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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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衣室,从储物箱里拿了干净制服,脱下脏的,看一看肩膀,红了好大一片。连忙抹了一点烫伤膏,现在想到董妈妈出国前塞满箱子瓶瓶罐罐的好处了,刚开工的时候,被茶水在手背上烫了一个大水泡,也是这烫伤膏医好的。
月玲咬咬嘴唇,再下去,要烫得皮糙肉厚,对滚热水免疫了。
出来时,Lucy已不见人影了。
罗比担忧地问,“你不要紧吧?”
月玲说,“没事儿,隔着衣服呢。”
下工的时候,和罗比道了再见,一打开店门,就看到司马抱着一个irs aid ki(急救包)迎上来。
他急急忙忙结结巴巴地说,“我为Lucy道歉;我替她赔不是。”
月玲烦都烦死他了,恨不能给他一咏春拳。
这时,另一个人走到月玲身边来,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鼓泡泡一样的衣服,也能感受到那环在腰上的手臂的力度。
月玲给克明一个灿烂的笑,来得正好。
“你到车里去等着我。”克明递给她钥匙。
月玲坐在车里,从有一点雾气蒙蒙的窗里看出去,不知道克明和司马说什么,司马不住点头,克明背对着月玲,看不到他的表情。
一会儿,司马开着他的鹅黄色悍马,咆哮着走了。
克明拿着急救包坐到车里来。
他一言不发,气氛有一点诡异地肃穆。
45 月玲与克明
下午五点半,高纬度的冬日北国,天已经黑了。
克明说:“加国第一次领工资,想去哪里请客吃饭?”神情冷峻,有些许疲惫,没有丝毫平时的笑容。
“哪里也不去了,没有心情。”
“计划好的事情,怎么说变就变?你做事这样颠三倒四,以后你嫁给我……”
月玲拉下脸,嗓门提高一点,“谁说要嫁给你?你停车,我坐地铁回去。”忽然就想撕下淑女的紧身衣,像he Unied Way在地铁站的广告牌一样,homeless变职业人士,她倒是横下一条心,要朝反方向去,变身作无法无天的太妹。
克明刹那就把车拐进一条小岔路,踩了刹车,“吱”地一声就停在路边上,车在冰上滑行了半米,两个人都没注意。
“那好,你不要嫁给我,那我们在这里你来我去地干什么呢?只是无聊谈恋爱玩玩?两个人在这无亲无故的地方寂寞了,互相寻找温暖慰籍?我们种种亲密接触对你是稀松平常,家常便饭?”
月玲嘴唇哆嗦着,心里憋着委屈,眼圈就有一抹红,眼泪都要迸出来了。她颤抖着手去开车门,泪光模糊的,竟一下子没有打开。
克明跳下车,往月玲的乘客位这边绕过来。
月玲脚一落地,就踏上“地雷冰”,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滑到。克明稳稳地扶住她,紧紧把她箍在怀里。
月玲就不顾风度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簌簌发抖。
克明一看到她打开的水龙头般滔滔不绝的眼泪,心就软了,也不记得刚刚气头上口不择言说过什么没有理智的话,更不好意思承认他一看到司马那青春无敌的小模样,心里就被妒嫉虫啃了一个大洞,恨不能真地拽住司马的衣领子,照他脸上给他一老拳,叫他滚远点,永远不要靠近月玲半步。
月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说话,“你不讲道理……”
克明的唇很轻很软地很暖和地,充满怜爱地吻在月玲黑黑翘翘的睫毛上,再一颗一颗地把眼泪都亲得没有了,不见了。一点点胡子茬,扎在眼皮上,异样地麻麻痒痒。
他的声音低沉得听不到,“还有什么不是要数落?”
月玲麻着胆子说,“继续亲,不要停。”
他却停了,哑着嗓音轻轻笑了一下,“月玲,你让我神魂颠倒,head over heels;头脚错位;你知不知道?”
月玲揪着克明的开司米大衣的领子揩了揩又淌下来的两颗眼泪,索性放肆起来, “我做事颠三倒四,你喜欢做事有条理的人去。”
“做事有条理的人没有你长得可爱。”他说着,把她按回车里去。
月玲泪眼朦胧,“长得再可爱也没有Sarah好看。”话说出口,才意识到有细微酸味缭绕在空气里,原来自己是在乎的。
克明怔一下,嬉皮笑脸地戏剧化地说“Sarah是谁?这个名字好熟悉。”同时就发动车子。
月玲想到Sarah的微微显形的凸肚照,喜气洋洋地登在D市最大华文报纸成功移民典范栏目里。她懊恼得紧:死蠢,吃哪门子孕妇的飞醋,还被克明看出来。
月玲掩饰失态,轻轻喉咙,没话找话说,“你刚才和司马说什么?那么快就打发他走了。”
克明睐睐眼,“我和他说,董月玲是我的女人,你给我滚一边去,再看到你来骚扰,当心我拿刀来砍你作一节节。”
“如果他还来呢?”
“他不会再来的。他那种小孩子,看着高高大大,气焰嚣张,其实平时被人过分保护,银样蜡枪头,怕事怕死。”他把车拐过路口直行后,添一句,“我其实有一点还是佩服他,他有眼力,竟敢偷觑人世间对我来说最贵重珍宝。”
“什么话?乡下人似的,一会是‘我的’,一会又是‘珍宝’,在加拿大,女人不是附属品,也不是物品。”
克明趁着接下来大十字路口没完没了的红灯,车子停稳了,把目光锁在月玲的瞳仁里,“在加拿大,你再提倡女权,再尊重女性,再吹捧供奉得仙女一样,女人还是女人。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他在“我的”两个字上重读,让月玲立时想起“占有”这种不光彩字眼。
月玲就使性子:“不许说‘我的女人’,不许使用物主代词所有格!”说着,从手提包侧口袋摸到一本小书,就甩到他头上去。
“好啊,你敢打我,这是家庭暴力,我告诉你妈妈去。”克明嘻嘻哈哈嘴里说着,一只手护着头,另一只手紧握方向盘,那本小书就掼到克明的大腿上。
书名赫然是《初夜手册》。
克明拿起书,看一眼月玲,眼里有什么是月玲不能懂的。她也不能细想,因为她的脸跟电脑里highligh键刷过一样,一瞬,就红得和加拿大国旗上的枫叶一样了。今天是疯了,所有的事情都乱套了。晨报上的Horoscope占星术说,天蝎座的人今日会非常胆大妄为,月玲想,是胡作非为了。
“书是今天Liz送给我的。”月玲觉得越描越黑,仿佛做贼心虚似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把这样的书胡乱放,背着满城跑,还晕了头把它当武器。董月玲,你做事还有没有格调了。
克明刚要说话,左转弯灯亮起,一个往左指的绿箭头在前方闪呀闪呀,马上要失去机会了。克明的小吉普排在第一个,后面一长龙的车拼命地按喇叭,隔着车窗还听到有人字叫喊骂英文脏话,大概某个手指头也竖起来了。
克明不理会。他揽过她的头,重重吻了下她的唇,说,“我们上我家去。”
46 月玲与克明
她下车时,不小心一脚又踩上一个“镜面地雷”,克明趁势抱着她,穿过一小片“地雷阵”,跌跌撞撞拿钥匙磕磕碰碰开了门,还油嘴滑舌说,“抱你过门槛了。”
月玲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克明一起滚到那大黑沙发上,觉得一切都不同,世界将要改变了。她忽然紧张得要命,嘴里不停地乱说话,“那本书我还没来得及看,没有理论怎么实践……”
“嘘……别说话,你把一切都交给我。”
低低的领子滑到一边去,露出月玲的肩膀,克明吓了一跳,“你的肩膀怎么了?”他的声音像见了鬼一样。
月玲一骨碌爬起来,看一看,烫红的地方现在发黑了,再加上绿褐色的秘方草药烫伤膏,的确骇人。
月玲看着他又拧在一起的眉,存心骗他,就“狞笑”着说,“我有皮肤病,你还敢不敢要?”
克明打开沙发边的落地灯,眯着眼看显微镜一样,下了判断,“你这是烫伤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如今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克明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你妈说你是麻烦吸引器,看来是有道理的。下次再看到那个小孩,有理由不由分说就仔仔细细打他一顿了。”
他露出很真诚的关切,“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等到他们立意要重整旗鼓,还没有亲到一块去,两个人的电话就约好了一样地响起来,两个人都哈哈大笑了。
月玲的电话是董妈妈的。
妈妈的声音有点心灰意冷的,但是镇定的,维持着她一贯的女强人作派。
月玲说“要不要我回家来陪你?”
“我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不要你在一边呱噪。”
“我暑假回来看你。公司没有了,你还有我和爸爸。”
“是啊,世态炎凉,最知人心。”月玲听董妈妈这么说,思路平和,思维清晰,知道她那坚强神经已经发挥作用。
月玲就趁热打铁,“老妈,人家都是青春女子闹得满城风雨,您老人家这么大一把年纪,还闹绯闻,我为你骄傲。”
董妈妈就呵呵笑,说,“你才留学几天,喝了多少洋墨水,竟敢来调戏你老娘,回家来打屁股。”又不忘嘱咐一句,“克明是大好青年,你不要错过他。”
月玲哼哼哈哈应着,想,他是大好青年,我就是圣女贞德了。妈妈老了,就想着招女婿,过一阵子,只怕是要念叨抱孙了。
这时,克明穿戴整齐,安静等月玲说完电话,说,“我读博士时最崇拜的导师戴维斯博士携妻到D市来开学术会议,我的同学邀我们和导师一家去赴家宴。不好意思,是shor noice(临时通知)。”
当车开到那湖边的房子,只见车道和人行小路的冰雪刮铲得一干二净,盐粒洒得均匀不浪费。女主人笑意盈盈穿着一件过时的乌龟领毛衣,抱着一个大约半岁的宝宝,拖着一个穿得精致梳着整齐小辫的小女孩来欢迎他们。
克明递上一瓶红酒,蹲下来和小女孩打招呼,答应等一会儿和她下象棋,招一招宝宝,逗他笑,说,“才个把月不见,就长这么大个了。看他笑得多甜,和嫂子一样。”
家里一尘不染,所有器皿亮堂堂,月玲想要是那中学班主任来,拿雪白的面巾纸一擦,会乐得满脸的菊花,大声说,“Pass!”
有淡巧克力肤色的菲佣过来把宝宝接过去。月玲脱下大衣,庆幸因为本来打算要出去吃饭,穿着件黑色露背低领的半身小裙样晚装,戴着一块董妈妈不知从哪个盗墓贼手里淘来的一块中国汉代古玉,下面是一条细腿裤。
女主人说,“克明老是谈起你,这下子终于见着人了,果然漂亮得跟封面女郎似的。”她的笑温暖的,宛如壁炉里的红红火苗。
客厅里一个瘦高个子半长不短灰白头发的洋人走过来,表情夸张地和克明大力握手,然后看向月玲,“这就是你的中国小女友?你因为她不要和我女儿约会?你这小姑娘会拼读DNA?”
“Deoyribonucleic acid。”月玲倒是不怯场,英文应酬咱不怕,自然就落落大方了。
戴维斯博士对妻子说,“玛丽,终于有第二个人答对这个问题了。”
他的太太,典雅地,像看老小孩一样疼爱地看他一眼,对月玲说,“老头子人来疯,你别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月玲终于明白,为什么克明不像正儿八经的科学工作者了,他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