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川-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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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辛云川霎时明白过来他是指宁西锦,斩钉截铁道:“再认真不过了。”
段华熹哈哈干笑几声,将酒杯抵在唇上,慢慢地将杯中酒液倒进喉咙,忽然爽朗地大笑一声:“行!宁西锦那土丫头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说完这话,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比起先前来,愈发地没了节制。辛云川皱了皱眉,对随侍说了几句,后者点点头,飞快地跑下楼去。这边段华熹还在喝闷酒,至后来索性抛了酒杯,拎着酒壶往嘴里倒,辛云川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上,他一惊,本能地要闪躲,只是酒醉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就生生挨了这么一下,软绵绵地瘫倒在了椅子上。
跑下楼的随侍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齐王府的家仆,过去扶起了厥倒的段华熹,辛云川随手赏了他几两银子,道:“好生照顾着你们家主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不用我动手,你的脑袋也保不住。”
那家仆忙不迭地点头:“哎、哎,是,辛少将军您放心,您尽管放心。”
辛云川若有所思地看着烂醉如泥的段华熹被家仆搀扶着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问身边的随侍:“傅九,一个男人若对一个女人有情,你以为他的表现会如何?”
名为傅九的随侍一头雾水,不明白大战当前辛云川为什么还问这些情情爱爱的问题,暗里揣测了辛云川话中的意思,半晌毕恭毕敬道:“总是将那女人捧在手心宠着,含在嘴里腻着的。”
辛云川摇头:“未必。”
傅九不解,迷惑地抬头看辛云川,后者却已经往前走了。
……
几天前李先生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彼时的宁西锦尚弄不明白这位话里的含义,直到几天之后又一位探访的来客跨入了相府大门。
老管家虽惊叹于宁府大小姐的交游之广朋友之杂,还是客气地将来人请进了偏厅,再派人去通知宁西锦。
宁西锦也有些纳闷,除了辛如婉和辛云川,她想不出有其他的人会来看她,要说是陆仲之和段华熹吧,管家恐怕就不会说在客人在偏厅等着了,早请到正厅好吃好喝伺候着了。
她揣着这样的疑惑进了偏厅,忽然欣喜地尖叫一声,几步走到来客面前朝着他后脑勺就是一掌:“大迢!”
大迢揉着脑袋委屈地转过头来:“头儿,你还是这么粗俗。”
宁西锦在兴头上,也不计较,只是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大迢。
他长高了些许,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衫,与以往的稚嫩相比,眉宇间到底还是多了些稳重,也有了书卷气,一看便知被照顾得很好。
“陆仲之果然将你照顾得很好。”宁西锦赞许地点头,“在清风书院过得怎么样?”
大迢嘿嘿嘿傻笑了几声,心不在焉地说了一些夫子与同窗的趣事,忽然敛容道:“头儿,我求你一件事。”
“说。”宁西锦答应得十分爽快。
“你和云川哥走得近,能不能让他这次去月氏战场带上我?我去求过他,他不同意,我想如果是头儿去说,他指不定会松口。”
宁西锦正在喝一盏茶,一个失神,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就烫到了舌头,沿着喉咙一路火烧一般灼热下去:“什么?”
“月氏战场啊!圣上下的令,令云川哥即日启程去塞北边陲的月氏战场,我在清风书院学了不少军法,读了不少兵书,可都是纸上的东西,我想跟着云川哥去真正的战场上历练历练……”
宁西锦霍地站起来,失声道:“什么时候走?”
“就在……就在今日午时。怕是即刻要开拔了。”
第22章 交心(五)
今日午时……只怕即刻要开拔了!
宁西锦猛然发足狂奔,抛下莫名不已的大迢冲出偏厅,一路直奔马厩。往来仆人的指指点点她一概看不见了,耳边只有风声肃肃。到了马厩牵出那匹温顺的小母马后便翻身上马,那马还是上一回她与辛云川几个去围场时骑的,彼时他骑着战马在一侧护着她慢慢走,马蹄踏踏,牵引着她的方向和步伐,而此时却只有她一人策马狂奔,去追寻他的踪迹。
小母马轻轻地喷了一个响鼻,撒开蹄子在朱雀街上奔起来,像是明白了主人的心意一般,格外的温驯。
……
军队在城外集结,远远看去,是一色的铁沉黑甲,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却静悄悄的一丝杂音也无,只有那绣了辛字的旌旗在风中猎猎狂舞。
素来轻裘缓带的小齐王亦换了一身精简戎装,长身直立,展开一卷纸轴,朗朗读着军令状:
“今有蛮族月氏不量轻弱,犯我边境、侵我城寨、戮我子民……”
“……古训曰:君辱则臣死。吾国受此大辱,臣愿誓死以报仇雪恨……”
字字铿锵,回荡在一片沉默的武士头顶上。
辛云川策马在军队面前巡视,厉声喝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吾辈辛云川以命立誓,定扫清蛮族遗祸,以告我大兴皇朝泱泱子民!”
傅九端上一盏酒来,辛云川仰头一饮而尽,手臂一扬,将碗用力掷在地上,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长枪刺向天空,齐刷刷的一片寒光:“兴!”吼声震颤了大地,惊起了极远处呼啦啦的一片飞鸟。
这样撼动天地的磅礴与恢弘是段华熹从未见过的,他觉得自己血管中的血液开始奔流沸腾,那样激烈那样灼热,血气上涌,他夺下擂鼓兵的鼓槌,用尽全力往鼓面上捶去,咚、咚、咚,古老而浑厚的节奏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段华熹觉得浑身的血为之奔涌,他高声唱起来:“大风起兮云飞扬!”
“大风起兮云飞扬!”每一个武士都嘶吼出声。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他且击且歌,心里汹涌澎湃,他像是至身于蛮荒的战场上,神秘的咒语在冥冥间跟随着他的脉动跳跃,这样野蛮而血性的躁动。
辛云川长身玉立,沉默而赞许地看着仿佛蜕变了的段华熹。
宁西锦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壮观。
她的视线被黑压压的军队挡住,什么都看不见,胯|下的马因为感受到了这股肃杀的气氛而躁动不安,焦躁地刨着马蹄。
“辛——云——川——”她在马上将两手拢在嘴边,呼喊出去,声音被士兵的高歌声完全盖住,像是缓缓地流入大海的一条小溪一般,溅不起一丁点动静。
小母马在一群彪悍的战马前愈来愈焦躁不安,像是随时要脱缰而去,有一个武士远远举起了长枪,反射出一道惨淡的光线,极快地掠过宁西锦面前,宁西锦被突如其来的光灼得眯起了眼睛,就在此刻,小马再也禁不住这样的肃杀和那光线的刺激,惊吓之下一跃而起,宁西锦来不及抓住马缰,被甩脱下马,等她能看物后,小马已经跑远了。
她的喊声无人听见,又不能冲进军队中,心里焦急万分,也正是霎时福至心灵,她忽然灵犀一动,抓起脖子上挂着的玉玲珑,塞进嘴里哆哆嗦嗦地吹了起来。
这边段华熹吼完了一首大风歌,将鼓槌往地上一摔,慷慨激昂道:“走!出征!”
他看向旁边的辛云川,发现后者正坐在马上向远处眺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不由得不耐道:“云川,下令啊。”
辛云川没有搭理他,看似是一副冷淡依旧的样子,只有身下的战马感受到了他隐藏得极好的那一丝烦躁和期待,不安地跺了跺蹄子。
整装待发的军士沉默地望着他,段华熹亦在一旁不解地看着他,辛云川向远处凝望了片刻,转过头去:“出——”
他忽然听到了隐约的一丝清音,吹奏的人似乎十分焦急,并没有调好气息,那一缕清音断断续续,忽强忽弱,挣扎着在一片铁甲银枪中溢出来。
辛云川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又怕听到的只是他的幻觉,拨转马头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士兵们沉默地给他让出路来,他所到之处,铁甲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往后退去。于是那原本微弱的声音猛然就窜高了,清啸声吹散在风中。
宁西锦坐在泥地里使劲吹着,忽然感觉到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破开了一条线,她抬头看,只见眼前的军队劈开了一条路,有人骑在马上自尽头走过来。来人骑着马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来了。”
宁西锦抬头看,只看见大亮的天光中那人黑黢黢的身影,脸容都看不清楚。她一时目眩,忽然身子一轻,耳边掠过一阵风声,她惊叫一声,直觉地抓紧手边的事物,却不想触手是一片冰凉的冷硬,她定下神来,发现自己已被辛云川捞到了马上,她双手紧紧搂着辛云川的腰,以一种亲密的姿势被困在他以手臂和胸膛圈起来的空间里。
她有些尴尬,他似乎却很受用,低下头伏在她耳边:“抓紧了。”一夹马身,通灵的战马便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离开拔的时间不过半个时辰,主帅却跑了,傅九只觉得焦头烂额,大喊:“将军——!”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花,一支自远处射来的长枪稳稳地扎在他脚前的地面上,分毫不差地止住了他欲追的步伐,枪身犹在微晃,将军却策马奔远了,只远远地留下一句话:“定在开拔前归来!”
傅九一个头两个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求救地看向另一个主事的小齐王,却被小齐王阴霾得如同玄铁一般的脸色吓住了问话,踟蹰着不敢问。
段华熹冷眼看着辛云川捞起宁西锦策马奔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呵,辛云川,大兴皇朝所向披靡铁面无私的少将军,出征在即,却为了一个女人抛下一整支军队,多么荒唐,多么疯狂,多么……让人羡慕。
他收回目光,冷冷对傅九道:“等着。辛少将军定能准时回来,你的主子,你还不了解吗?”
宁西锦头晕脑胀地被抱下马,天旋地转间就被按在了树上。她回神四顾,是在一片野外的林中,她这时有些尴尬起来,觉得自己追着男人跑的举动实在有些奔放,于是没好气地质问罪魁祸首:“你做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为什么不告诉我?打仗不是好玩儿的,万一、万一……”
万一你再也回不来,我们便连最后的告别都没了。
辛云川沉声道:“告诉你了,你会来吗?我没有多少时间和耐心等你慢慢想清楚,我只能用这种办法。”
宁西锦想他原来是这样霸道的一个人啊,想了一想又歪着头问:“那如果大迢不来告诉我呢?”
辛云川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大迢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战场上历练呢,你说呢,嗯?”
宁西锦霎时就明白了此中道理,有一种被戏弄的愤恨:“滚你犊子的!”
辛云川将她挥舞的手按住:“你告诉我。今日你既然来了,是不是有些东西,该说清楚了?”
宁西锦心神一震,从下往上偷偷打量着辛云川,心里明白他是在逼她坦白心迹。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很艰难的事。依他们落脚山的规矩,一对男女要是彼此看上眼了,那是要定一个契约的,也算是对皇天后土表明心迹了。落脚山民风彪悍,从前有一个当地的姑娘看上了外来贩茶的小伙子,甜蜜蜜地冲他唱了一嗓子情歌,当晚这小伙子就被姑娘的几个哥哥拿块板砖拍晕,拿个麻袋套了,两眼一抹黑地被送到洞房去了,这事儿在落脚山一丁点儿不稀奇,宁西锦如今想来还觉得那姑娘真是敢作敢当,十分艳羡。
她心里想,抱也抱了,追也追了,再纠结也就不是她宁西锦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在心里搜罗了一番当地的土情歌,用手肘捅了捅辛云川:“喂。”
“嗯?”辛云川低下头看她,正看到她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