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铁为柔-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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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慎只惊得魂飞天外:“师父!”一个箭步冲上前察看,又转头大呼,“来人,快来人啊!”幸好所触到的肢体仍然柔软温暖,吕慎惊魂未定地扶起凌绝心,声音还有些抖:“师父!师父!发生什么事了?辛庄主呢?”
凌绝心微微睁眼,目光有些涣散,似乎花了好些力气才辨清来人,嘴唇轻翕,却吐不出声音。吕慎瞧出情形不对,一探他的脉息,心头立时一凛:“这药好生厉害!”此时定恒闻声而至,见到这般情形,自不免也吃了一惊,连忙吩咐随行的弟子去通知怀虚。
吕慎道:“定恒大师,师父被人下了药,辛庄主又不见踪影,想来是有人把他带走了。师父才跟咱们分开不久,应当是进入此间才中的毒。”
“这里没有水食,毒源是……”定恒环视屋内一圈,目光停在了那个香鼎上。香早已燃尽,但在空气中飘浮着的余味和平日所供的龙涎香气大不相同。定恒皱眉道:“这香有古怪。”大步上前,只见鼎内铺了一层褐色的粉末,果然不是寺里惯常使用的香料。
定恒把香鼎捧给吕慎看:“吕大夫,你看得出这是什么药吗?”吕慎用指头沾了一点,细细地看了一阵,放在鼻端闻了闻,又伸舌头略尝,沉吟道:“这药配方甚繁,我只能辨出其中几样……”一低头,见凌绝心死死地盯着香鼎,略复清明的眼中尽是焦急之色。原来吕慎扶起他后见他无法使力,便让他半躺在自己腿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恰能见到香鼎的底部粘了张小纸条,无奈定恒与吕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鼎内,谁也不曾留意。而吕慎见到凌绝心这般神情,以为他想亲自查验鼎中的药物,便拢了点药粉在掌心递给他:“师父,你能看出这药的配方吗?”
谁知凌绝心对递到自己面前的手看都不看一眼,目光仍牢牢地锁在那香鼎上,俊秀的五官微显扭曲,原本灰白的脸色因为激动慢慢胀红,瞧着竟有些恐怖。吕慎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师父,你别着急!”见他仍是死盯着香鼎,略一思量,便也歪了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咦”了一声:“方丈,这里好像……有张纸条儿!”
定恒一怔,吕慎已经伸手把那纸条揭了下来,只见上面写着“解药”二字,其后是不下二十种药材的名称和分量。再看纸背,竟粘着两颗压扁了的饭粒。
定恒道:“不知这药方是否可信?”吕慎断然道:“可信。”倘若下药之人要伤害凌绝心,尽可趁他们没来的时候为所欲为,用不着再玩假药方这些花样。定恒点点头,拿着药方快步出去抓药了。凌绝心只一心念着辛如铁,对于自己中的毒能不能解倒是一点也不关心,此时听得纸上并没有辛如铁的去向,满怀的希望都落了空,无力地合上眼,眼角慢慢地沁出了一滴泪。
吕慎自然知晓他的想法,柔声安抚:“来人既肯告知解药,想来不是怀有什么恶意,定然也不会加害辛庄主。”正说话间,怀虚匆匆赶到,吕慎便将方才的情况详细禀知,末了道:“仔细想来,下药的人把解药的方子放在那么一个地方,倒像是算准了这里的情形一样,实在教人有点心惊。”——算准了他们会查看香中的药物,算准了他们会把香鼎拿到凌绝心跟前,算准了凌绝心卧在地上,恰能看见鼎底。而这一举动又透着几分捉弄之意——不然的话,为什么不把药方放在更显眼的地方呢?
怀虚静静听完,皱眉不语,半天才道:“这人的用意颇费思量,眼下先静观其变吧。”心里暗暗盘算着要如何动用这方土地的人脉,追查辛如铁的下落。过了一会儿,定恒把配好的解药送来,凌绝心服下不久果然回复了知觉。此时他也冷静下来,慢慢回忆自己被毒倒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众人。
定恒道:“凌大夫,寺中小僧甚众,像你所说那般年纪的也有三五个,不如老衲把他们都叫来,让你认认?”
眼下并不是客气的时候,凌绝心立即道好:“那就有劳方丈了。”
不多时,十余个小和尚陆续来了,大的约莫有十四五岁,小的不过是八九岁。因为事先得了嘱咐,他们一进门就贴着墙根一溜儿排开,都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定恒道:“尚未成年的小僧都在这里了,请凌大夫来看看有没有要找的人。”
凌绝心仔细回想那个小和尚灵动的眉眼,挨个看去,不住摇头。看到最后,忽地“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他不是和尚!”
余人俱是一愣,凌绝心激动地指着一个小和尚的头:“那个孩子的头上没有戒疤!”出家人须在头顶烧戒疤,掳走辛如铁的小孩虽然一身僧衣,可是凌绝心分明记得他头皮青青,光洁滑溜,并无戒疤。
“如此说来,那就是有外人故意扮成僧人的模样,好混入寺中了。”定恒遣散一干小僧,越想越觉此事处处透着诡异,“这般所为,倒不像是世仇宿敌……凌大夫,令弟在此地可有什么故交旧友?”
吕慎脑中灵光一动,失声道:“难道是……”底下的声音却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此时的欲言又止实在教人揪心,连一直神色不动的怀虚也显得有些着急,凌绝心更是按捺不住:“慎儿,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想到什么,你倒是直说啊!”
“我刚才在想……”吕慎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事会不会赵姑娘有关系……”
“赵晴川?”凌绝心有些发懵,“怎么会和她有关系?”
“师父,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吕慎有些讪讪的,“半个月前,辛庄主曾托我去告诉赵姑娘,说他的眼睛已经复明了,让她不必挂怀……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不会是她……不肯死心?”辛如铁当初答应过赵晴川,只要痊愈了便差人告诉她一声。那天辛如铁想起这事,便趁着凌绝心走开的时候,请吕慎代他传这个口信,吕慎自然责无旁贷地跑了这趟腿。赵晴川听说辛如铁大好了,喜极而泣,流露出的情意毫不掺假,也教吕慎十分感慨。事后吕慎当然也不会把这事告诉师父,免得另生枝节。此时听得定恒提起“故交旧友”,登时便想到了赵晴川,可是再想又觉得不可能:赵晴川不过是一介风尘弱女子,怎么会有这等本事?
吕慎说出此事,凌绝心不免心头泛酸,但也知道如今并不是吃飞醋的时候,默不作声地听完,摇头道:“不会是她。”显然他也和吕慎想到了一处:也许赵晴川有这么做的动机,可她哪来这么做的能力?
怀虚可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皱眉道:“赵晴川?姑娘?她是什么人?”
“是弟弟的一个旧识……”凌绝心含糊地道,“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听说他们也有多年不曾联络。前些日子我们一起出门,才偶尔碰上的……”
怀虚一言不发地看着凌绝心,目光淡然,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凌绝心再不情愿,也只得把语焉不详的部分交代明白:“她本是欢场女子,对弟弟颇有情意……后来从良了,不知道怎地在这长乐镇上安了家。那次偶遇时,她曾帮过弟弟躲着我……不过,我瞧这次的事跟她没什么牵连。”
“怎样都好,既有线索,总要去看看。”怀虚当先转身,“慎儿,你带路,我们到赵姑娘处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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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六十 。。。
田间静立的小舍看起来一如往常,然而紧闭的柴扉后悄无人声。吕慎一再叩门不应,凌绝心哪还沉得住气,抢上前便用武力强行推门。结果使足劲头,却差点朝门内跌了进去——那应手而开的门板,竟是虚掩着的。
如此强行进入女子的居所毕竟于礼不合,怀虚在门外扬声道:“阿弥陀佛,贫僧一行冒昧来访,不知此间主人可否赏面相迎?”
暗晦的屋内仍是静悄悄的,凌绝心再顾不上什么风度,抬起脚来便往里走。吕慎略一犹豫,也跟进去了。凌绝心最惦记的就是辛如铁那幅肖像,一进屋便往挂画的地方望,结果只看到一面青灰色的墙。吕慎打量四周,但见大小家什仍是原样摆放着,似乎也没少什么,便道:“赵姑娘她们会不会是临时出门了?”
凌绝心也不理他,拐进里间。明显是赵晴川起居的房内,箱笼大开,内里的衣物细软一应皆无。凌绝心只觉得手足阵阵发冷——见到这般情形,他再不相信也要承认辛如铁是落在赵晴川的手上了——不然,世间还有这般凑巧的事不成?
吕慎像是噎住了,半晌作不得声。窗边的书案上还摊着一张尚未完成的画,凌绝心瞥了一眼,见上面似乎是些落花流水之类,登时想起了那天在小巷茶室见到的画作,冷笑一声,从牙缝中挤中几个字:“原来竟是我小瞧了她!”此时知道辛如铁是为赵晴川所掳,原先的慌张惶恐尽数换成了恼怒憎恨,满脑只想着如何找到辛如铁,再把赵晴川狠狠地折磨一番。
见他一阵风般地冲了出去,吕慎低叹了一声,走近案边,但见纸上半树杨花,落了一地,留白处意犹未尽,不知道作画的人本来还构想了些什么景致,右下角题了一句“不随流水即随风”。吕慎想了想,把画卷起,塞进袖内,也大步离开。
※※※
“师父,已经很晚了,不如你先用些斋饭再慢慢看?”
面对吕慎的劝说,凌绝心不耐烦地挥挥手:“先放着,我不饿。”他身前的桌面上,摆满了信笺,全是怀虚各路友人搜集来的情报。不足两天的时间里,关于赵晴川这些年来客居长乐镇的种种情形就被大致厘清了:赵晴川来到长镇是三四年前的事情,她只对人说是家乡遭灾,幸而祖上还有点田产可以变卖,于是凑了些盘缠,和亲生妹妹逃难到此。邻里们见她姐妹二人弱质可怜,都帮着她们建屋搭灶、开垅打井,二人才安顿下来。她平日里深居简出,家常用物多是夕儿采买,小舍旁边的两畦地种些瓜果菜蔬,也能自给自足。一月之中,她必有两三次会到镇上的裁缝店接些女红活计来做,因为她手工细致,开的价钱又不高,好几家店都愿意把活儿交给她。有时她也会把一些画作放在商铺中寄卖,凌绝心才知道原来代售她画儿的店铺不止他见过的那一间。每逢初一、十五,赵晴川都会到龙吟寺进香,回程时再顺便逛逛集市。总的来说,她这些年来过得平淡而规律,可以说是完全融入了当地的居民之中,若是不知道她的过去,又有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良家女子竟然出自风尘?
凌绝心无心进食,吕慎也无可奈何,只得用枸杞桂圆等泡了水,又掺上蜂蜜,倒给他当茶喝,也好补充些体力。凌绝心刚拿起杯子,便听得门口有个清亮的声音道:“小侄儿,又有消息来啦。”
龙吟寺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去了辛如铁要静养这一理由,凌绝心便不欲再多加叨扰,于是提出要和吕慎在贺兰回风镇上的宅子里暂作盘桓。慕容馨原是个热心肠的,送他们来后也理所当然地住下了,自是鼎力相助之意。凌绝心此时万分烦忧,吕慎也是神色凝重,她却并没收起平日那副爱玩笑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