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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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听哀家说，”她把我摁回被子里，“这女人怀孩子，头一胎保不住是常有的事，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丫头，不许胡闹！哀家是过来人，听话，以后想生几个都有，但是现在，你得听太医的话养好身子，等你好了，你想生几个都行，好不好？”
我转向一边，点了点头，孝庄说：“这才是好孩子，等会儿让太医来瞧瞧，这会子先歇会儿？”
孝庄走了，我摸了摸肚子，现在那里面是空的了，我不再有可能做一个未婚妈妈，不再有可能做一个未成年的妈妈，怀孕的那种恐惧不见了，但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悲伤，好像被掏空了，好像我失去了一件特别心爱的宝贝。
……心爱的宝贝……
“郡主，您是找这个吗？”宫女递过来一只翡翠玉佩，我看着它，原本就弥漫的悲伤汹涌而来，宫女把它放到我手里，我紧紧握着，硌得手生疼。
“郡主的这块翡翠真的很特别，”宫女幽幽地说，“原本奴婢以为那上面的漂亮的红色是玉佩本来就带着的，可后来才听说，原来是洗不掉的颜色，这样，这块玉佩就真的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了！”
我听了这话微微松开手，原本绿得像果冻一样的同心结中间，竟然斑斑点点地嵌进了很多红色，好像是——
“太医来了，奴婢服侍郡主躺好吧！”
“丫头，今儿好些了吗？”御花园里，康熙问。
“谢皇上关心！回皇上的话，好多了。”我说。
康熙点点头，沿着沙堤慢慢前行，我跟在后面。
“哦，对了，”走了一会儿，康熙转过来说，“那天你护驾有功，朕已准奏，加封你为和硕公主。册封典礼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我听闻跪在地上：“沈宛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点了点头，宫女把我扶起来，康熙看了小桂子一眼，小桂子躬着身子退下了。
“朕跟老祖宗说了，等册封典礼结束，就让你回明珠家，这阵子……回去吧，纳兰性德照顾着，朕才放心！”
“是，皇上。”
康熙看着我鲜有表情的脸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只是点了点头走开了。
三月二十四。
“圣旨到！”
随着尖尖的唱喏声，站在门外的我，还有后面跟着一大大群宫女，在荣妃马佳氏之前的教导下注目肃立。小桂子捧着康熙的册封诏书，郑重地放在了门前早已准备好的黄案上。四个着装严谨的宫女抬了进去，六肃三跪三叩之后，小桂子读起了诏书。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汗敕谕：
自有天地以来，每出一承运之君，必有近亲姊妹女侄，以别宠幸，旌名节，而彰亲亲仁爱之义。此乃古圣王之所长创，万世不易之理。今我即大位，当效先世圣汗，册封姊妹女侄，以定仁亲之道。沈宛，爱尔如我之妹、太皇太后之孙也，当循大礼，赐尔册文，封为和硕孝诚嘉公主。尔勿恃吾之妹，越份悖道逆礼，务存庄敬之心，如是，则令人称颂，后世褒扬，尤当恪尽妇道，勿违我之特谕！”
“谢主隆恩！”我跪着说，再次六肃三跪三叩，然后才接过诏书给了旁边的宫女。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小桂子把拂尘往后一甩，笑眯眯地说。
“有劳公公！”我站起来说，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小桂子。装模作样推辞了一番之后，小桂子欣然“笑纳”。
“奴才谢公主赏赐！”
磕完头谢完恩，我把小桂子送出仪门，安置好诏书，起身去太和殿谢恩。
完全的淡然中，我走到百官的最前头，左边站着索额图，右边站着纳兰明珠。兰兰站在百官之中，有些许的憔悴，是为了刺杀事件，还是为了我跟孩子？
康熙点了点头，一番教导告诫之类的话后，我目不斜视地出了太和殿，往后宫而去。
又是六肃三跪三叩之后，孝庄拉着我的手。
“和硕公主，丫头啊，皇帝的封号，你可还喜http：//。欢？”
我笑了笑：“皇上圣慈仁爱，沈宛一介汉女，得封和硕公主是天大的福分，怎么会不喜http：//。欢？又得老祖宗百般疼爱，虽说是认的，但沈宛岂不知老祖宗待我，竟比那亲孙女还亲，沈宛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孝庄把我拉到怀里：“懂事的丫头哟！哀家也是做女人的，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的事儿？这个和硕公主也只能算是——唉！”
“老祖宗言重了！”我温柔地说，“沈宛岂是那不明事理的人？”
孝庄点着头：“好，好，好孩子！”
“老祖宗，丫头还要去各位娘娘那里谢恩，等回来了，再陪老祖宗说话可好？”
“好，去吧！”
我到的时候，胤禛正在跟佟佳氏说话。
“哟，公主来了！”佟佳氏连忙起来，“哎哟快别多礼——”
“沈宛知道贵妃疼我，只是这规矩不能坏了不是？”嘴里说着，我跪下四肃二跪二叩，完事之后，佟佳氏立刻把我拉到锦榻上坐了。
“见过四爷！”我说。胤禛点了点头，别过目光。
“公主又瘦了，”佟佳氏打量着我说，“干脆就住一段日子，宫里头什么都有，好好养养身子，瞧着小脸儿，怎么叫人不心疼！”
“谢贵妃美意，只是沈宛现在的身份……”
佟佳氏瞥了胤禛一眼，笑道：“倒也是，也罢！那公主定了什么时候动身了吗？”
我点点头：“谢完恩之后就走。”
胤禛嗯了一声，但及时地转变为了咳嗽，明明上一秒我感觉他还在看我，等我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茶杯。
“那么，沈宛就告辞了！”
佟佳氏点点头：“也好，趁着天亮！”
胤禛终于抬起头来：“路上小心！”
我回报给他一个微笑：“谢贵妃，谢四爷！”
剩下的几个人大概去应了几句景儿就出来了，无非是说些什么保重安康之类的场面话，只是惠妃心情不错，跟我多说了几句。尽管如此，等到我应付完所有的礼节从慈宁宫告辞出来之后，黄昏还是降临了。
一路无话，我拒绝了兰兰的帮忙——他已经命人抬出了一顶软轿在外面等着，自己下了车打算往大门里走去。明珠大人和福晋等在大门口，里面官清还有福格福尔敦等人等在二门口，看到我回来，大家按君臣之礼厮见。
“明珠大人，福晋快请起！”我在他们跪下之前扶住，虽然他们这样是意料之中的，但是我不打算接受，“您二位是长辈，这样大礼，沈宛如何受得起？”
明珠大人也就站起身来：“公主护驾有功，要公主屈居这里，才是我明府的荣幸！”
福晋说：“公主又瘦了，快别在这儿站着，进屋去，屋里暖和！”
“混账！”明珠大人骂道，“公主是什么人，岂能要你来吩咐？”
我心里冷笑一声，嘴上说：“明珠大人千万不要如此，虽说有了个公主的名号，那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错爱，然在这明府里，沈宛还是沈宛，大家不要拘束才好！”
明珠大人答道：“是！”于是福晋拉着我进去了，各人厮见还是那一套嗑，最后福晋替我说出了心里话——
“公主忙了一天，想是十分疲惫，况身子还没大好，屋子都准备好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兰兰等在沁春园外。
“臣见过公主！”他跪在地上说。
“不用了，我不习惯这样。”我把他扶起来，他看着我，但是我转移了视线继续往里走。
“天这么晚了，吃饭了吗？”我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问。
“回公主，还没有。”他说。
我在屋门口转过身：“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好，随便你。”说完自己掀起帘子往里屋走。
“宛儿？”
我脚步没停：“我不吃饭了，我想睡觉。”
绣蝶默默地帮我铺好床，卸下所有首饰，脱掉了厚重的衣服，放下那红色的幔帐，我躺在黑暗中握着那块玉佩。
四周一片静谧，我根本连一点睡意都没有。
许久，兰兰端着一支蜡烛走进来。
“在我面前，你还要撑到什么时候？”他对着幔帐说。
我闭着眼睛没说话。他拖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那时——是我——我应该过去你身边的。”他深吸一口气说，“只是，你浑身是血的样子，让我好像又回到八年前，站在她床前的时候，我——一直在做——噩梦，我——害怕——我——宛儿，我知道你没睡，我也知道你很痛苦，只是你不要这个样子，你发泄出来好不好？哪怕只是哭一下——你不要再撑下去了好不好？”
“我没事。”我紧紧攥着玉佩说，“我很好，我没事。”
“宛儿——”
我腾地坐起来：“我说我没事你听不懂吗？”
兰兰掀开幔帐把我拥进怀里，我推开他重新躺回枕头上。
“睡吧，很晚了。”我说。
他躺在我身后，轻轻靠在我身上，握住我攥着玉佩的手，幽幽叹了口气。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沈姐姐，我跟你说话儿呢，你听到了吗？”
“嗯，你刚才说我可以跟着福晋一块儿去上香。”
“我还以为——那沈姐姐去吧？咱们一块儿都去！听说那周围景色如画，现在又是春天，花儿一定都开了，绿树成荫鸟语花……”
雨晴意味深长地看了雨暄一眼，雨暄放下茶盅。
“姐姐，跟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我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为我好，才在这里说了一大车的话，我没事，真的，只是觉得很累，上香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逛，回来说给我听，一样的。”
雨晴还想说什么，但是雨暄叹了口气：“那我们就不勉强了，姐姐好生歇着，二姐姐，我们走吧？姐姐不用送了！”
我抱歉地笑笑，雨暄无奈地拉着不甘心的雨晴走了。
“去告诉大爷，”雨暄对丫头品月说，“就说公主不去，我和二姑娘回了。”
品月应声走了，雨晴看着她的背影气恼地跺了跺脚。
是夜，兰兰照例从后面抱着我。
“他的尸首找到了，”他轻声说，“只是早已认不出面目，骨灰，我托人带往江宁，这几天就可以动身。”
“谢谢！”我说。
“你——不见他最后一面吗？”
我看着同心结中间的血：“不用了。”
兰兰的手臂紧了紧：“希望锦娘能把他好好安葬，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崔墨染是他爹，交给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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