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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摩梭艳湖[古穿今]-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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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大总管与胡三炮决斗的日子。
一大早还没出门竟然就做了这么个怪梦,吓出一身冷汗。
丹吉措心内隐隐地不安,燥热难耐,忽而开始胡乱担心大总管在乱葬崖上的安危,转而又忍不住责备和不齿自己的自作多情;男人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真是白搭了二两关心。
这样的忐忑不安也没有捱多久,他就被护卫来旺给提了出去,跟着大总管的护卫队一起上山梁。

永宁坝子家家户户的村民都起个大早,骑着骡马或是拎着竹凳,成群结队地爬上乱葬岗,挤挤哄哄地围在悬崖四周的土岗上。这样的盛事不容错过;除了那些没有人身自由的俾子,其他的乡民全部赶来看他们的阿匹与马匪决斗。
泸沽湖畔的格姆女神山,青葱色山峦绵延起伏,像是一头静卧的狮,脊背的鬃鬣间还挂起着一条珍珠白色的瀑布。
乱葬岗就隐匿在这一片崇山峻岭之中。四周竖起一片一片的经幡,在风中流荡起五彩斑斓的颜色。岗上的峭壁间,随处可见开凿出的岩葬洞穴,和一具一具简陋的杉木棺材;有些穷困的俾子大约是置不起棺木,家人就把尸首只用油布一裹,捆扎起来,搁在悬崖之上。

丹吉措抬眼仰望巍巍山峦,心情被群山压抑得有些沉重:“这里就是乱葬崖了?”
身旁走着的是大总管家的达娃。小妹伢穿着摩梭姑娘的盛装,头顶绑起蘑菇伞似的黑色包头,上面缀上各色的宝石串珠,粉红色小褂下扎着七彩绣线围腰。
达娃指着两座山之间一道幽深的缝隙说道:“这就是乱葬崖,就在格姆女神山和她隔壁的则技男山之间。”
“则技男山?”
“是的。泸沽湖畔的每一座山都是男女有别的。格姆是女山,守护在她两侧的则技和高沙是两座男山。他们真心爱慕美丽圣洁的女神,愿意生生世世为她站岗!”
“是这样。”
达娃却继续说:“你看到泸沽湖对面那座山么?那是瓦如卜拉男山哦!他们都是格姆女神的阿柱!”
丹吉措一脸愕然:“他们……都是?!你们的女神究竟有几个阿柱?”
达娃不以为然地看着他:“瓦如卜拉男山神是格姆女神长期交往的阿柱,而则技男神和高沙男神是她的临时阿柱。瓦如卜拉男神离得那么远,在泸沽湖的对面,经常要好多天才能与格姆女神相会;他不来爬格姆女神的花楼时,女神就与她的临时阿柱约会的呀!”
丹吉措跌足叹道:“这,这……一个女子怎能如此不贞,何况还是受到百姓崇敬爱戴的女神!”
达娃瞪了他一眼:“你这男子可真是愚不可教!我们摩梭的女子,一个人同时结交几个阿柱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也可以同时结交几个阿夏啊!”
丹吉措皱眉肃然说道:“心爱之人不在身边,就近与旁的人苟且偷情……我断不会做如此轻浮放荡的事!”
达娃撇了撇红艳艳的下嘴唇:“哼,那你这辈子要从一而终嗦?世上还有你这样的男子,真是好笑!”

丹吉措抬眼望向走在队伍顶头里的大总管。阿巴旺吉穿起一身摩梭男子的年节盛装,宝石蓝镶嵌绣线金边的大襟长袍,大红的腰带,及膝长靴,肩头背着长长的步枪。
丹吉措心里忽然一动,故作无意地低声问达娃:“你的阿乌有阿夏了?”
“嗯,有的。”
“哦……”丹吉措的心突然就一摞,摞进了乱葬崖上黑不见底的天坑中。
“听说已经死去了。”
“什么?……死去了?”
“嗯,阿乌的阿夏死掉了。他很伤心,伤心了好多年,好多年……”
“怎么死的?”
达娃闷头不语,不再搭理丹吉措的刨根问底。

马匪胡三炮的伙计摆满了左边一道山梁,个个荷枪实弹,虎视眈眈。而永宁大总管的马队护卫,也是持刀持枪,横眉冷目地列满右侧的山梁。
永宁三大贵族头领之一的阿巴旺吉在这里与人决斗,大土司和肯布那两位贵族老爷,自然而然地也跑来凑这难得一见的热闹。阿巴旺吉是永宁马队的马锅头(马帮首领);乱葬崖上这一场对决,对于永宁坝子来说,是关乎他们的马帮日后在茶马古道上来去行走的体面和命运。
茶马古道上的马帮,行商运货必然要有个首领来带头。马帮的首领马锅头,他牵的马儿头上要挂一面镜子,照出前方路途上的险境;他的马儿脊背上还要背负一口大锅,负责整个马帮的炊事和生计,因此被称作“马锅头”。
在永宁乡民的心目中,他们的大总管阿巴旺吉就是永宁坝子的守护神,出外能挡得住各路的妖魔匪怪,在内能守得起摩梭村寨的仓廪丰裕,四方平安。 

胡三炮的一袭光头渍出一层乌青色的发茬子;浓眉大眼的五官和下巴颏上一圈髭须,透着匪首的凶野和剽悍。秋风凉飕飕地扫过山涧,胡三炮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对襟小褂,襟口全部敞开,露出潮漉漉的胸膛。 
大总管也脱掉了那一套华丽的大襟袍子,露出贴肉穿的粗布中衣,缁黑色的肥肥的长裤,裤脚掖进靴筒,看起来像是藏、蒙游牧民族男子的打扮。 

永宁扎美寺的班嘉诺大喇嘛被请来做仲裁人。
胡三炮嚷道:“班嘉诺大师,你其实也算是他们永宁坝子的人。你做仲裁可要公正公平,不可偏向了那个人!”
大喇嘛手掌合十:“我愿意向格鲁派黄教的宗喀巴大师起誓,我是公平公正的。”
“好!阿巴旺吉,今日的赌赛你若是输了,你打算咋样,给俺说出个道道来!”
大总管冷冷地答道:“哼,老子要是输了,老子的马帮,永远不过你的德钦马道,永远不进雪域高原。你胡三炮要是输了呢?”
“俺要是输了,你永宁坝子的马队以后随便踏俺的德钦马道,俺绝不再拦起你!”
两个男人眼中各自喷吐出烈焰,都是一副当仁不让、志在必得的架势。
班嘉诺大喇嘛暗自叹了口气,转起经筒,说道:“乱葬崖赌赛艰险异常,难免出现危险。你二人可要想好,生死命运由上苍决定,不可反悔,旁人亦不可相帮。三场赌赛之后各自退去,莫要再起争端……”

双方之间的第一场比得是“押加”。
丹吉措这是第一次见识到藏地流行的拔河赌赛。所谓押加,就是把一根长绳两端打结,各自套在脖子上,用颈部和腰部的力量拔河。只不过普通人玩押加,是两个男子背对背跪起,模仿大象的姿势,拽着绳子往各自的前方用力爬。而眼前这两个彪悍的男人赌押加,都不爱那个在众人面前跪起的姿势,于是就把一条十几米长的几股拧紧的红绸布,打结后套在各自的脖颈,再缠腰围上几圈,固定紧,面对面地拔河。
当然,普通人拔河,只不过是划两道线作为河界,哪个把绳索的中段拽过自己的河界,就算做获胜。在乱葬崖上公开赌赛,赌的不仅是男人的尊严,也是人命;拔河的河界就设置在山涧中一道宽三米、深数十米的壕沟上。

丹吉措见此情景,忧心满腹,喃喃地低语:“这若是哪个亏了力,失了足,被对方拽过去,可不就要跌进几十米深的沟底?那他……”
“是的。”达娃轻声答道。
她又伸手指了指:“则技男山上的这道深沟,是因为有一回瓦如卜拉男神出了远门,格姆女神就与则技男神约会,结果不成想瓦如卜拉男神半道上回转,发现女神与别的男子幽会,一怒之下就拔出腰刀,砍掉了则技男神的阳具,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所以则技男山到现在还缺起一角。则技男神的身体留下了那道抹不去的伤疤,也就是你看到的这条深谷喽!”
“……”
丹吉措顿时就脸红了,扭过头用两眼心虚地追逐天空一角的雪白云朵。
他被这关于格姆女神的传说窘得无言以对,更窘迫的是达娃一个年纪轻轻未及出嫁、未找到婆家的小姑娘,竟然毫不在意地在他一个男子面前提及那样的秽语。这要是换在别的地方,这位嘴上没门槛的小祖宗还能嫁得到人家?

大喇嘛晃动经筒,经筒上的玉石小坠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拨响了拔河的赌赛。
两个男人各自狠狠地发力,拧粗的红绸布骤然绷紧,勾勒出胸膛上一块块结实的肌肉。
大总管早已除去了毡帽,刺短的黑发里趟出热汗,顺着额头的青筋脉络,滴在胸前和肩头。他的两只手像铁钳一样拽紧了绕过后颈的红绸,用力一步一步向后扯动。
丹吉措两只手紧紧地捏起自己袍子的衣襟,手心洇出的汗水很快就弄湿了衣角。他甚至不敢去看大总管,就只一眨不眨地盯着长长的红绸中间坠起的小红旗,看着那一只决定胜负的小旗子在深谷之上被拽过来又拽过去,反反复复地拉锯,着急时间怎么耗得这样慢。

阿巴旺吉脚上穿得是一双胶皮底的薄牛皮长靴。他把两寸高的鞋跟在地下用力拧起,靴底错落的齿纹扒住脚下的泥土;身体下蹲,压低重心,宽厚的身躯狠狠地往后一扯。这一扯就将红绸子向自己的方向扯来了两米。 
而马匪胡三炮穿得是窄口的黑色布鞋,绑着裹腿。这男人的鞋子大约是在并不平坦的泥土地上打了滑,又被对手瞅准了顺势用力一扯,身子顿时就被扯向了悬崖。
一旁的土块和石头子纷纷滑落向深谷,崖边的一块泥土大约是受到了前日雨水的冲刷,摇摇欲坠,禁不住俩人你来我往地折腾,径自塌陷了下去!

四周山梁上围观的乡民一阵惊呼,只见大总管拧起腰部,半转身躯,再次发力,胡三炮被他用红绸拖着滚向崖口。深谷边缘濒临塌陷的土石方扛不起他的分量,轰然堕落,连人带土塌了下去。
胡三炮来不及扯下绕在身上的稠条,坠下时猝不及防,狠狠地撞在了悬崖一侧的峭壁上。他的分量着实不轻,连带着把阿巴旺吉也往悬崖边拖了好几米。俩人如今是一根长线两头栓的蚂蚱,一个捱在崖边,一个挂在崖下。
要么一起掉下去。
要么就把胡三炮扔下去。

丹吉措惊得叫出了声:“不要!小心!”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可是隔着八丈远,根本够不到人。他只是很想抱住男人的腰,怕大总管站不稳当,会和胡三炮一起滚落到悬崖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一下:其实这段灵感来自于《血色湘西》里边的天坑赌命的情节。那个电视剧拍得风景挺好的,场景道具和民俗民风部分也很精致我很喜欢,就是编剧太坑爹了,后半程看得我真是吐了满地的血。好吧,不剧透了,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过的知道小陌为毛吐血~ 

大家周末愉快,暑假党们最后的疯狂要多保重哇~ 今天有二更,勤劳的陌陌求抚摸~




14

14、油浸红麻索 。。。 
 
 

第十四章油浸红麻索

胡三炮挂到了悬崖下,命悬一线。
一旁观战的马匪伙计们都吓得眼珠子瞪出来,想要冲过去把他们的老大拽上来,却又被对面的从永宁坝子的男丁们持械给逼退回去。赌赛的规矩就是双方不得有任何人相帮,生死由命,成事在天。 
红绸中间绑的小红旗已经拽过了河界,大总管这一场毫无意外地胜了。他若是扯掉身上的红绸,胡三炮就会跌入几十米深的谷底,一命呜呼,也就可以彻底结束掉这场赌赛。 

阿巴旺吉并没有扯断红绸。他再次下压重心,紧拽稠条,一步一步倒退,把胡三炮给拽上了悬崖。
一旁围观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永宁坝子的乡亲们很想看见大总管取胜,永宁的马帮今后就可以在茶马古道上畅行无阻,但是谁也不想真的看到,这俩人闹出人命见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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