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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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犹未尽地肯睡。这丫头身世坎坷,弃女出身,行检会中要求圣童的惯例我不是不知,且殿内、以至整个行检会内与她同龄的孩子也只有五个,我怜她孤独辛苦更甚于当年的我,这种时候也总悄悄纵容。她的仰赖让我觉得,也许,她把我看作是她目前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种机会已经越来越少,偶有那么一日得空,小夕兴奋得兴高采烈。
“这么兴奋你待会儿睡得着?别骗我。”我将她放倒在床上呵痒,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她开心得咯咯直笑,不知道为了这片刻可贵的欢愉,我在房间周围布了多少防御。可即便身边阴霾笼罩,也依然要给自己珍惜的人以光明。
“嗯……雅阙祭司!”她忽然叫我。小夕是现在唯一一个还会喊我祭司的人,虽然当众时她仍随大家一样称我殿主。在我受命承殿主一职后第一次陪她睡觉时,这小丫头曾失落地蹭到我身边,依偎着我半天都不说话,问她怎么了,她低着头嗫嚅半天,说改口之后很不习惯,感觉没有以前亲切了,我心里一动,马上允她在我们独处时不必改口……我总觉得,其实我不是个称职的殿主,我比圣雪祭司柔软太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为太多微不足道的事情破例了……不过,也许,其实每个人都会如此吧。
我点点头,“怎么了?”
小丫头扭扭捏捏迟疑半天才下好决心鼓起勇气,问我:“祭司大人什么时候才给小夕更名啊?”
小夕是弃女,估计很不喜 欢'炫。书。网'她过去买下她的主人家给她的姓氏吧。我摸摸她的脸蛋,“小夕,你才七岁。别的孩子七岁才入殿呢。”
丫头的小脸涨红,不敢嘟嘴,却仍祈求地望着我:“可是……小夕已经入殿三年啦……小乐、小嘉他们总是把我看作小孩子……”
哦天哪,小夕,你本来就是小孩子。我哑然失笑,将她揽到身边,认真地答她:“那好吧……小夕,你让我想一想什么时候更名合适。”
“嗯!”她高兴地笑了,又马上说:“是!雅阙祭司!”她在我旁边的床上拖着被子滚来滚去,我逗着她玩,忽然她又像个球一样滚到我旁边,躺着仰面望我,小心翼翼地问:“小夕可不可以先问问……祭司大人想好小夕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嗯。”
小夕马上一翻身趴起来,脸贴着我的胳膊,满脸期待:“小夕想问……是什么?”
我拉过她的小手,在她手心里写下“元夕”。更名一事是她不可置疑的,我直到自己成为殿主后才知道,这名字确实是循着天命而定,并非我辈所能左右,然而她却似乎很满意,翻来覆去地念着“元夕、元夕”,一边在空气中来回写着这两个字。我告诫她仪式之前不可以给任何人知道,她笑着立刻清脆地答我一声:“是!”
“祭司大人……”她忽然认真地看着我。
“嗯?”我以为她还有什么事。
“祭司大人夜里跟白天好不一样啊!”
我愣住,抿嘴,继而无可奈何地笑出来。拥着她柔软的小身体,我认真地望着她晶亮的瞳仁,微笑着叮嘱她:“秘密,小夕,放在心里。”她开心而郑重地点头。
那一刻,光阴流转,往昔的时光重重地撞在我的心口,刹那间在小夕眼里看见自己童年的身影。突然想念起很久以前那一天的圣雪祭司。
时光掠过,在我心头轰然一响,将我震得片刻茫然。
依照惯例,需要两殿辅祭离会收徒,此时武御殿祭司位空缺,我借口吴相辅祭需要打理殿中事务,将派遣人员下降一级,派出了武御殿仅剩的一名可以信赖的成员随展婵同去。
虽有小夕相伴,然而那种快乐是稍纵即逝,随着展婵离开,行检会内再也没有可以支持我的人。
亲人们走的走,逝的逝。我在湖边,看又一度大雪冰封,花落遍地。这个冬天我来得迟了,残花少了,冰雪已即将融化。
段秋、雾辛、颀玡、莲藏辅祭、圣雪祭司……还有许许多多的亲人们……
紫荆落无情,却又透出另一种意义的凄婉。谁说紫荆无情呢……只是一种凄绝,一种苍凉而已。
那株最初的茶树依旧,而故人已不在。先王退位,仙都行检会倾颓,后主当权,伏火会横行,天下动乱,人人自危,时局再难如昔了啊……
北风凛冽更胜于昨日,今日的我静立于来 自'炫*书*网'家乡的紫荆树下,冰凉的落花落雪安静地覆满肩头,然而如今,即使殿中仍有可信之人,然而身在至寒高处,还有谁能为我披上一件哪怕单薄的衣衫?
很可能,这是我在紫荆仙都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季。
“殿主大人……”远远地传来稚嫩的呼唤将我从恍惚中惊醒。
敛神回头,一个小小的鲜艳身影飞跑渐近。白天里的小夕严肃恭敬,装傻与我瞎扯一番掩人耳目之后,悄悄告诉我,祭法殿辅祭接密报。来 自'炫*书*网'另一位辅祭展婵。
——已接到全部圣童,即日回都。
太登元年春末,展婵返回,携幼童十四名。
沉抑许久的行检会又生机盎然起来,然而,现今的我们没有办法再向幼童的父母允诺他们的平安了。强窥天道,我已经勉强得知伏火会逼迫我们收徒的意图,待收徒之事告一段落,他们将借计陷害行检会,夺走圣童,随后在朝廷中公开取代行检会。
毕竟行检会自身也已无留意,若可乘机抽身而退最好,但我知道,倘若如此抽身,必被当权的伏火会尽毁声名,践踏加害,所以,在行检会离开仙都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将行检会受迫害一事昭告天下。
自己宣布与被敌人歪曲事实诋毁,性质不同,结果各异。
——反正,说与不说没有区别,不论怎样,伏火弟子都有借口对我们赶尽杀绝,然而在离开仙都后行检会将如何生存,可就取决于行检会到底是“畏罪潜逃”还是“被迫离开”了。
在紫荆仙都扎根多年的行检会,终究有一天要离开了。
许许多多带不走的,只好留在这里。湖,祭司的树,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寸光阴。
我布置行检会子民做好应对准备,随时准备离都。伏火会一定也在密切注意着我们的一切动向,尽管我们已经尽力隐瞒,然而伏火会的袭击还是比原先料想的早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我们安排上次和这次共二十名圣童转移的前日,一群狗身虎首的怪物扑进了圣童们所在的大殿。我提前得知,赶到时正好看见小夕以惊人的沉着凛厉最先率圣童们挡过一击。
“小夕做得好!”我抽空对小夕说了一句,随即迅速从力不从心的小丫头那里接过指挥保护的责任。
……没想到,伏火会连“纵物”这卑贱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各殿中原先出身自武御殿的成员倾力相护,怪物不仅有野兽的凶蛮,甚至被扶火弟子赋予邪力,待我与宫外的接应碰头转移好所有圣童返回时,鏖战竟然仍未结束,甚至越战越险。
……他们已经打算现在直接撕破最后一层纱纸了吗?
不得已,我与旎岚殿祭司合力以四字禁忌诀毁灭了被纵之物,我令旎岚殿祭司护佑行检会提前离开仙都,独自留下倾力以幻影营造出行检会子民仍在的假象,迷惑了武御殿中以吴相为首的伏火会弟子一夜。
翌日,原定之事昭告无阻。
待伏火子弟得令袭来,行检会设于宫廷的主殿,已空无一人。
职责完成,我再次使用四字诀祈求幻影,抹掉行检会西去的行踪,造出我们分成数支往东、北、西南及西北四个方向分散转移的假象。
紫荆仙都往西为数千里沙带,不出所料,伏火的追兵果然往南边追去了。代价高昂,然而行检会西去的安全无虞。不求永远瞒过伏火会,只求为子民们拖延拉开距离的时间、尤斯都的圣雪祭司做好一切接应准备。
我只身在紫荆仙都又隐七日。跟进善后。
玉符诀让我知道,圣雪祭司那边一切顺利,而同样也告诉他,我仍平安无恙。
估算距离已足,幻影亦即将失效,我坦然启程,离开庇佑阿阙十余载的故乡。
公然踏出仙都城门,无一人能觉察我乃伏火弟子追捕得满城风雨的行检会殿主。不再需要顾及先王,行检会已经无所畏 惧“炫”“书”“网”。
行检会是在离开,不是在躲避。
吴相率众手下侵占行检会主殿,自封殿主,美其名曰,行检会已“更名”为扶火会。然而即使是如此,也无法再洗去我曾经公之于众的真相。仍然只敢用“扶”而不敢宣称“伏”……可悲。后主“认可”了“更名”,其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自己清楚,行检会与伏火会根本是两个不同组织。
不过……伏火会的“殿主”曾屈身在行检会任辅祭,吴相对于自己取胜手段的窝火感觉,对他来说已经到了屈辱的地步,誓将行检会赶尽杀绝,这我是知道的。
幻影失效,伏火追兵狼狈了几天。后如获至宝地“发现”我的踪迹,其实我已在去尤斯都最后的那个小镇里等候了数日。
要跟他们说清,尤斯都是他们踏不进半步的。
紫荆仙都(八)
此时——
寒冰室。
听见昔日与雅阙相处的点点滴滴,以老者面容而来的元夕泪流满面。
而修篁喃喃地念着:“代价高昂……代价高昂……不仅仅是阿阙一人使用了四字诀而已啊……”脸色苍白,紧紧地握着身边倦秋的小手。故事里的此时距倦秋那世的死已过去许多年,倦秋依然听得满脸的揪心与沉痛。
青葵很不愿意现在插话进去,然而还是开口道:“雅阙以四字诀向现世交换行检会西去路上的平安,仅凭一己之力反对一整个伏火会再加上朝廷,即使身为行检会殿主,雅阙付出的代价依然惨重,几乎耗尽她这一生的性命。雅阙受伏火会逼迫殒身之说的缘由,这是其一。
“莲藏与雅阙这对师徒太像了,雅阙在紫荆仙都祈求行检会西去平安的同时,莲藏在尤斯都也同样只身一人使用了四字诀,保护尤斯都行检会的安全。代价……也相似。”青葵没看修篁,而是叹了口气转向思仲,轻轻地说:“思仲,说完吧。”
彼时——
“要跟他们说清,尤斯都是他们踏不进半步的。”
她神情冷峻,气势凌厉逼人。喧闹的客栈里,隔着方桌,我匆匆饮下一杯“曼谣”,不与她对视,掩饰着手上轻微的颤抖。
她让我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也曾经成为行检会圣童的人。一些与我的过去息息相关的人。
我胡乱的猜测竟然应验,这名女子居然真的是行检会的祭司!——好吧,还是有一点偏差,对方不是祭司……是殿主!
见我半天没有答话,也许以为我是吓到,女子凌厉的眼神渐渐褪去,又覆上了一层平和淡然的色彩。
而我的背后此时却是冷汗涔涔——她刚才说她已经在去往尤斯都的最后一座小镇上等候数日……这里就是往西的最后一处驿站,那岂不就是说,她正在这里……等待着追杀她的人?!
狗牙子……已经去世了。
重新转回视线,才发现在我转开目光的时候,她好像一直都在注视着我。然而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