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红枝-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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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又蹙眉看着阿添道:“你最近哪儿学来这么多不正经的词儿?”
“当然是《洛阳早报》!师傅我跟你说——”阿添把一口包子咽下去,“《洛阳早报》改版了!而且换名字了,叫平城版的洛阳早报。”
“哦。”红枝想想大概是茉莉来了平城之后,另起炉灶了。她叹叹气,出了门。
外头的夕阳正好,她却无心去看。目前红枝姑娘苦苦思索的问题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并且可以用什么来养活自己呢?
这实在是一个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姑娘,她已经在人生问题上上升了一个高度。而且这个高度是有道德修养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度。
阿添已经开始埋头写《我的后宫女官生活》了,红枝想拿来翻翻,这死丫头竟然不给她看。好吧,红枝真心感觉到就连徒弟也有自己要走的路了。而自己的路,还不知道在何方。听说……拓跋焘八月就要回朝了。她眯起眼睛来,想了半晌,恩,拓跋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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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睡得正香,便被摇醒了。她叹一口气,睡眼朦胧道:“添添啊,为师和你说过多少遍,让为师自然醒……”当看清面前这张脸时,瞬间又咽了下口水,“哦,真真啊。不要烦我,我要继续睡。”她立刻又躺了下去,背对着刘义真继续睡觉。
“大家都出去了,就你还窝着。”刘义真最近很注意言辞,但是他还是改不了说教的语调。
“我懒惰我光荣。”红枝继续死皮赖脸地睡着。
“起来,带你出去玩。”刘义真轻拍拍她的后背。
红枝一脸怒气地坐起来:“让你烦让你烦,老子都说了不去!老子要宅!宅死了也不要出去!”
刘义真笑笑:“噢?”
“你笑得这么不怀好意干嘛?”红枝眨巴眨巴眼睛,这下好了,睡意全没了。
“本来想着这山上有处奇景,打算带你去的。你若不想去,罢了。”
“哼。今天不陪公主了?”
“西平回去了。”
“哈?”红枝有些起疑,西平那个赖皮糖竟然舍得回去?太奇怪了。她一伸手,看着刘义真,“啊,我起不来了。”
“你的确懒死了。”刘义真伸手拉她起来,找了梳子来帮她梳头发。红枝很满意他这一丝不苟的样子,手里扯着头绳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刘义真又问:“昨天睡得可好?”
“不好。”红枝撇撇嘴。
“还有蚊子咬?”刘义真闻闻这屋子里似乎还有残留的熏辣椒草的味道,应当是没有蚊子的。
“蚊子倒是没有,可是——这枕头硬死了,我感觉又落枕了。啊——”红枝惨叫了一声,伸手去揉了揉脖子。
“你一年落枕个百八遍。”刘义真也不理她。
红枝龇牙咧嘴地左右摆了摆头,痛苦道:“啊,你好没有爱心……”
“别动。”刘义真拿过她手里揪着的头绳,“你就知道干嚎,掉进水里就蔫掉了。”
红枝一吐舌头,不屑道:“那又怎样?我无耻我光荣。”
刘义真哼笑一声:“你啊,就是一天晴一天雨,我还不知道你什么脾性?昨天蔫得像只枯葫芦一样,今天又活蹦乱跳了。”
“奶奶个熊的,你乱用比喻。”红枝心里一想,你这种人写稿子也就《平城日报》肯收,像《洛阳早报》这样的高端报纸,肯定不收你的稿子。
“好,我乱用。你文辞最好了。”刘义真摸摸她的头,“好了,去洗个脸吃点东西,过会儿就出发。”
“以后你再摸我的头,我就和你绝交!”红枝倏地站起来,拍拍衣服,出门了。
刘义真蹙了眉,她这拍衣服的动作不知道哪儿学来的,颇有一种“本大爷风流倜傥,拍一拍更潇洒”的自恋风情。
日光依旧很刺目,这盛夏天里跑出来真是自讨苦吃啊,红枝伸手挡了挡太阳:“你看你做什么孽,本来我可以窝在屋子里吃西瓜的!”
刘义真也不答她。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红枝渐渐觉得有些清凉的风袭来,光线穿过树叶投在地上有点点光斑,再往前走,则是一道宽阔的清泉倾泻而下。红枝站在这小小瀑布之下,看着下面的山涧水流,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你若掉下去,我不会见死不救的。”刘义真也只当她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于是好心说了一句。结果被红枝白了一眼:“你觉得老子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咩?”说罢她往前走了两步,在一块石头边坐了下来。
刘义真便也在她旁边坐下来。红枝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奇景?”
“倒也称不上有多奇特,却也算得上这山中能够称道的景色了。”停停,又说,“红枝,明天就要回太学了。”
“那正好。这山上想吃什么都寻不到,我得下山好好补一补。”红枝埋头玩着地上的小石块,时不时丢一个到水里去。
“你就只惦记着吃食。”她左右也吃不出味道来,怎地就对吃食如此上心?
“是,我就是那什么。”瘫到地了,红枝也懒得计较这种拙劣的比喻。正埋着头打算挖掉一个蚂蚁窝,刘义真一只手便探了过来。红枝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是将一块小玉系在了她脖子上。那双修长白净的手,竟有些微弱的凉意。
红枝眨眨眼,蹙眉问道:“给我的?”说罢从领口拿了那块小玉,对着太阳仰头看了看。恩,好眼熟的嘛,成色不错嘛,当了应该值不少钱咩……
红枝突然间恍然大悟:“啊,这个是你娘亲留给你的!”
这块小玉的确是孙修华当年留给刘义真的物件,刘义真一直带着,也极为珍视。
“所以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啊?”红枝继续鼓捣那块小玉。
刘义真也不答话,取了一块帕子,弯腰在溪泉中弄湿了,又轻轻拧干递给了徐红枝:“看你脸上的汗。”帮她擦完脸又抓过她脏兮兮的手,一起浸到有些微凉的泉水里。一条小鱼在浅溪中扑腾了一下,迅速地逃走了。
红枝确实也觉得他的手好看,顺手摸了摸。周遭静寂得很,她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脖子上挂着的小玉,再看看自己的手。
上头突然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掉下来,砸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都是你!靠溪水这么近干什么?”红枝没好气地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拍拍衣服,忿忿道。
“好,我不对。”
红枝姑娘对这样承认错误的态度表示甚为满意,遂仰头笑了一声。
“这块玉真送给我啊?好重的礼啊,哎哟。”红枝哼唧一声,摸摸那块小玉,又收进夹领中。恩,这个等到以后穷途末路了,可以考虑当掉,“可是为什么要送给我啊?”
刘义真跟着她一道往回走,想了半天,结果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反正左右都是你的。”
“哈?”红枝有些不解。
刘义真没好气地笑了笑,决定收回之前做出的“她心思变细腻”的评价,这哪是心思细腻,分明就是更大条了。于是他更没头绪地回了一句:“若是觉得太贵重,那你可以考虑送个回礼。”
“哪有这样的?送人东西还要人回礼!太小气了!哼,我不要了!”红枝说罢就伸手绕到脖子后方去解绳子。
刘义真神色微黯了黯,苦笑道:“没有回礼也无妨的,收着吧。”
“你今天好奇怪啊。”红枝咂咂嘴。
刘义真叹一声:“是,我也觉得奇怪。”
红枝只觉得,那块挂在脖子上的小玉,原先冰凉的触感渐渐消失了,开始随着她的体温变得温暖起来。
她走在刘义真后头,看着他清癯的背影默默想着,这样的人是要怎么走下去呢?他会走什么样的路呢?如果哪一天真的分道扬镳了,好像是挺可惜的一件事情。闺蜜刘义真,你是不是哪一天就真的会消失掉呢?
红枝困惑自己为何这些天总在想这些看似很深奥的问题,后来重新回到太学时,她总算是明白了。因为月圆之夜到了……于是她的作怪纯属正常。
她终于放宽了心——这不是我的问题,是月亮的问题。
【三六】美酒虽好,不尽兴
傍晚的时候红枝窝在房间里苦思冥想。白天的时候《洛阳早报》竟然给她寄了一封信,茉莉主编在信中表达了希望她能尽快写新文的想法,并表示如果她乐意的话,可以到平城的分社来工作。
红枝眯眯眼,《洛阳早报》真乃神物啊,竟然连自己住哪儿都知道。太神奇了太神奇,所以“洛阳早报有万千双眼睛在人世飘”的传言真的好可怕啊,难怪八卦那么多那么猎奇。红枝呜咽了两声,难道茉莉主编早就盯上自己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工作机会,红枝姑娘觉得不怎么靠谱。一来,她在宫里当女官的时候,其实是混日子的,因此她自觉地认为自己成不了一个好员工;其次,这条路似乎不是她真心想走的路。
喝口水,咂咂嘴,红枝姑娘背手出了门。在走廊上坐下,旁边搁着一小坛子酒。这坛子酒可来之不易,红枝姑娘给自己倒了一杯。闻闻,恩,真香。但估计喝到嘴里就没味道了,真扫兴。尽管如此,红枝还是打算喝掉它,因为传闻说一醉解千愁啊。
然这杯子刚到嘴边,某人就瞥到刘义真那个混蛋滚过来了。恨,又来坏老子好事!
果然,刘义真端着一碗药慢悠悠道:“谁许你喝酒了?”
红枝一瘪嘴,往嘴里灌了一口。这还没咽下去,刘义真就走到面前来,蹲下身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伸手抬了她下巴:“吐出来。”
红枝眨了两下眼睛,咕嘟一声,咽下去了。
她想刘义真肯定暗中咬了咬牙,结果刘义真却笑着一根根掰开她紧紧握在杯子上的手指,然后把杯子拿走了。
刘义真笑着在旁边坐下来,握着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然后将药碗递给徐红枝:“来,先把这个喝了。”
红枝一蹙眉,忿忿道:“不公平!凭什么你喝酒我喝药?!”
“左右你喝不出味道来,糟蹋这好酒做什么?”
眼看着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又无比理所应当地重新倒了一杯,红枝姑娘心中的愤恨之情膨胀到了极点。
“那我也要喝!”她说罢就要去抢。
“不行。”刘义真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端起旁边的药碗递给她,不急不忙道,“乖乖喝药,不然不给饭吃。”
红枝一咬牙,无计可施。
“你先喝一口!先苦死你!”办法虽然拙劣,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聊胜于无。不能让他白喝酒!
“为何让我喝?”刘义真慢悠悠喝了一口酒。
“你个混蛋,我让你装傻!”红枝一推药碗,“喝不喝?!”
“难不成你要让我喝了喂你?”刘义真淡淡瞥了她一眼。
红枝流氓的心被震撼到了。她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之后,哀嚎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竟然能想这么偏!”
“怎么偏了?”刘义真面不改色,淡淡道,“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
红枝一垂首,调羹已经递到了嘴边。刘义真道:“喝吧,不用你动手,张嘴就行了。”
红枝姑娘无比愤懑地喝下了药。一口,两口,三口……心中越想越憋屈。虽然感觉不到这药有多苦,但是——凭什么凭什么!想着想着就要把药吐掉。
刘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