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醉-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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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人救救我!”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任笑迟一惊,同时各处在响着同样的求救声。
还有人没出去,还有人受伤,或者……任笑迟不敢再往下想,再看一眼有酒香围绕的酒保,撑着双膝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吧台。
回到男人身边。他看着她,满是灰尘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是亮的。“小靖……小靖呢?”他问。
任笑迟说不出话,她不忍告诉他真相。
“小靖呢?”男人又问了几遍。听不到回答,像是感应到什么,男人垂下眼眸,用胳膊撑着往前爬,嘴里喃喃道:“我去找他……去找他……”
任笑迟赶紧按住他,劝道:“别这样,你现在不能动。”
男人不听,只说:“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们要在一起……”
任笑迟无法,放也不是,拦也不是。正在这时,有消防员冲了进来,喊道:““我们需要大家撤离现场,每一位有行动能力的人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有两个消防员过来,任笑迟说男人可能骨折了,请他们用担架将他抬出去。救护人员随后进来,不顾男人的挣扎,将他架起,迅速抬走。
任笑迟拿起包跟着往外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夜风”没了。
门外很吵。警车声、救护车声,带着生的信号盘旋在这一方上空。哭声、叫声、喊声、打电话声、抱怨声、议论声、采访声,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嘈杂一片。民警、消防员、医生、护士、幸存者、家属、群众、记者,很多人将“夜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认真执勤的、积极救护的、慌张失措的、惊魂未定的、心惊胆颤的、悔恨懊恼的、感激庆幸的、后怕松气的、热闹好玩的、指指点点的、满脸兴奋的,众生相,众生态。在这种突发的事故面前,人们通常会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任笑迟站在人群中。每次救护人员扶着受伤的人出来,或者用担架抬出来一个重伤者,周围都会发出阵阵议论。同情者有之,猜测者有之,说风凉话者有之,见怪不怪者有之。这些声音让她听得心烦,真想大声叫他们闭嘴,可她只能默不作声地站着。今晚的温度不低,可她却觉得冷,身体止不住地左右摇晃,像是随时会倒下来。
任笑迟一直在祈祷,为已经救出来的和没有救出来的人,为活着的和……和永远睡去的人。除了祈祷,她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所有在“夜风”里受难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有人突然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臂,任笑迟转过头,看了几秒才认出对方,并不意外,只是无力地说:“骁飞,你来了。”
“笑笑,”孟骁飞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了。”看她头发散乱,脸上又黑又脏,一件白衬衫成了灰色,再看她衣袖上的血迹,忙又说:“伤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
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任笑迟看着已成废墟的“夜风”,低缓地说:“‘夜风’没了。骁飞,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孟骁飞说,“笑笑,别留在这了,我送你回去吧。”
任笑迟还是没应他,看看他身后的四五个人,又往周围看了看,问道:“洛枫呢?他在哪?”
孟骁飞迟疑了下,说道:“枫哥有事走不开,叫我来处理。”
“他有什么事走不开!”任笑迟突然激动起来,“‘夜风’没了,是他的‘夜风’!他把这里当什么?玩具吗?炸了就炸了,他都不屑露个面!”
孟骁飞讶异地看着她。从没见任笑迟如此激动过,也从没见她如此指责过洛枫,完全不像平时理智冷静的她。
任笑迟直喘气,两腿晃动着退了一步,包带从肩膀上滑下。
孟骁飞赶紧扶住她,说道:“笑笑,回去吧。”
“不!”任笑迟抓住孟骁飞的衣服,急声道:“他在哪?骁飞,你告诉我。”
孟骁飞闭口不言。
“我要见他。”
“枫哥真的有事。”孟骁飞说。
“那我去见他,”任笑迟说,“你带我去见他。”
“枫哥没吩咐,我不能带你去。”孟骁飞为难地说。
任笑迟推开他,怒道:“为什么不能去!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孟骁飞有口难言。今晚是何佺的六十大寿,连罗帮的一众头目都聚在于园为他贺寿,洛枫身为一帮之主,且又是晚辈,自是不能缺席。于园那个地方当真是任笑迟不能去的,他不能做这个主。
可任笑迟是铁了心地要去,连求带逼地说:“骁飞,带我去见他,我今晚一定要见到他。”顿了顿,又加一句:“除非他永远也不想再见到我。”
孟骁飞犹豫了,对这句话他也不能做主。思量再三,终于说道:“笑笑,我先问问枫哥行吗?如果他说可以,我就带你去。”
任笑迟答应了。
孟骁飞拨电话时,任笑迟的手一直紧握成拳。
电话是打给孟骁阳的,这个时候他跟在洛枫身边。铃声响了一段时间才有人接,孟骁飞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孟骁阳急促的声音:“哥,你快回来,枫哥出事了。”
“枫哥出什么事了?”孟骁飞忙问。
“回来再说。”
孟骁飞还待再问,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把手机扔给身后的一个人,孟骁飞立刻吩咐两名手下留下来处理事故,其他的跟他回去。再看任笑迟,听她一句:“带我去!”最终下了决心。
“走。”
第四十八章
从不知道这座城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任笑迟不是刘姥姥,这里不是大观园,但是一走进去,她还是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回廊上、小径边、草丛里、花园中盏盏精巧的灯将整个园子照得犹如一副柔美的油画。以夜为幕,以灯为彩,以风为笔,所过之处皆留下了美得不可方物的杰作。那假山、那池水、那石桥、那亭台、那楼阁,种种种种,皆是以前在“请您欣赏”这种片子里才看得到的,在制作精良的古装片里才能领略一二,是需要门票的景点,是门口应立个“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种碑的。这里应当与凡尘俗世毫不相干,应当是隐士高人居住的地方。
洛枫真的在这?
疑惑在看到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时随风消逝。直觉告诉她这些并不是普通人,走过他们身边时,她会更觉得冷。而他们走过她身边时,都会看她一眼。这看并不像大街上行人随意的看,而是带着探究的看。
任笑迟并不在意他们怎么看她,她的耳朵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枫哥出什么事了”,脚下一刻不停地紧跟在孟骁飞身后。有时见他回头看看她,她会点点头,表示她撑得住,不必顾虑她。
到了于园的医疗室前,孟骁飞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孟骁阳,大步走上去,抓着他就问:“枫哥怎么了?”
孟骁阳看看紧闭的门,说道:“中了一枪,周医生在里面抢救。”
孟骁飞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孟骁阳握起右拳往墙上一击,恨声道:“席上有人向枫哥开了枪。”
孟骁飞的脸上杀意尽显。“谁干的?”
“大东带来的手下。”
“进于园是不许带枪的,你们没有搜查吗!”孟骁飞厉声道。于园除了洛枫特别指派的人,或者是有特权的,其他进来的人都不许携带武器。而这里的安全由孟骁阳总负责。
“搜查的时候没有一个带枪,”孟骁阳又往墙上打了一拳,“我怀疑他是事前藏在哪,进来后才拿出来的。”
孟骁飞的眼神冷峻锐利。事先藏好的也需要有人带进来,在于园能够不必缴枪的没有几个人。
“人呢?”
“就地正法。”
“大东呢?”
“捆了。人是他带来的,他要负这个责任。”
“他怎么说?”
“他说这事跟他无关,他没想杀枫哥。”
“佺叔他们呢?”
“他们说这件事一定要严办,现在正在大厅商议怎么处置他。”
大东是连罗帮新派势力的代表,发展势头强劲,手下有一批彪悍勇猛的兄弟。他脾气火爆,经常因生意和旧派发生冲突,早就招致了旧派的不满。孟骁飞猜测有可能*们会借这件事压住他。
“哥,你看这事要怎么办?”孟骁阳虽然有能力,但到底年轻,缺乏些经验。
“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要等枫哥做决定。”孟骁飞说。
孟骁阳一吹右拳,想到什么,说道:“枫哥今晚有点心神不宁,大概有预感会出事。”
孟骁飞想说洛枫是因为担心才心神不宁,突然想起跟在身后的任笑迟,忙转身去看。孟骁阳也跟着看过去。两人都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女人。
孟骁飞赶紧走过去扶住她,又回头叫道:“骁阳,拿件衣服给我。”
孟骁飞给她披了一件西装,着急地问道:“笑笑,你怎么样?说句话。”
任笑迟说不出话,她现在脑子里乱得很,一条条信息就跟唱片一样来来回回地播放。洛枫中枪了,有人要杀洛枫,洛枫有危险,洛枫在里面抢救……洛枫中枪了,有人要杀洛枫,洛枫有危险,洛枫在里面抢救……洛枫中枪了,有人要杀洛枫,洛枫有危险,洛枫在里面抢救……
“哥,她不就是枫哥上次救的那个女人?”孟骁阳记得她。她容易让人记得。
枫哥上次救的那个女人?任笑迟的脑子里又添了一条信息。洛枫上次救的那个女人?洛枫上次救的……她?上次是哪一次?认识之初,洛枫就救过她,可如果是说那件事,不会用这种语气。这个人她不认识,他又怎么会认识她?况且她被救的次数屈指可数,要说上次被救……任笑迟蓦地一抖,有什么从土里冒了上来。
她抓住孟骁飞的手臂,声音粗哑地问道:“他又救过我?”
听到骁阳说那句话,孟骁飞就觉得不妥。以任笑迟的敏锐,听她如此问,孟骁飞知道她已经起疑了,他在犹豫究竟该怎么说。
“骁飞?”任笑迟叫了一声。
孟骁飞含糊地说:“他救过你。”
“什么时候?在哪?”
“你应该记得。”
任笑迟直盯着孟骁飞的眼睛。孟骁飞虽没避开,但心里却不由得慌了。
“我问你,”任笑迟一字一句地说,“上次我被活埋,是不是他救的我?”
孟骁飞的视线一移,看向任笑迟身上西装外套的肩部,没有言语。
“回答我,骁飞。”任笑迟加重语气说。
直觉这件事快要瞒不住了。孟骁飞并不是不会说谎,在道上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对人对事要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心里有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是他始终不会欺骗的,一个是洛枫,一个是他的弟弟孟骁阳。按说他可以编一个谎话将这件事掩过去,但他却做不到,对任笑迟,他欺骗不来。
孟骁飞用了点力,扶稳了她,开口道:“是。”
手里一紧,任笑迟又问:“张福才的死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孟骁飞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真想知道?”
任笑迟张口欲答,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出不来,不觉就此愣住。过了片刻,忽别开目光,嘴里说着:“告诉我……他是谁?”
孟骁飞沉默了会,回答道:“连罗帮,一个社会大哥。”
头一嗡,脑子里的所有信息顿时支离破碎,任笑迟松开抓住孟骁飞的手,再也无话。
第四十九章
孟骁飞现在很后悔。其实从他说出那个“走”时,他就已经开始后悔。当时的后悔是因为洛枫,现在的后悔是因为任笑迟。看着倚在墙边,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似被抽去全身力气的她,孟骁飞没来由地生出怕来。
无法预料到她的反应,她的反应又让他无措。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是安慰、劝导,还是解释?哪一样都不合适,哪一样都不该由他来做。孟骁飞现在并不担心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