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歌-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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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将盘压在心头的郁念和不安驱散,然后静静地,轻轻地握住米青的手。
前方一片渺茫,同时也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傍晚时分,火车到达了上海火车总站。承实叫醒了米青,两人拎着行李,随着拥挤的人流下了火车。
出了火车站,外面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四周高楼林立,建筑各异,拔地参天,车流如注,人群来往,显得拥挤而又嘈杂。
一切都是新奇而又无比陌生的,承实和米青站在广场中央放眼看着这一切,心情忍不住暗暗激动起来。在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中,承实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可以变得这么宽广,这么壮观,与之相比,整个印象中的王胡寨变得如此渺小。
天空在头顶旋转,像个巨大的轮盘,米青抬起头张望,有种晕眩的感觉。
她当然不知道,她和承实将在这里经(精彩全本小说百度搜索:)历怎样的命运起伏,而五年后的这座城市中,她的歌声将如空气一般带着喜悦和悲伤,感动和幽怨,甜蜜和苦涩,融入每个人的心中。
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两个人随着人群的方向来到地铁站,因为没有乘坐过这种交通工具,两人着实为难了半天,最后总算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从取卡机上买了卡,上了地铁。不知道要在哪一站下车的两个人,随着地铁坐到了终点站,从地铁站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从不远处的一个偌大的灯牌上看见“上海南站”几个大字,一团巨大的椭圆形的黑色影子坐落在那个地方。两人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穿着各种时尚服装的路人在身边擦家而过,路边商铺的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坐了一天的车,两人都已是又累又饿,承实将行李全部一个人拎在手中,后来米青从他手中抢过一个不轻的包,费力地背着。
承实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好好休息,等第二天再想下面该怎么办。因为感觉一路上米青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他故意用很轻松自在的语气说话。两人一边走一边留意着附近有没有旅馆,最后总算在高架桥下面的路口看到了一家旅馆的招牌,于是快步朝那边走过去。
推门走进旅馆,见柜台里坐着一个女人,三十几岁的样子,满头卷发,正悠闲地嗑着瓜子。见有客人来了,那女人立刻笑盈盈地站了起来。
“请问,你们是要住宿吗?”可能看进来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穿着土气的少年和女孩,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承实放下手中的行李,问:“对,我们要住宿,还有房间吗?”
那女人略带讥讽地笑了笑:“房间多的是了,单间带电脑158,双人标间118,住单间还是标间?”
米青被这价格吓到了,为难地看了承实一眼,承实自己也还没理解什么意思,便问:“双人标间是不是有两张床?”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说:“双人标间当然有两张床。”
“那请问,有没有更便宜的房间了,我们只要那种有地方睡觉的就可以了。”米青礼貌地上前问道。
“那就普通双人间,88,行吧?”
承实对那女人的态度实在不满,米青看了出来,赶紧说:“嗯,那我们就住这间,谢谢你。”
承实交了钱,拿出身份证登记了一下号码,女人拿着房卡带着两人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就走了。
承实的眼睛一直瞪得圆圆的,表情也很难看,米青关上门便走到他面前劝慰道:“哥,你别生气了。”
“真是狗眼看人低!”承实憋了半天,终于骂了一句。
米青觉得承实这副表情很好玩,忍不住笑他,承实立刻尴尬地把头别向一边。
现在他们有时间打量一下要过夜的这个房间了,这是个长方形的房间,四面的墙壁粉刷的雪白。中间并排横放着两张小床,两张床之间留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并且在床头放置着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有一盏带着花朵形状灯罩的台灯。
床的另一头是一张长桌,桌上有两个保温瓶和一台电视机。旁边是一个两用的衣架,下面可以作为摆放鞋子的鞋架。
再往房间里走是一个被玻璃围成的小小洗浴间,它的门口铺着一张防滑的红色垫子,旁边摆着两双拖鞋。
米青满心好奇地到处看着,显然这里和她长久居住的家相比优越了不知道多少倍。
尤其是那盏台灯,米青有些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久。这些在农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房子这么好,难怪会这么贵,一晚上要88块。”米青像是在自言自语,表情却像是在自责。
“这里是上海,什么都要比别的地方贵,这很正常。”承实宽慰地说。在老家大屯镇上的旅馆住,一晚上也就25块钱左右吧,他想。
米青神情又变得有些沮丧起来,坐到承实身边。
“哥,你会怪我吧,我希望你怪我。”
承实愣了愣,眼神里闪过一抹落寞,笑着说:“傻瓜,我当然不怪你。”
“因为我你才杀了我爸——”
“他不是你爸!”承实打断了她的话,眼神里愤怒异常。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现在还可以回学校继续上课。”米青说到这里,眼泪落了下来。
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去上学了,承实心里难受无比。但在米青面前,他不愿表现出自己对学校有多眷恋,他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就算再挣扎也无法改变现在这种境况。
他决定乐观起来,哪怕伪装也要如此。
“你不要自责了,我觉得现在很不错啊。我其实早就不想上学了,我们班有几个同学都临时退学出去打工了,我别提有多羡慕了。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在上海,在中国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我们可以去找工作,去靠自己的努力挣钱生活,然后将来就在这里买一栋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永远在这里生活,这样多棒啊。”承实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宏图伟略,终于见米青破涕为笑。
“哥,我们说定了,为了你我也会很努力的,我们要一起创造新的生活。”米青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她已经看见了属于他们两人的快乐生活。
承实听着米青的话,心里竟有说不出来的激动,他侧过身子紧紧地将米青拥抱在怀里。
“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对吧?”米青下巴抵在他的肩头,轻声问。
“嗯,只要你需要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两人拥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隐隐听见“咕噜噜”的声音,才分开来,朝着对方哈哈大笑。
“米青你先洗澡吧,洗完了就在床上休息,我出去买吃的东西,很快就回来。”
“嗯,那你要小心哦。”
承实将房卡拿好,然后又拿了些钱装在口袋里,打开门出去了。
第27章 …………
2.
在旅馆住了将近一个星期,再加上每天的三餐,承实从家里带出来的钱已经花去了一大部分。这段日子他们每天都出去到街上找工作,因为考虑到住宿的原因,他们起先打算要找那种包吃包住的工作,可是后来频频受挫之后便降低了要求,只要是有工作可以做就行了。
承实最初自信满满的精神状态在后来变得越来越萎靡,他的情绪大受打击,米青虽然一直鼓励着他,可起到的效果还是很微弱。
虽然在大街上看到的招工启事倒不少,什么房产经纪人、酒吧调酒师、商场销售员、工厂工人等等,但每次一去面试对方不是嫌他年纪轻就是觉得他学历低,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他。
承实渐渐体会到一点,一个没有学历的人想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他一直以来作为自己理想坐标的当记者的梦想,现在想想看更是痴心妄想了。每当这样的念头一占据他的大脑,便立刻会被一种强烈的苦恼所困扰,就像陷在沼泽里的路人的脚,越是挣扎越是摆脱不了。
更令他的心情低落到极点的是有一次米青陪着他去一家房产中介公司里应聘,那个负责人事的男人却一直不怀好意地问米青许多问题,后来竟直接问她愿不愿意做这份工作,承实当场气愤地拉着米青离开了那里。
回到旅馆,承实一进了房间就跑进洗浴间把门反锁起来,任米青在外面敲门他也不出来。
命运往往喜欢对身处不济的人投下掀起波澜的石头,承实在应聘一家销售油漆和装修材料的店里售货员的工作时,通过中介所介绍得到了面试的机会。前提是必须要交纳200元中介费和报名费,为了得到这份工作,承实下了狠心从所剩无几的钱中拿出来交了这笔费用。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获得这份工作了,他满心期待地按照中介所给的地址坐公交车来到那家店里,结果却被对方告知人员已经招满了。
这简直如同晴天霹雳!承实难以置信地顺着原路返回到那家中介所询问原因,可是那人却辩解说他们只负责提供招聘信息和岗位地址,至于能不能应聘上这就要看个人了。
那是17岁的承实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社会上的人心险恶。
承实一直陷在找不到工作的尴尬境况里,十四天后,因为身上剩下的钱已经不够支付房费,他们不得不从旅馆里搬了出来。
出了旅馆两人沿着徐汇区附近的高架桥一路向前走着。承实拎着行李,脸上写满了灰心丧气,他知道身上这些钱顶多也就只够他们俩一两天吃饭的花销。
现在住的地方也没了着落,的确令他很头痛。承实突然里觉得自己现在这种处境就是对他的一种惩罚,畏罪潜逃的惩罚。
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对那件事情的恐惧感,有两天夜里他曾被噩梦惊醒,梦中他一个人处在一片黑暗的空间,没有出路,空气寒冷潮湿,从他的对面缓缓走过来一个人,他满脸鲜血,正顺着额头和脸颊往下流淌。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堂叔,在躺在床上静下心来时,这种无形的罪恶感令他彻夜难眠。
承实和米青睡在同一个房间,他只要侧过身子就可以看见米青熟睡的脸庞。每当他因为噩梦而无法入睡的时候,他喜欢睁着眼睛看着米青,将身子挪到床边,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她的脸。
至少现在能和米青在一起,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陪在她身边,承实觉得所有他承受的这些痛苦都是微不足道的了。
而米青也在努力试着走出那件事带给她的阴影,只是在远离家乡的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母亲,即使她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但米青心中对她的感情却好像一天天被加深了。
是的,那个家唯一值得怀念的,就是母亲曾留给她的回忆,尽管那不是一段温馨而幸福的回忆,她却深深地珍藏着它。
两人徒步来到徐家汇,巍峨高大的建筑一座接一座令他们无法不凝神去仔细关注它们。
这个时候,他们都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从未见过的事物占据了心中的主要位置,脸上绽开了像雨后彩虹般的清新笑容。
无意间,一张招聘启事闯进了米青的视线。米青朝那贴在一家酒店门口牌子上的启事走过去,承实便也跟了过去。
看了内容,是这家酒店正在招聘服务员和传菜员,虽然上面写的要求的年龄18岁至28岁之间这条和他们并不相符,但还好他们的长相并不是显得十分年幼,承实倒是愿意去试试看。
两人推开门走进了酒店,正值下午2点多钟,酒店里没有什么顾客进出。
酒店大堂不算十分宽敞却装修的非常富丽典雅,光滑洁白的大理石地面,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水晶吊灯挂坠在中央,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如同电视里的场景突然展现在承实和米青面前。
一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