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荣轩-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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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人躲到哪里,皇后都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找到。
“轩儿,轩儿!!”
依旧和从前一样慈爱的声音,他回头,那张艳丽的唇化作了血盆大口想要把他吞入腹中。
“不!”他听到了自己急切的喊叫。
“殿下!!”
子房跑了进来。
殿内所有的景像在他的眼前旋转。
宋荣轩想要坐起来,一头却栽下了床。
“秋海棠!!”
子房一听这个名字,马上沉默不言。只是默默的扶着他重新上了床。
宋荣轩四肢百骸的血液停住。
他恐惧的不是死,而是知道自己结局前的心慌。
被他紧紧合在掌心的小圆球像火般燃烧了起来。
整个人像被抛在云端之上,等待着即将坠落的粉身碎骨。
他害怕极了,手指不自觉地抓着被子。
“殿下怎么了?”子房轻声问。
他紧闭着眼睛回答。“这个冬天太冷了。”
直到太医过来的时候。
他的喃喃自语还在殿内回声。
“轩儿!”
是谁的声音!
父皇。
已经僵直的手指拉在了龙袍上。“很冷!”金丝线绣的龙沙沙的在他的指尖滑动。这一刻他眼神清明。“什么花都死了,海棠也死了。我也快要死了。这个冬天太冷了。”等不及春天的到来,他恐怕就要葬在冬雪下。
不知是谁的汗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可是等他从长长的梦中醒来时,发现纱窗外的树开满了繁花,一股盎然的春意跃于枝头。
“我睡了多久!”他推开喂药的宫人,去问子房。
“三天三夜!阿弥陀佛,幸好殿□子骨一向康健,休养一头半个月也就够了。”子房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不过陛下前天让人把彩纸绸布做成花朵扎在树上,说这样能让殿下一睁眼就能看到春天呢。病也会好得快些。”
初长的太阳映在窗外的院墙上,明晃晃的,照得已有些古旧的砖瓦一阵金光。
他坐了起来,发现帐子外突兀地挂着一双小圆球,洗得干干净净。
想是子房命宫人洗的。
“对了,海棠姑娘那晚闹了肚子,到了天亮,居然不用抓药,也自动好了。”子房含含糊糊的又说了一件事。
宋荣轩自然不会追问下去。他笑了笑,重新接过宫人捧来的药,却并不喝,只是放在手心里暖着。
“把帘子也卷得半开吧!”
守在门边的宫人刚一卷,宋荣轩就深吸了一口气。
风还是冷的,但令人少了许多压抑。
他走到了外面抬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心情有了些舒畅。
后宫之主虽然是皇后,但是父皇的威严,在男人的世界里远远不是女子所能超越的。
他的手开始温温地热起来,从臂上开始蜿蜒地钻入脸颊。
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寝殿里的小圆球,就像那天女子头上的头发,甩着青涩的活泼。
她说过,不用怕,你的地位好好的。
难道她是天上的神仙,所以能预卜他的处境。
也不对。
有那么贪吃的神仙吗?
明明送给他吃的东西,都可以回炉到她的嘴巴里。
有那么失礼的神仙吗?
找不到纸给他写字,就学鲁男子一样卷起袖子让他把字写在上头。
那么鲜活的生命。是万万不能锁进笼子里成为囚鸟。
他默然地看着外头的树。
子房在身后道。“殿下,该给皇后请安了。”
“随父皇上朝罢!”
他一低头,整了整袖子。
母慈子孝的面子。
比不过男人的事业。
睡了那么多天。
人也该清醒了。
起来抬脚下了台阶。
现在天空最亮的太阳。
哪怕对着满地的雪。
也不曾放慢每天的脚步。
从此时开始,止步就是妥协,别人不会因此放过你,说不定最后的结果正是因为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乖乖的听话,把自己的生命线放在母后的手心里。
他不想这样活着。
太祖皇帝说过,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尤其父皇在大冬天里,偏偏在树上扎了那么多的花。
何尝不就是让他把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
这就是宋家皇朝的国策。
从不出懦弱的男人。
子房看见自己的主子病了一场后,似乎气度长了些,原本那张脸的少年轻狂,早已经收敛不见,此时眉目端肃,看来很有陛下遗传的威严。
正安慰的想着,突然看东宫里的副总管偷偷在墙后探了头看自己。
什么事?
他的眉头一愁,吩咐身边的小内侍去打听。
不久小内侍追了上来,边走就边在他的耳边轻语。“秋海棠姑娘,昨晚不是肚子痛得要死吗?好容易今天醒来,却坏了脑子。什么事情都忘了。”
子房一愣。
怎么差点了忘了这个祸害。
“打发她去浣衣房吧!”
皇帝陛下亲自驾临东宫后,子房的胆气仿佛一下子壮了起来。
说后完学着宫里大总管的样子,脸上带着笑,踩着稳稳地步子朝宫里权力最大的地方前进。
小内侍似乎有些顾虑,竟回了一句,“可她醒来后,除了忘掉一切,行动就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
子房轻轻地一哼,小内侍的声音渐渐地变小了,最终不了了之。
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也不过是宫里的一只小小的蝼蚁。
又不能当螃蟹横着使。
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的传了下去。
可怜秋海棠一日水米不曾沾牙,躺在床上正暗自叹气,只见一群人就冲了进来,就被人架了起来拉走。
蓬头垢面的不但难看,而且,副总管大声吆喝道。“除了她昨日穿来的衣裳,余者留下。都去浣衣房了,哪里用得着绸衣缎服。”
等秋海棠被人架走后,副总管拍着手儿道。“没了她,咱们东宫总算干净又安静了。”
秋海棠,不,附于她身的迟池连跌带爬的被人拖走。
刚立了一下脚,冷不防后头有人忽然用力一推,站不稳,就跌下了地,手臂被地面擦的热辣辣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
这是去哪里啊!!
迎面的风,刮得让人睁不开眼。
她看不清这个世界到底是如何?
偏偏后头的人把揪头发推搡当成了家常便饭。
头发乱蓬蓬的,右手的手臂红而肿,还有渗着血水的裂口。
痛得象是无法熬过去的剜割。
她的汗合着眼泪一起淌了下来。
大片大片的雪花转眼把她裹的一身苍白。
很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她昏倒在了冰冷的雪面上。
迷糊中,她听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晦气。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一间散发着霉气的屋子里。
又小又窄,光线也昏暗。
潮湿的墙面上,滑下了许多道水珠,所经之处留下了层层的青苔。
☆、年火
外头的太阴越窗而入,她的整张脸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惨白。
然而,她抬起头后,短暂的茫然,稍纵即逝。“我这又分配到哪里来了?”
对面桌子上有人趴着睡觉,听到她的声音揉着眼睛看她。
“醒了?”
那人走了过来,迟池的头很昏,只能眯着眼睛看她,看见那人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
“先喝口温水吧!呆会要喝药。”粗声但不大气的声音:“你被东宫的人打发来我们浣衣房了。”
躺在床上的迟池心顿时一片苍凉。但又有点想笑。皇长子是那个孤寂的少年吗?
明明雪光正好,可那个少年,偏让人感觉到一种旷世的冷清,不为人所知,也无人所倚的寂寞。
可是她错了。
贵族再如何伤风悲月,也比不上小人物的堕落。
听说原身就是因为得罪了皇后,被皇长子要了去。
眼看被人灌了药去了命,偏偏被她附了身。
好容易才醒。就又被人不由分说扔到了浣衣房。
她怔怔地想着,整张脸几乎是空灵了起来。
熙宗宋荣轩。
熙字,兴盛之意。取天下熙盛的意思。
在位五十二年。
终年七十。
还有四五年,就到他的未来。
画里一张瘦削的脸。
眼神温祥,似乎人生中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渡过。
他在历史中曾经是个迷案。有人说他不是皇后的亲子,在父亲逝世后,逼母自尽。
她的呼吸渐渐的细微起来。
她听到有碗落地的声音。
还有人尖叫,并伸出手颤巍巍的在她的鼻间探息。
她想笑。
但失去了牵动嘴角的力量。
眼前大片地黑暗顿时染进了她的眼眸。
不知过了几时,有乐声响起,不留神听,竟像幽咽一般的细细微微。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头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有脸难得浅红了起来,像得了什么好处似的。
嘿地一声笑:“还以为你挺不过去,幸好,幸好!或许的皇长子殿下订亲的事,冲掉了你身上的病气。”
那么不修边幅的人,可这般的真性情。
迟池点了一下头,释放出对她的感激。
外面的乐声一直持续。
在屋里人的唠叨下,耳边大概明了。
那个才小学毕业不久的少年真的订婚了。
未婚妻是皇后家族一支偏远的族人。
想当然尔,远了十万八千里的关系,自然不会是身居要位的人。
屋里人说完后,突然叫了一声。“哎哟!我得去干活了。你若然有力气的话,记得自己把药喝了。”
宫里最低下的阶层从来没有闲人。
像迟池这样的,如果不是险的差不多要死,只要有气就得爬起来去洗衣服。
她蹲在井边,看头顶上的白色是她落在枝头上,一直落到最底下的雪。
紫色的是醒来时挂在耳边的绒花,发梢不知名的暗伤。
手边的是大的小的衣物。
是让她清醒的井水。
冷风卷起层层的雪灰,铺天盖地的扑下,在人身上吹得入骨。
淡红色是她的指尖的裂口,在冷水中生根。
这是一个她不曾染指过的流年。
成堆像山一样的衣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