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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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绳被放了下来,我一手拉住绳尾,将绳子递给浮游,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你那块骨头若还没有拿去炖汤,便给我吧。”
浮游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发红,却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从脖子上解下那个做工粗糙的骨质挂坠。
我顺手接过来。浮游扫了那挂坠一眼,沾染着血的睫毛颤了颤,随后恢复了他平日里冷静平淡的样子,眼神却放在别处,轻声道:“如果我背叛你,你可以捏碎它,我就死了。”
我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冷酷无情之人?”
浮游张合了几下嘴巴,耷拉着无形的尾巴开口道:“是。”
顿了顿,他垂下眼睛,又缓缓地说道:“你对自己人好,对不在乎的人不好。”
我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勾唇揶揄道:“拿了你的东西,你就是我的人了。若是你背叛了我,我就把它抵在云和国最好的青楼里,换个花魁回来。”
浮游竖起耳朵听着,刚有些高兴,等听到最后一句话,表情未变,我却觉得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他想了想,道:“花魁没用。我会做饭、赶车……”
顿住,又很努力地想了想,他补充道:“我还会杀人。”
我愣了愣,笑起来:“不用你杀人,已经交换了东西,即便你没用了,我也不会不要你。”
浮游抬头望向我:“交换?”
“你不是也拿了我的东西?”眼睛慢慢眯起来,短暂的沉默后,我开口笑道:“那天,难道不是你偷偷把那包吃剩下的橘红糕收起来了?”
浮游默默地望着我,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半刻钟,他一脸小孩子偷糖吃被发现的表情,老老实实地开口:“藏起来了。”
浮游停在这里,大概觉得应该辩白一下,于是说道:“第一次有人给我买,我只是想收着以后吃。”顿了顿,他虽然面无表情,在我看来却明显颇有些委屈地接着说道:“后来馊了。”
“……”
他这缩着爪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委实可怜,我只好说:“以后再买。”
浮游点点头,立时高兴起来。
我颇有些无语。
不得不说,这小王八真是挺好养活…………
拖了这些时候,震动慢慢停了下来,但仍有碎石往下滚落。我与浮游借着绳子从裂隙出了山洞,发现火山已经塌了大半,岩浆从崩毁的山石间涌出,汇成滚烫的长河,缓慢地顺山势朝着下面流去。山下的民房毁了大半,大灾之前,众人弱小如蝼蚁。然而玉姜城地基坚固,竟还稳稳地立在山腰之上。玄契一脸黑灰,却难得地没有缺胳膊少腿,发现我和浮游,立时满脸惊喜地带着一群侍从滚了过来。
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浮游解释道:“他是最后一个姓玄的人,也许有用,所以幻境解除后,我把他一起带出来了。”
倒是傻人有傻福。
我微微挑眉,噙着笑望向玄契道:“从此以后,你便是畴华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玄契却对我的话全无反应,只急急问道:“尚策美人不是跟你一起走了吗,他在哪儿呀?”
我愣住,方才想起司幽算来,其实还是他预定了的“夫人”。
见我不答,玄契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沉默片刻,颌首。
玄契怔愣,随后猛地一拍大腿,竟然就这么往地上一坐,放声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好好在外城呆着,硬是被拉到这鬼地方来,又是差点被杀,又是差点被岩浆烫死!竹篮打水一场空,心心念念一个美人,还他娘的死了,尚策美人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尚策美人…………”
玄契可说是在这一场争斗中,唯一真正获益的人。可他撕心裂肺地嚎着司幽的假名,声音混在其他人悲痛欲绝的哭声中,却也意外的合衬,又有一些滑稽。
我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儿,转头,视线穿过黑色的浓烟,像是看到了时光的那一边。
……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
浮游望向我,静默无言。我收回目光,对他淡然道:“我曾经喜欢一个人,与其说他是一个人物,倒不如说是一个象征,代表了一段漫长的时光。我一手带大他,看他在这世上苦苦挣扎。他虽然优柔寡断,却从来有着自己的底线,他说他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不能不恨我。正因为如此,他便死了。”
浮游瞥了大哭不止的玄契一眼,抿唇问道:“你很伤心?”
我笑起来:“不,我不会伤心,因为上面那些话都是我随口编的。”
我不会伤心,因为我从来只往前看。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就这么好好替他哭一场吧,不要停。”静默片刻,我望向玄契,淡淡道:“除了你,再没有人会为他哭了。”
☆、第31章
那日过后,各地仍时有余震,派去白渊打探的人一直没有回来,而许久之前安插在白渊的契瑶也始终没有消息。
但我并不打算轻举妄动,虽然白渊是我心头的一根刺,但此刻若是立即动身前往,却毕竟太过鲁莽。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我都需要经营好畴华,方有资格以不动应万动。而将这里直接丢给玄契,显见不是什么太好的主意。
得知司幽已死,玄契悲愤之余暴饮暴食了三天。大抵美食美酒确实能够治愈人心,重了数斤之后,玄契某日忽然大彻大悟,发现生活毕竟不像司幽,不会因为悲伤就风情万种,他实在不该这么亏待自己,在美色这方面,他虽然已经不可能在质量上取胜,但至少可以从数量上弥补,于是就此一头扎进了美人堆里,将所有的公务都留给了我。
我现今恢复了身形法力,找了个可控制的少年冒充帝易,自己只顶着个帝易手下第一谋臣的名号,倒也算如鱼得水。因为玄姚的缘故,内城空出许多位子,我便提拔了一批年轻人。
只是现今的年轻人委实不济。我正午小憩了片刻,到偏殿便发现那里已然东倒西歪了一片。
为首的沐音见我进来,勉强振起精神,跪下行礼,口中却是争辩之词,只道连日伏案批改文书,实在不堪劳累,方才有此失态。
有此失态不是他们的错。
……
……
……
……难道还是我的错?
我于是微笑:“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休假一日,放你们与玄契一同到后殿宴饮,如何?”
沐音猛地抬头,大惊失色道:“请大人不要说这样的玩笑话。”
我挑起眉梢,冷冷笑道:“难道不是你先与我玩笑的?畴华遭此大劫,百废待兴,时时刻刻都宝贵至极,还是说,你们在这里拖延,损失的不是你们自己的钱财,受苦的不是你们自己的亲友,被破坏的不是你们自己的土地?”
沐音噎住,面露惭色,讷讷道:“是我等想岔了,只是人手确实不足。”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随后起身,众人不明所以地跟了出来。
我指了指地上忙碌的虫蚁,悠悠然道:“看到了么?”
“大人是想让我们效仿这些虫蚁的毫无怨言、兢兢业业?”沐音点点头,眉目间却隐隐有不赞同之意:“可……”
“你猜错了。”我勾起唇角打断他,在指尖倾注力量,转瞬之间,虫蚁都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燃成灰烬,它们旁边的花草却丝毫无伤。
沉重的压迫感下,所有人都一时噤声。
在这样绝对的安静中,我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开口:“少说话,多做事,熬过这段时间便是荣华富贵,可现今……”
顿了顿,我继续缓缓说道:“牢牢记得,你们和这些虫蚁,其实并无太大的差别。”
我本意是想借此机会压制这群年轻人的傲气,话音刚落,沐音却忽然抢在众人之前扑通一声跪下,这倒是很正常,只是不知为何,自此以后他每看到我,眼神都会莫名其妙地闪闪发亮,委实令我后背发寒。
但这毕竟是小事,我并未如何在意,几天之后便淡忘了。因在畴华并没有别的心腹可用,许多事我便一般都会交给浮游去做。当他没事的时候,就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他吃糕点,我有时候看书,有时候看他。
那柄三两银子的剑断了之后,浮游一直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巡龙剑见杀气便鸣响,我赐此剑给常羲,自然是有敲打之意。这样的剑,当然不能给浮游用。我原本想着替他留意一把好的,却不想浮游近日似乎对狼牙棒别有兴趣。
诚然狼牙棒杀伤力惊人,但与人对阵,别人都抽出宝刀宝剑,你却抄起一把狼牙棒,这画面毕竟不甚美好。
我只好循循善诱:“除了狼牙棒,你还有什么喜欢的吗?”
浮游挺确定地回答:“你”
略微想了想,又补充道:“糕点。”
我:……
和这些东西排在一起,感觉实在微妙,但浮游能将我排在糕点之前,我似乎还是应该略微感动一下?
见我不说话,浮游表情委顿下来。他抿唇犹豫着靠过来一点,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我,过了一会,忽然俯下身来抱了抱我,直眉楞眼地说道:“不要生气。”
我微怔,随即顺势揽住他,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让他好舒服地贴在我的心口,轻笑着开口道:“我并未生气。”
浮游嗯了一声,好像安心了不少,于是很严肃地点点头,推开我,淡定地起身,走了。
我:……
浮游慢吞吞地坐回原位,发现我不知为何又沉默了,于是回过头,表情看上去很是疑惑。
我挑眉与他对视,终于率先败下阵来,只好无力地按了按额角,拉过他,先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开口说道:“你之前所说的刀匠不光擅长铸刀,于其他的兵器也颇有造诣,我让他加做一把狼牙棒,想来算不得什么。”
浮游还未回答,沐音突然从不知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一脸忠心耿耿道:“大人,这种小事请交给我来处理,您要怎样的狼牙棒,尺寸如何,刺要多长,多重为宜,几日为限?”
我动作猛然顿住,眼睛微微眯起:“沐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竟然记得我的名字。”沐音一脸感动:“沐音愿为大人鞠躬尽瘁。”
我挑眉,语气危险:“哦?”
他愣了一下,随即正色起来,目光灼灼道:“沐音猜到了大人是谁,时逢乱世,我只愿跟随大人这样的当世强者,创下一番功业。”
“大人,我从小便憧憬您。您这样的,方才是真英雄。”沐音越说越激动,仰着道:“有人从世上匆匆走过,一辈子碌碌无为,与飞鸟走兽又有何区别?大丈夫在世,自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说到慷慨激昂之处,浮游忽然皱起眉头道:“主上,他头上的发绳似乎是你的。”
气氛僵硬了一会,沐音顿时一噎,不住地呛咳起来。
我支颌扫了他一眼,漠然地弯起唇角。
沐音脸色通红地解释:“我只是单纯地敬仰大人,才想取些东西聊以寄托情思。而且我绝对只拿过发绳一类的小物件,从未、从未打过什么贴身衣物的主意!”
我:…………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劲,实在让人无言以对。
只是看浮游满脸“原来还可以这样”的表情,我眼皮一跳,脸色便不禁凝重起来,立时抓住机会打断了沐音的话,免得他带坏了浮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