唇发白。松手放下了马车帘子。

  紫苏和蒹葭倒认不出慕垂凉的背影,但蒹葭见云卿如此神色,不一会儿也就猜出个囫囵。她虽不解云卿此番心中打算,但却知道裴家这种伎俩,云卿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裴家和裴家认也早就没那个能耐可以使云卿如此挫败。

  回到岚园各自歇息,蒹葭便扶云卿回了拾云轩。云卿神色倦怠,在晚饭摆桌的空当就已经睡着。她穿着白色的薄衫在乌木太师椅上蜷作一团,纤长微卷的睫毛在烛光中剪下两扇阴翳,巴掌大的小脸比今日裴子曜还苍白几分。

  蒹葭示意下人将饭菜撤下,然后撤下了近旁几根蜡烛,接着转身找了一床质地轻软的羊绒毯子披在她身上,最后到外间的炭盆里加了一些银丝炭。等一切收拾妥当了,便也没了吃饭的心劲儿,而是轻叹口气,转身回屋守着她。

  “蒹葭……”

  蒹葭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说话的不是云卿还能是谁。

  蒹葭快步走过去问:“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云卿摇摇头,将手脚都蜷缩进羊绒毯子里,在黑暗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问:“我姑姑呢?”

  “在御史大人家呢!”蒹葭将她的小手炉塞给她说,“不是小姐你三天前特特跟云姑姑交待的么?天冷,御史夫人咳疾未愈,让云姑姑近旁伺候着,暂且不必回岚园了。”

  云卿点点头缓缓说:“这就好,御史府安全,在御史夫人身边那就更安全了,这样就好。”

  “安全?”蒹葭不解了一天,见云卿此刻也没什么睡意,便问道:“裴家这档子事,我晓得小姐你跟咱们商陆总管是早早儿的看透了,可我前思后想的,也只晓得裴家棺椁里头的绝非咱们二爷,至于小姐担忧的安全……”蒹葭摇摇头。

  云卿看她片刻,苍白一笑说:“你素来比我聪明,怎么这回倒让裴家给绕糊涂了呢!”

  云卿起身,蒹葭忙帮她披上毯子,扶她在榻上坐下。云卿拥了锦被絮絮地说:“何止安全呢,裴家这一招釜底抽薪,硬要把活的说成死的,那是要逼我离开岚园呢……”

  蒹葭当即愣了,逼她……离开岚园?

  突然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紫苏急切道:“小姐,疲q回来了!”

  云卿和蒹葭相视一眼,当即起身。

  051 山雨

  当日听闻裴二爷噩耗,云卿的确是有些不够冷静了,但越是如此,事后回想起来越觉惊心。所以她一分都不敢大意,特特留了商陆和紫苏在身边,然后找了不会引人注目的疲q出远门打探消息。三天,整整三天,算着疲q今日要回来,她才带着人去裴家认所谓的尸。

  云卿和蒹葭刚踏入拾云轩的小花厅便见疲q急切地上前说:“二爷人的确不在巴蜀!”

  紫苏已经退下,这里只剩她们三人,云卿见疲q斗篷上的雪都没顾得上拍,当即带她去了暖和的内室。蒹葭亦吩咐下人将饭菜热一热尽快端上来。

  疲q心眼子实,哪想得到是裴家在算计她们,见云卿还不紧不慢地给她倒茶真是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拉着云卿手急切强调说:“真的,人不在巴蜀,根本没人晓得咱们二爷现在身在何处!”

  云卿帮她脱掉斗篷,将暖烘烘的羊绒毯子披在她身上笑道:“不急,你慢慢说,说清楚。”

  疲q忙点头将一盏茶一饮而尽急促地说:“和二爷同游巴蜀的人说得明明白白,二爷七月中旬末接到物华城的飞鸽传书,然后就单人一骑急切离开巴蜀了。同游的人只晓得是十万火急的事,根本来不及多问什么,所以问遍了也没人晓得二爷究竟去了哪里!”

  蒹葭将两个小手炉分别塞进云卿和疲q手中,笑道:“也就是说,咱们二爷跟友人分开之时只有单人一骑,根本没带什么行囊,是么?”

  疲q不晓得她们在裴家的际遇,不免一愣说:“没有,十万火急了,哪里还顾得上带那些东西呢!”

  疲q带来的消息坐实了云卿关于裴二爷并未遇难的猜测,但一个疑问解决却又带来了新的疑问——物华城的飞鸽传书?七月中旬?

  七月初七七夕斗灯,那段时间左右她才和裴子曜决裂、裴家也才和叶家定亲,若是飞鸽传书引师傅离开巴蜀也是裴家计划的一部分,那未免也太早了些。而裴子曜此番做事漏洞百出,根本不像是长时间酝酿出来的计划。

  况且以她师傅豁达悠哉地性子,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算的上十万火急的事?竟连与友人话别都来不及就快马加鞭离开了……甚至不是回物华城么?若是回物华,七月中旬到现如今的腊月初,怎么着也该到了。

  “小姐,在想什么?”

  云卿一顿,收回思绪,笑着说:“没什么,此番辛苦你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待会儿再慢慢问蒹葭,现下快吃饭吧!”

  人证物证俱在,裴二爷根本没有死,那这件事到这里云卿就已经有了全部的胜算。不过眼前这一劫,总归是要咬牙先应下了。

  第二天就是腊月初三,离裴叶联姻的日子腊月初五,还剩漫漫两天。初三一早,裴家遣了个最末等的、连话也说不个囫囵的小厮来报丧,云卿以身子不爽快为由给推了。整个岚园听从她的命令,只在大门口挂了一盏白色绉纱方木大宫灯,其余地方照旧披红挂绿,人人吃睡如常,谁都没去裴家参加所谓的丧葬。

  只是有一点,云卿特特交待了万事要从简,一来是不想拖沓惹怒了叶家,对他裴子曜和她云卿都不好,二来裴家这么一闹,等她师傅裴二爷好端端地回来了,裴家面子上多少都有些过不去。可是裴子曜这事做的,怕是裴二爷尚在族谱中也就这个样子了。

  这一点倒在意料之外,毕竟裴子曜人再单纯,裴家又怎会由着他胡来。她差人去打探,却再度出现了意外。

  “你确定?”

  疲q老老实实说:“只是听裴家婢女说来的。说裴少爷原本是要从简办丧的,但是蒋家蒋宽蒋初二位少爷去裴家拜访时顺口说,既然不确定,不妨往大处做,如此若裴二爷好端端回来了,也会晓得裴家虽弄错一二,却也绝没有对咱们二爷不敬。”

  “蒋家?”连蒹葭也深感意外。

  云卿略略蹙眉,心里闪过一抹银色影子,顿时心情恹恹。

  蒹葭慢慢也就悟了,小心问:“蒋宽少爷心思单纯,素来对慕少爷唯命是从……莫不是慕少爷在插手此事?那慕少爷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云卿阖眼歇息,无力多言。先前她以身子不爽快为由推拒许多繁杂事宜,但这几日大难将至,却觉得这身子果真是有些毛病、做起事来力不从心了。

  “没有哪一边,”云卿道,“哪边对慕家更有利,他就会站在哪一边。现如今他安排蒋宽怂恿裴子曜大办丧事,接下来恐怕裴叶婚期就不得不延后了。如此一来二往的,裴叶两家难免要闹些不愉快。鹬蚌相争,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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