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 作者:江城-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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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常知道他与歆月同住一室,亲如兄弟一般,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并不奇怪。只是歆月习武的天赋极高,教里若是来人挑选,必然是会留他下来的。
“曹真为甚麽送你过来呢?”何燕常问他,“你也不喜欢学医?”
焬月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我学得不好,比大家都差。师父本来想让我在药房里的,可我实在不喜欢。”
何燕常忍不住笑了,擦了擦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这没甚麽,谁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总有他不怎麽擅长的,也总有些他偏偏就是做得比别人好。”
焬月没想到他会这样安抚自己,心里十分的欢喜,便小声的说:“可教主不是,教主甚麽都会啊。”
何燕常被他这麽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这样真心实意的恭维,他倒是许久不曾听到了。
好像有谁也这麽说过,那似乎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好像是阿谌罢,在落着雪的武场里,搂着比一人高的扫帚,仰着脑袋看他,眼神里满是爱慕,让他微微的心动。
他心里有点难受,想起这个人总是会让他胸口发疼。
他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想起阿谌了,大约有好一阵儿了罢。这个念头让他不大舒服,就好像无论他想或者不想,过去的那些终於都慢慢的过去了,不容他挽留。
他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下去,焬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事,便抱着膝盖,默不作声的静坐在一旁。
他仰起头来,可惜却甚麽也看不到,便问焬月:“天气怎样?这几日还会落雪麽?”
焬月便也认真的抬起头来看着天,有点迟疑的说:“今天夜里怕是不会下了罢,”然後又有些讪讪的说,“歆月很厉害呢,看一眼云就知道天气怎样,我看不准的。”
何燕常笑了起来,逗他说:“那倒是,不然也不能被雪埋住了杏乾。”
焬月脸红起来,小声的说:“歆月真的很厉害,干甚麽都在行。我不行的,甚麽都不如他。”
何燕常听他这样泄气,便说:“你教他烧道菜看看?”
焬月想了想,就笑了起来,说:“他舌头不好,尝不出味道来,所以做不好菜。”
何燕常哦了一声,笑了起来,说:“那就是了,你总有强过他的地方。”
焬月被他这样说,便很不好意思,正要说些甚麽,抬头一看,却咦了一声,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闭口不言。
何燕常方才与他说得投缘,居然都不曾留意,直到这时才察觉,武场里不知何时,来了另外一个人。
“谁?”何燕常忍不住就问,能让焬月怕成这个样子,总不会是歆月。
那个人脸色铁青的看着焬月,焬月被他看得十分害怕,深深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直视。
【番外一】《梦池》 十六
他慢慢走了过来,何燕常听那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异常的熟悉,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是沈梦,以为是到了要用晚饭的时节,便有点儿吃惊,问说:“几时了?”
沈梦冷冷的瞪着那个小童子,然後一言不发的走到了何燕常的面前。他手腕上搭了两件衣裳,看起来犹如新衫,似乎没怎麽穿过的。他把其中一件随手抖开,披在何燕常的身上,遮住了他背上的墨迹,然後把另一件扔在了何燕常面前,甚麽也没说就这麽走了。
他一路走来,想找到何燕常,把找着的衣裳给他,却不料会看到他藏在这无人的武场,与那小童子轻声的说些甚麽。
前面的话他不曾听真,等他走近,只听到那小童子软绵绵的声音,带点讨好的同何燕常说甚麽今天夜里怕是不会落雪的话,又看那小童子生得颇有几分颜色,顿时勃然大怒。他不知怎的,一下就想起当年黄谌在武场扫雪,一步登天之事,便愈发的不能容忍。
他气得发狂,简直想要杀人,可心底到底还是明白的,他的这股怒气来得毫无道理。何燕常不过同那童子说两句话罢了,又没有行甚麽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便是当真有了甚麽,他与何燕常又不是夫妻,何燕常也从来不曾应允过他甚麽,他又凭甚麽发作?
他心里难受得厉害,简直犹如刀割一般,却还是生生的忍住了。他紧紧的看着何燕常的脸,想要从这人的脸上看出些甚麽来,可惜甚麽也看不出。他抿紧了唇,甚麽也不肯说,丢下衣裳转身就走。可脑袋里却一直在嗡嗡作响,就好像一下子被甚麽掏空了似的。
他走出了武场,怒气才略微消散,可心里却乱极了。他早就知道这人是喜欢少年多些。那时他才入教中,这人疼他爱他,虽是为了他的美色,却也温柔之极。可後来他慢慢长大,这人待他便愈发的冷淡,总是藉故外出,一去便是数月,很少长留在教主宫中了。他想起那时黄谌受宠,也正是少年时节,大约与方才那童子相仿的年纪罢。後来失宠,怕也是不再年少的缘故。他想到这里,心里竟极不是滋味,又恨又痛,却不知到底要如何是好。
他带着那两件新衫,四处找寻何燕常的时候,还是满心欢喜,却不想衣衫送了出去,他心里的欢喜,却彷佛被人尽数扯碎,不成样子了。
他从曹真庄里过来时,甚麽也不曾带着,只带了几套衣裳和那把雌刀。其中有两件略大些,不想到如今却正好派上用场。他同何燕常说过了话,回去房中,从箱子里翻了出来,便想拿去给何燕常换上。只是等他回去时,何燕常已经不在房中了。他拿着衣裳推门进去,歆月正在系绑腿,打算下山给何燕常做衣裳。这时庄里事多,大家都忙,歆月使不动别人,便索性自己去了。
沈梦在这里住了几日,听说了一些歆月的事情,知道这个童子很有些天赋,也得何燕常的欢喜,因此被何燕常留在身边。沈梦见他相貌平平,懵懵懂懂,心里也没有把他当回事儿,这时进来,晓得何燕常不在,便问说:“教主哪里去了?”
歆月见他进来,气就不打一处来,何燕常统共就那麽几件衣裳,全被这人画得乌七八糟,哪里还穿得出去?他先前还觉着这人生得好看,心里很是喜欢,可是如今只觉着这人可恶,对教主无礼不说,还那麽的肆意胡为,仗着是教主的旧识,就敢对教主那麽的冒犯。他气哼哼的说:“你是哪个,要管教主的去向?”沈梦听他话锋不对,也不想与他多说,便道:“我寻了两件衣裳,正要与他换上,既然不在这里,我出去找找便是。”这话说完,愈发的把歆月惹恼了,歆月高声问他道:“站住!你既然是教中之人,便该知晓,你毁了教主衣衫,就是冒犯教主。你不自去领罚,还四处游荡甚麽!”
沈梦听了十分好笑,想,何燕常还不曾说要罚我,你却是哪尊神,敢来说这大话,因此竟然毫不放在心上。
只是等他寻到了何燕常,却被他瞥见那样的一副光景,就好像他辛辛苦苦搜得了许多剑谱,自己还不曾细细的端详,便被人强盗般的取走了似的。沈梦心里又恼火又难受,想起歆月的话来,竟然极不是滋味,想,他是何燕常身边的人,何燕常若是待我好些,他又怎麽敢对我如此说话?若不是何燕常言语里露出冷淡之意,他绝然不会对我如此!
这样一想,心里就愈发的难过,有些恨何燕常的无情,又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惶惶然,竟然是从未有过的伤心。
【番外一】《梦池》十 七
他在院落之间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好了一阵儿才终於回过神来,也不知走去了哪一处的偏院,竟然不知如何走来的。他静静的站定了,仰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屋檐。房上都是一块块的青瓦,有几片碎了,也无人修补。他吸了口气,提着衣角一跃而起,翻身稳稳的站在了房顶,然後朝下看去。
这里原来是庄里北向的院落,他到这里还不过几日,并不曾走遍。不过北方的庄子都是一进一进的院子,稍微站得高些,便一览无馀。不似南边,许多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若不是站在小楼之上,便不能一窥全貌。他站在屋顶一看,立时便晓得怎麽走了。北方的庄院,原本就没多少树,落雪之後便愈发荒得厉害了。别说是庄里了,便是看这庄外,满山遍野的都是些枯树,一片叶子也无,灰蒙蒙的。沈梦放眼望去,只觉得这山里一派荒凉之气,也只有双目失明的何燕常才住得下去。他朝北边看去,仔细的看着正院之後那个靠西墙的武场。何燕常已经离开了,只有那个小童子仍旧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把头微微的埋在膝盖之间,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身旁只放着一个朱漆的方形食盒,看起来孤零零的。
莫名的,他心里的苦闷就好像散去了一些似的。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然後仔细的看清了去路,才跳了下去,朝他住的那个偏院走去。
何燕常原本是要去找个无人的僻静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却不想会是焬月送了点心来与他,他也不好吃了人家的点心就赶人家走,不知怎的,便与这小童说了小半日的话。正说得高兴之际,却被沈梦寻来,劈头盖脸的就扔了件衣裳过来,虽然一个字都不曾与他说,却是满身的怒气,他纵然双目失明,却也察觉了。焬月坐在他身旁,不知怎麽就吓得战战兢兢,直往他身後缩。
沈梦把衣裳甩在他脸上就转身走了,连句话也不肯与他说。
他听着沈梦走出武场,原本的兴致也没了,便索性回去了。他走时想起袖里揣了些核桃,便都取了出来,一个个的捏碎,给了焬月。
焬月慌忙的伸出双手去接,何燕常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怕甚麽,碎不了。你要吃的时候,再稍稍用点力,它便裂开了。”
焬月“啊”了一声,看着手心里那一个个看似完整的小核桃,似乎觉着很惊奇。何燕常拍了拍手,身上披着一件衣裳,手里又提了一件,这才回去了。
他回去就将衣裳换了,歆月大约是看见了的,却出奇的甚麽话也不曾说。
他让歆月把教里新寄来的书信都念过了,又一一口述,仔细的回了。另有一封宫里的信,也无落款,只画着一口金环大刀,这是罗俊青给他的书信,每一封上都画一把刀,却每一把都不相同。头一次给他读信时,歆月还说:“这个人是做甚麽的,怎麽信上还画一口刀?若是不看信里的字,还以为这人要与教主比刀哩!”後来见每封书信里都有,却又都不同,歆月便问他说:“这些刀都是这个人的麽?”
何燕常心想,这天下都是他的了,有这许多刀又有甚麽稀奇?只是听他口气中似乎颇有些艳羡的样子,便隐隐的好笑,想,难不成又是一个爱刀如命的武痴?
罗俊青不过是又在信里同他大发牢骚罢了,只是大约在宫里闷得厉害,竟然想出半套刀法来写在信的末尾。口气十分的得意洋洋,说这套刀法无人可破,还说有朝一日要同他比试一番,定要教他甘拜下风。
信里的刀法虽然只有半套,连收势都无,却果然十分的精妙,不同寻常。何燕常为回他这一封信,倒把他那半套刀法琢磨了半日,因此迟迟不曾落笔。
到了晚上要用饭的时候,歆月便将书信收了起来,把他从书房撵了出去。何燕常想着迟些沈梦过来,不如教他一同用饭好了,却不料晚饭竟是别的童子送来了。他心里有点儿奇怪,想,不知沈梦去了哪里,却不好问出口来。想起午後在武场时那人一身的怒气,不免哂然一笑,想,倒要看看他这次能发作到几时。
这一顿饭的味道原也不坏,他却吃得不怎麽多,将碗里的饭吃完了也没再多盛,便没甚麽胃口了,懒懒的将筷子放在了碗上,起身自去倒了一盏茶喝。
【番外一】《梦池》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