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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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比我哪次见到的都要动人……
像喝醉了酒一样，像四周的氧气都被抽空一样，全世界只有他是真实的，檀木香气若隐若现，我仿佛又回到了六月间的苏州，暖风拂过脸颊，微醺的岁月。
他呼吸急促起来，檀木香味越发清晰，我心里一紧，他手指穿过我的头发，从我后背滑落，沿着衣摆慢慢摸索，我下意识地往前靠，伸手推他。
气氛似乎有点凝固。我攥着衣角不敢看他。
“对不起。”
“该道歉的是我。”他抬起我的脸说，“这些日子，我根本就没照顾到你。”
兰兰点上蜡烛，屋子里亮起来，摇曳的烛光里，他的笑容依旧温柔。我松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吃完蛋糕，天色已经很晚了，他还没有走的意思，想起刚发生的事我心里一阵乱跳，不知道是不是该把他撵走。
“宛儿，”他突然说，“今晚留我住下吧？”
“啊！你——我——我——”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会等到你愿意的时候。今晚，就多陪我一会儿吧？”
我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点了点头，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没说话。
再一次睡在他身旁，闻着他身上的香气，一瞬间让我有了回到过去的错觉。人哪，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拥有，总是在不经意中浪费了太多，如果在苏州时我就能意识到对他的依恋，就能意识到趴在他身边的幸福，就能意识到他在身边是多么可贵，那该多好？可是没有如果，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过去只能怀念而不能重复，路也只能继续走下去，就算无比艰难，就算看不到希望。
“想什么呢？”黑暗中他轻声问。
“想从我们认识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啊！”我拨开脸上的头发说，“奇http：//。怪，怎么我能记住的都是你欺负我的事啊？”
他不禁失笑：“我还敢欺负你？”
“天下就你最敢了！”我轻轻捶了他一下。
“是吗？说来听听！”
“先是说我淫荡，把我大骂了一顿赶走，然后把我骗回了你家，然后又背着我跟别的女人私通，然后拿我的朋友威胁我，然后还去逛妓院，哦，还有一次，还想把我甩了让我自己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倒是说说，哪一次不是你欺负我？”
“那你每次都不辞而别，还把我们的家都给砸了，你就对啊？”
“那也是你先错的！”
“对，是我先错的，你最对了，你怎么会有错呢？”
“少油腔滑调的！就会嘴上哄我，心里一定在说：沈宛你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是每次都是你搞出来那么多事？害我追着给你收拾烂摊子——”
“嗯嗯。”
“哎呀你这个伪君子——”
但是他抓住了我打他的手：“你要谋杀亲夫啊！”
“你还敢说！”
“不过这倒提醒了我，”他思索着说，我不由得停止了胡闹，“把你放在外面，就算你不想，也早晚会出事，我还是尽快把你娶回来保险，我可不想我的敌人越来越多！”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要说，结果还是这个。
“你说什么——”
“说起这个，我还真想起一正事。”
“鬼才会再信你！”
“小山子，你听不听？”
我正要翻身朝另一边躺着，闻声停住了：“小山子？他怎么了？”
“你不是不听吗？我睡了！”
“小气鬼！”
“你那么关心他，我不说了！”
“哇，有人打翻了醋坛子啦，有人打翻了醋坛子啦，有人——”
从我唇上离开，他笑嘻嘻地说：“你再说啊？”
“我睡觉了！”
“小山子要成家了！”他躺回去说。
“成家？”我大吃一惊忍不住说道，“新娘子是谁啊？”
“梅映雪。”
“啊？！”
“嘘，不然一会儿彩鸾该起来了！”兰兰把我重新搂到怀里，“你还记得锦娘吗？”
“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锦娘有一对失散多年的儿女吗？”
“你的意思是——小山子是锦娘的儿子？或者，梅映雪是锦娘的女儿？”
“嗯，是小山子。曹寅年少时曾留恋过一位青楼女子，只是家世相差悬殊，他只好放弃，你说小山子跟曹寅相像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这位青楼女子就是锦娘？如果是的话，那岂不是——”
“太巧了？”我接口道，“那曹寅也太过分了吧？让人家怀孕还把人家抛弃，就算锦娘是青楼女子又怎么样，我不也是吗？你都可以做到，怎么他做不到啊？像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根本连垃圾都称不上！”
“不对不对，第一，青楼女子是沈宛，不是你；第二，曹寅当时并不知道锦娘已经有身孕，而且当年，是锦娘提出了断那段情缘的。”
“原来你是知道我不是——”
“你又多心！”他轻拍了我一下，“总之我问过小山子，他身上确实有那半只金锁，这样一来，小山子不仅有了差事可以糊口，更找到了亲人，人世间的事，真是无常！”
“就算这样，他怎么会认识梅映雪啊？这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呢！”
“据说是崔墨染的朋友傲菊保的媒，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不曾想，梅映雪那样一个孤高自傲的女子，竟然会和小山子投缘，不知道气煞了多少江宁富家子弟！哦对了，小山子已经改名叫沈远山，说是为了感谢你。”
我摇摇头没说话，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命运啊，是在太过离奇。
“怎么不说话了？睡着了吗？”
“兰兰，”我抓着他的衣服，“我们也会幸福的，是吗？”
“会的，我们一定会。”
我笑了笑，趴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50章 第五十章
腊月十八，康熙派人把我接到了城外的敏迦寺，说是那里的梅花开了，把我叫过去陪着孝庄一起逛逛。
“丫头瘦了！”见过礼之后，孝庄拉着我的手打量着说。
康熙轻咳一声，兰兰过来跪在孝庄面前。
“是臣照顾不周，请太皇太后责罚！”
“老祖宗不关他的事，”我摇着孝庄的手臂撒娇，“是我最近在减肥，老祖宗看我真的瘦了吗？太好了！”
“好好的减什么肥？”孝庄责备道。
“保持身材嘛！”我继续撒娇。
孝庄看了一眼地上的兰兰笑道：“好，保持身材！”
一边扶着孝庄的皇贵妃佟佳氏闻言也笑了：“郡主快别再减了，非要美得像那月亮上的嫦娥才成吗？”
“啊，贵妃又取笑我！”
孝庄呵呵笑起来，拉着我往那梅花林走去，西边的红梅开得好像云霞一般疏影横斜，东边的白梅如阳春白雪毫不逊色，幽香扑鼻，徜徉其间，如游香国。
吃过午饭孝庄说累了，要休息一下才去赏后院真正的梅花，住持师太于是带着她前往静室歇息。小桂子送来了今天还没批完的奏折，康熙就命胤眩返i胤祉胤禛四兄弟各自逛去，三个小的都走了，独胤眩狄粝吕此藕颍滴跻膊幻闱浚斡伤侨チ恕�
孝庄睡着了，我站在门口摆弄着手里的梅花，皇贵妃悄没声儿地从里面走出来，拍一下我肩膀，我吓了一跳。
“郡主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啊！”我假装没事地说，其实我刚才是在想兰兰，前几天还咳嗽呢，这会儿又跟着出来赏梅，大家都在屋子里，偏他负责护卫要呆在外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冻着。
皇贵妃促狭地看着我笑，我左瞅瞅右瞅瞅，就是不敢瞅她。
“郡主何不出去逛逛？”她话里有话地说，“待在这里可能瞅到什么？”
我红了脸：“本来就没想看什么，不过站一会儿而已，我进去伺候老祖宗了。”
皇贵妃在后面笑道：“郡主既不去，那我可走了，这儿就要劳烦郡主了！”
“皇贵妃去哪儿？”
她大笑着把我拉出门：“郡主快去吧，这儿有我呢！”
我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心下一横，扔了梅花扭身跑走，连谢谢都忘了说。
胤禛从另一侧绕过来，看着我渐渐远去的背影黯淡了目光，皇贵妃紧了紧他的斗篷。
“随缘吧！”她说。
胤禛点点头，捡起了我刚扔掉的那支梅花，皇贵妃幽幽叹了口气。
转了一圈没找着人，我站在甬道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面前人影一晃，我仿佛看见辫子上的珍珠光芒，于是跟了过去。
敏迦寺后面一间小小的抱厦，开满了晚霞般的红梅，硬是将房子的窗户给遮住了，寺里的人大概觉着这窗户也没什么用了，干脆直接给封死了。
门开着，我小心唤了一声，却没敢进。
“宛儿！”后面一声惊叫，我差点没跳起来。扭头看时，兰兰快步向我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我——你怎么在我后面？”我问。
“太子说看到可疑之人，追到这里不见了踪影，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看见一个人影，还以为是你就跟到了这里，难道那个人不是你？”
兰兰惊异地看我一眼，一瞥看到开着的门。
“是你推开的吗？”
我摇摇头，他脸色凝重起来，谨慎地走进屋里。我没理他的暗示，也跟了进去。
屋子不大，但是布置得，怎么说呢，很奇http：//。怪：很普通的木桌椅，很平凡的砂壶砂碗，很常见的没有雕花的四柱木床，但是床上却挂着桃红色的幔帐，放着淡紫色的好像刚有人睡过的纱面薄被，枕头上绣着暗示性非http：//。常强的暧昧图案，除此之外，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啪——咔哒——
兰兰一惊立刻朝门跑去，不过已经晚了——门在外面被锁上了，他又奔向窗户，但是窗户早已经被封上了，也就是说，我们被锁在屋里了。他试着推了一下那唯一的一扇窗，窗户没动，于是他向门走去，走了几步忽然不动了，我跟在他身后，差点撞到他身上。
“怎么了？找到可以出去的办法了吗？”
他握着门闩没动也没回答，抬起头皱了皱鼻子，我仔细闻了闻，仿佛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茴香味儿。
他扭头看着我。
“兰兰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我知道他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他生日那天抱着我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没事！”他说，费了好大劲将目光从我身上挪开，走到床边坐下——桌子边居然没有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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