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铁为柔-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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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晴川听得他说“天天都带在身上”,泪水未干便已喜上眉梢:“真的?”
辛如铁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是真的。”
赵晴川知他向来重诺,嫣然一笑,不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一场小风波就此消弥无踪。当晚辛如铁回到家,从角落里翻出了那块玉佩,想了想还是挂上了腰带。从此,真的是“天天都把它带在身上”了,日久天长,也就成了习惯。
其实赵晴川赠玉的时候,夕儿并没亲见;后来赵晴川因为它而闹别扭,夕儿也没在场。今日三人意外碰面,纯属偶然,夕儿却会突然说起那块玉,想必是赵晴川曾在她面前反复提及这事,才让她印象深刻。
辛如铁想到此节,心下不由喟然:看来天下男女,一旦陷入这“情”字就会变成傻瓜,无人例外。赵晴川不能长伴他身侧,却会因为有她所赠的玉佩长伴他身侧觉得安慰。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他说什么也要抓住凌绝心所做的风筝,难道不就是想要抓住一点点虚无的安慰吗?
辛如铁心头一痛,脚下便是一滑,幸好有凌绝心扶着,才没摔倒。凌绝心见他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只当他惦着赵晴川,疑问像千百个爪子般在心窝处拼命抓挠,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是谁?怎么会跟你这般熟稔?你们怎么认识的?我怎么没听你提过?”虽不是吼的,但语气中的浓浓不满却是一听便知。
“她叫赵晴川,本属百凤楼。我是常客,时间长了便跟她相熟。这事也没什么好提的。”辛如铁答得有些木然。
这答案实在太过意外,凌绝心猛地止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百凤楼”是碧血山庄附近最负盛名的青楼,凌绝心虽然年少离家,但还是知道它的名头。关于赵晴川的身份,他想过一千一万种可能,却独独没想过这个答案——他这个向来稳重规矩的弟弟,怎么会流连于那种污烟瘴气的风月场所,跟那些倚门卖笑的卑浊女子扯上关系?
其实凌绝心并不讨厌青楼女子。他在外行医的那几年,三教九流的病患什么身份的都有,其中便不乏这些薄命红颜。事实上,跟她们接触得多了,了解到她们的凄凉身世,凌绝心打心眼里同情她们,也真心希望她们能遇上良人、获得幸福。但是,当事情一旦落在辛如铁身上,他却变得没有办法接受了。
好像爆炸一般,无法言喻的失望、不知因由的怒火从心底翻腾而起,互相交织,结成了严密厚实的网,把他的理智死死地困在了里面。凌绝心一下子甩开了辛如铁的手,用力之巨,甚至把辛如铁带得踉跄了几步。
辛如铁毫无防备之下被这么一甩,便有些懵了,勉强站定,试探着道:“哥哥?”
“别叫我!”凌绝心吼道,“我没有你这种沉溺声色、不知检点的弟弟!”
如果还剩着半分理智,凌绝心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碧血山庄的青年庄主严谨自律,整个江湖中谁不知晓,跟那些与他年纪相若的公子少爷比起来,他的生活简直清苦得像僧侣修行。这“沉溺声色、不知检点”八个字,实在是无论如何也跟他沾不上半点关系。
可凌绝心此刻火气旺盛,绝不亚于当日听段澜说辛如铁再不会去破劫谷见他之时。那时候,他的一腔怒气对那盒药膏发泄了一些、对段澜发泄了一些,余下的分派给了碧玉斋里的十数件瓷器,尽管这样,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保留到了他赶至碧血山庄的时候——可见其威力之大。
辛如铁听了他这一吼,脸上立时就失了血色。
“逛窑子、喝花酒……”凌绝心冷笑,“这等荒唐龌龊的事情,难怪你会羞于启齿!也幸好你不提,没的弄污了我的耳朵!”眼前好像出现了辛如铁和赵晴川在一起时的画面,幅幅都是缠绵万状、亲热无比,凌绝心双眸尽赤,想要再骂几句,却都哽在了喉中。
辛如铁静静地站着,神情变幻不定。开始时是自嘲,然后变作缅怀,再后来成了无望,最后化为空白。
纯粹的空白。
仿佛超脱了尘世,那些悲喜再也与他无关。
凌绝心见他似乎无动于衷,愈加气恨。其实他很想听到辛如铁为自己辩护:或否认,否认他和她有着那种肮脏不堪的关系;或解释,解释他们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关系。哪怕是拙劣得一听就能拆穿的谎言,凌绝心都会愿意去相信。
但是辛如铁没有。凌绝心对他的彻底否定,仿佛在一瞬间击碎了他的灵魂。
一个人若失了魂,你怎么还能指望他会为自己辩护?
凌绝心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嘴唇哆嗦了半天,竟吐出一句:“你怎么对得起挽剑!”
辛如铁仍然沉默。
就在凌绝心以为辛如铁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的时候,辛如铁忽然慢慢地道:“我对不起她。”
是的,他对不起她。心里爱着别人,却娶了她;娶了她,心里还是爱着别人。她的青春、她的感情、她的温柔、她的体贴……什么都给了他;他除了一个名分,什么都没给她。他为他的爱耗尽了生命,却要她来承受丧夫的凄凉;他和他心爱的人避世逍遥,却让她来担负抚养儿女的重责。
他确实对不起她。
辛如铁合上眼睛,语气内疚得如同忏悔:“我娶了她多久,就对不起她多久。”
处在凌绝心的位置,自然会把这句话当成了他对赵晴川一事的剖白。辛如铁心灰意冷之下,本来就是故意要造成这种误会,果然凌绝心一听,登时气得浑身发颤:“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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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
“是么?”辛如铁淡淡一笑,“那我也对不起你。”
其实我早就觉得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我竟然因为自己的一时脆弱,对你说出那些话,让你知道了我最不堪的心事,以致有了今时今日的一切——不但害得你失去了和陆真厮守一生的机会,还连累你陷入了会丢掉性命的危险。
我早就后悔了。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后悔。
你并不知道,内疚和后悔,像日夜潜伏在我心底的刺猬,只需略略一动,就会让我痛不欲生。
若你肯就此放弃我,我就能得到解脱了。
来,哥哥,再对我失望一些……
“有道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就算晴川样样不如挽剑,在我心里也要更胜一筹,何况晴川本来就才貌双全、知情达意?”
更失望一些……
“如果不是她后来因故离开了百凤楼,我早就将她收入房中,享尽齐人之福了。”
然后,好好地,远远地离开我……
“若有这么一朵解语花陪着,我到死也不会去招惹你……”
“啪”!
凌绝心全身乱战,一个耳光重重地印落辛如铁颊上。
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运作,他根本就想不到辛如铁的话里有多少漏洞,也想不到这一巴掌会造成什么后果。泪水夺眶而出,凌绝心转身便跑。也许他以为辛如铁能够追上来,却忘记了,辛如铁早已失去用来追随他的眼睛。
※※※
凌乱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身体像是没有了知觉。
一阵风刮过,毫不费力地吹走了辛如铁手上的风筝。如同出自本能,他伸手去抓,但那风筝轻飘飘地掠过了他的指尖,落在他无法辨认的方位。
他跪下去,一边在泥泞中摸索,一边狠狠地嘲笑自己。
晴川,你看,我们真的一样傻。明知毫无意义,却还是想抓在手里;明知缘分已尽,却还是舍不得放弃。
※※※
呼呼风声灌入双耳,却盖不过辛如铁残忍冷酷的话:“若有这么一朵解语花陪着,我到死也不会去招惹你……”
凌绝心想,他真的不配当大夫,因为他一点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胸膛处根本没有伤口,却会有这种撕裂般的痛楚?
凌绝心一路狂奔,不辨方向,不知时辰,脚下忽然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一跤摔倒。他也不爬起,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正哭得伤心,忽听得一个急切的声音来到身畔:“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
吕慎没想到凌绝心会突然安排出游,仍旧依这些天来的惯例,一大早就备好了药材,去到贺兰回风镇上的宅子给辛如铁熬药,恰碰上把辛凌二人送去郊外的车夫回到宅中,他才知道这事。
吕慎担心辛如铁耽误了服药的时辰,但也没有办法。等到药熬好了,他便准备动身回龙吟寺,谁知天色突变,眼见就是暴雨将降。
那车夫立时套马备车,要去接他们回来。吕慎见状便跟着同去,好让辛如铁尽快喝到药。待得马车冒雨赶到二人下车的地方,辛如铁和凌绝心早就进到了赵晴川屋里。其时雨势已大,那车夫在附近转了一阵,没见到人,就猜到他们是进了某个农家躲雨了。因为马车驶不进那些窄窄的田垄,那车夫便在个开阔之处停了下来,自己也钻进车厢里避雨。
待得天晴雨歇,那车夫又开始寻找,但绕着田地兜了一圈,仍没见他们,只好回到原处等候。没想到等了许久,人没见着,却隐隐听到有哭声传来。吕慎好奇,循着哭声一路行来,竟发现自家师父趴在不远处的杂草丛中,几乎没哭死过去。
吕慎大惊失色,忙边唤“师父”边跑到凌绝心旁边,把他扶了起来。
凌绝心看向吕慎,漆黑的双眸全无往日的神采,长睫上沾满了泪珠,面色苍白,然而眼眶却是通红,泪水仍不停地滚落。
吕慎何尝见过凌绝心这般模样?心中“咯噔”一声,四下里一张,竟没见着辛如铁,霎时凉了半截:难道辛如铁竟如此福薄,得当世两位神医联手尽心救治,却还是不撑过这一关?颤声问:“师父,辛庄主他哪去了?”
凌绝心只是流泪不止,并无反应,仿佛伤心到了极处,连意识都没有了。
吕慎这时哪里还会想到别的?不由悲从中来:老天爷,你为何要这般狠心,生生夺走辛大侠这么一个好男儿!使劲抓着凌绝心的肩头,半天才道:“师父,逝者已矣,你莫要太伤心了。”眼泪却淌了下来。
凌绝心正自浑浑噩噩,也没听清吕慎的话,见他突然流泪,面上便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情。
吕慎见他状若痴傻,更加难过,但不能不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师父,咱们得先把辛庄主的遗体带回龙吟寺……”
听得“遗体”二字,凌绝心全身一颤,随即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怒道:“什么遗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吕慎只当他受到的刺激太大,不肯承认辛如铁已然仙逝,只得拭了眼泪,好言劝道:“师父,人死不能复生,辛庄主英灵在天……”
“死?他怎么会死……”凌绝心哽着嗓子,却不住冷笑,“如今又找到了旧情人,他……没过多久就要享齐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