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秋波-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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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风雪度千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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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仁可汗寿诞这一日,各族来朝,数国来贺。
大周朝使臣周紫文重伤在身,特遣了副使柳云孤前往回纥王宫道贺。其时金殿之上热闹非凡,梅娜侧妃正陪着怀仁可汗在主位上安坐,其下回纥各部正在献上贺礼,时健在右首相陪,两旁客座之上各国来使正在谈笑风声,内中有人对前些日子大周使臣遇刺正在小心议论,只听得殿门口脚步匆忙,跌跌撞撞跑来一名宫侍,慌乱通报:“可汗,禀可汗,可贺敦带着人前来恭贺可汗大寿!”
梅娜侧妃面上怨毒神色一闪而过,当着这满殿宾客,若教她一时翻脸,倒真不能。索性娇笑道:“可汗,姐姐一向身体不好,在偏殿将养,今日能够起身前来恭贺可汗大寿,可见姐姐这些日子调养的是真不错。”
怀仁可汗面上神色难测,也不知想些什么,精眸一凛,板起脸道:“让可贺敦回偏殿休养吧,她的心意本汗心领了!”
阖殿之中,谁人不知回纥可贺敦失宠已久,早已被可汗逐往偏殿居然十几年,夫妻形同陌路。怀仁可汗既然如此说,定然是不想再见。
那宫侍瑟瑟趴在地上,似乎极是忌惮可贺敦,不敢去回此言。但怀仁可汗似乎铁了心似的,厉声喝道:“听不到本汗所说?”
眨眼间金殿门口脚步声起,一名中年妇人款款而来,天然妙目,正大仙容,虽衣饰有旧,不及梅娜侧妃华丽妖媚,但那一份雍容凛然的气度,却是无人能及。她缓步行至殿中,满殿无声,堂下外国来使或者不认识她,但回纥群臣大多数当年却是与她有着袍泽之谊,这么些年她幽居深宫,无人得见,与她当年相厚的几位武将已是率先跪了下来见礼,其余众臣亦随之而跪:“参见可贺敦!”她温声道:“诸位请起!”待得众人起身,方才与怀仁中汗见礼:“大汗寿诞,臣妾来迟,还望恕罪!”
怀仁可汗面上神色莫测,只一双虎眸牢牢盯着她,如虎豹鹰隼上着猎物一般。他身旁梅娜侧妃面色已是难看的紧。按理说,她不过一偏房侧妃,若在寻常百姓家,不过小妾耳,哪里能同夫君共踞首座。只是这么些年怀仁可汗宠她已成习惯,她在后宫之中跋扈惯了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各国来使睽睽众目之下,她若还要不顾礼节,那将来时健王子想要名正言顺登上王储之位就会被众臣诟病。
她犹犹豫豫立起身来,强笑道:“姐姐既然亲来宴饮,那妹妹便不用再代劳,姐姐还请上座!”
她的原意是当着各国来使与满堂文臣武将客气一番,若可贺敦聪明,便不应该肖想这位子,理应客气一番,然后与可汗祝寿之后,便回偏殿。哪知道她却朗声道:“妹妹客气了!姐姐不慌坐,还有桩事未曾办完。大好的日子,可汗何苦为难一名宫侍?臣妾念着大汗寿诞,特意带了皇儿前来为大汗祝寿!”
这下不但梅娜侧妃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便是怀仁可汗面色也变了。他一字一语,似从喉中发出,极为艰难一般:“王儿?”
可贺敦微微一笑,道:“伏帝匍,还不上前来拜见你父汗?!”
她身后自她进来之时,两旁便低头随侍着两名年轻男子。可贺敦当年手上握有兵权,如今还保有亲卫倒也不甚奇 怪{炫;书;网}。经她如此一说,怀仁中汗与梅娜侧妃这才醒悟,原来这两人之中有一人乃是大王子伏帝匍。
大王子伏帝匍九岁被发配到碎叶城,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当年的幼童已长的高大挺拨,缓缓抬起头来,当着满殿宾客,朗声道:“伏帝匍见过父汗,愿父汗身体安康,岁岁今朝!”
他这一抬头不要紧,可吓坏了已站在怀仁可汗身边的梅娜侧妃与堂下坐着的时健王子。
“吐迷度?!”
母子二人异口同声,全然不能置信。
吐迷度微微一笑,施施然与梅娜侧妃见礼:“多年未见,侧妃娘娘容颜依旧啊!”又转头对上时健,露出个十足十的疑惑表情:“这位……这位可是我那位当年还在蹒跚学步的二王弟时健?”慵懒闲散之中带着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昂然,哪里是当初那唯唯诺诺的行商?
怀仁可汗先时神色莫测,此刻唇角禁不住轻扬,仿佛莞尔:“伏帝匍,你可是已长成了参天大树了。扶着你母后上座,近前来教父汗瞧瞧!”
吐迷度唇角轻扬,显然将那十几年所受冷落皆抛诸脑后,亲自搀扶了可贺敦往汗座而去。可贺敦本是练武之人,哪里就孱弱到了这种地步,但十几年未见的儿子当着满殿来使群臣聊表孝心,她未饮宴心中先已有了醉意,由得吐迷度将她搀扶了上去。
梅娜侧妃本来只是客气,虽然立起身来,半边身子却仍是挡着汗座,却被吐迷度轻轻一拨,差点一个马趴。那小子却睁着无辜的眼睛,一派纯孝模样:“侧妃娘娘让让,母后病体未愈,且让她歇一歇再让你!”语气是纯然的谦逊,仿佛真是可贺敦不得宠,与可汗比肩也要看侧妃眼色行事。
他此语,等同于宣告众臣,梅娜侧妃在后宫之中跋扈之极,连可贺敦也容不下。武将之中与可贺敦交厚的,面上已然带了愤然之色。一时之间,梅娜侧妃与时健已是受了众臣不少眼色。回纥八部之中,除了药摩沙一族,乃是时健外祖家,其余各部有一心等待大王子回归王宫的,今日可谓心愿得偿,比如阿仑图温纳海之流,不免喜气洋洋。更有那先时拥趸时健者,此刻见得大王子威仪煌煌,不比二王子一副纨绔模样,立时调舵转向,观望了起来,一时又向阿仑图等人示好。
殿中不过多添了可贺敦与大王子伏帝匍,倒似两滴水跌进了油锅里,激起无数油花。
一时欢宴重来,怀仁可汗与可贺敦比肩而坐,梅娜侧妃委屈在二人右下首摆了一个矮几,连吐迷度也被依着礼仪,安排坐在了时健原来的位子上,时健被迫朝后移了一移。幸亏这排乃是回纥重臣,在他国来使眼中,这只能算过一场小小意外,既在情理又合孝道,怀仁可汗过寿,远在碎叶城的大王子前来拜寿,并无不妥。可是只有回纥文武重臣才晓得其中波云诡谲之处。
宴至一半,时健的舅父库尔曼将吐迷度打量数次之后,终于傲然站了起来,指着吐迷度道:“回禀可汗,这大王子乃是假冒。臣犹记,一年半以前奉命前去剿灭西州附近的沙盗,当时遇上的沙盗头子就是堂上坐着的这位!”
他话音方落,堂下已是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但吐迷度正手拿匕首,小心在烤全羊的羊腿上切下来一块肉,细细的嚼,闻言只是“哧”的一声轻笑。
他身旁正坐着时健,时健下手坐着的乃是药摩沙,他的外祖。
药摩沙一生擅于精算,生下来的女儿亦聪慧非 常(炫…书…网),唯独这位儿子有些莽撞,性子里某些东西跟时健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只图眼下痛快的人物,全然不知顾忌后果。
库尔曼方说出这句话,他已想指着这逆子的鼻子大骂一通。这教外国来使瞧见,后宫梅娜侧妃容不下可贺敦,堂前二王子一族容不下一个被放逐的,记挂着父亲寿诞而回来尽孝的大王子!
特别是伏帝匍那一声略带嘲讽的笑,已教他心中警醒,立时苦思对策。
可惜伏帝匍再不是当年弱稚小儿,此刻从容的擦擦手,立起身来,前行几步跪在了金殿正中的红毡之上,整个人都趴伏在那里,显出一种哀苦,语声几成哽咽:“父汗……儿臣九岁离开西州前往碎叶,十几年间父子不曾团聚。今日初踏上西州的土地便被污蔑,这是要陷儿臣与不忠不义之境,好令父汗斩杀了儿臣呐!说什么西州沙盗……儿臣想问问库尔曼舅父,当日他剿灭沙盗,可有俘虏或者囚犯,或可捉来金殿与儿臣对质,看看儿臣是否乃是沙盗头子?”
药摩沙狠狠瞪了一眼垂头丧气犹自不肯认输的库尔曼一眼,后者嘴唇哆嗦一次,终于咬牙道:“当日擒的沙盗全都死了,哪里找人来对质?”
吐迷度立时高声道:“就因为死无对证,库尔曼舅父便要栽脏给儿臣吗?父汗,儿臣十三年来不曾亲见您容颜,如今不过是听闻父汗五十寿诞,各国来贺,连邻国都有使臣前来道贺,儿臣身为回纥大王子,却推诿不肯前来,实是不孝之至,这才冒着不曾得到父汗诏令的罪名之下,前来祝寿……”他语声微哽,头俯的极低,旁人瞧着他似已滴下男儿泪来:“可是方才一进这殿门,还未坐热,便遭库尔曼舅父如此诬陷,求父汗给儿臣作主,还儿臣一个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内啥,迟了半天,别打脸啊……抱头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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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风雪度千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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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纥宫庭风起云涌,各国使臣虽不明就里,但本国各部贵族间已多有探询之意。金樽美酒丝竹管弦掩不住其下波云诡谲人心险诈。
怀仁可汗从不知,这一日自己的回答至关重要,几乎等同于救了自己一命。
当时他不过随意挥了挥手,口气之中是久居王位的漫不经心:“王儿在碎叶城这么些年,头一次踏入西州王宫,岂能如此诬陷他?”
跪在地上的吐迷度双目骤然一亮,忍住仰头去瞧汗王神色的冲动,恭恭敬敬磕下头去。
既然可汗都已经下了定论,其余人等再多嘴也是枉然。梅娜侧妃纵然心有不悦,药摩沙鹰眸之内亦有不喜之色,却碍着友邦来使临朝,满殿文臣武将眈眈相视,只得作罢。
良机稍纵即使。
在距离王宫颇远的小院里,休养了两日业已活蹦乱跳的华鸾素步步丈量小院,身后跟着母鸡护雏一般的韩眉。她每前行一步,他便前行一步,似乎生怕她倒下去一般。
前院有重兵保护。自从捉住了吐蕃刺客的当晚,西州城便不再警戒,值此大庆之日,他国商旅皆以此为良机,西州城本已繁庶,此刻更是人潮汹涌。自碎叶城而来的重兵早已有条不紊化整为零的混在西州各处。
贺凤冷自那晚带着韩眉回来之后,虽心有惆意,也曾矛盾自己在良机之时竟然脑袋发懵不曾报仇,偏还救了那丫头一命,然则吐迷度霸业未成,已在阿仑图府上一夜未归,只令赛迪前来传信,教他与小七早些过去相助。小七受伤既重,他只得随赛迪而去。
吐迷度在繁忙之中听闻小七受了重伤,自惭自愧之下,又令赛迪去而复返,将她的乌骨素扇送了回来,特令混进西州城的一干将领护卫之中,分出一部分前去保护她,生怕在大乱之中她又遭逢不测。
华鸾素静了不过两日,已是闲的抓耳挠腮,哄了韩眉陪她出去,哪知道向来凡事纵着她的韩眉今次心如铁石,狭瞳之内虽有笑意,但一双铁臂横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