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十年-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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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群众发出一阵惊异的叫声。
这时有一辆警车开到了跟前,从上面下来四五个年轻的警察,他们二话不说,七手八脚地把躺在地上的人抬上了警车。
姐姐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喊着,“不能抬,你们凭什么要抓他,他又没有犯法!”
有一个警察扭过头来,问:“你是谁?”
“我是他亲戚。”情急下姐姐这样说。
“叫她一块走。”说着四五个警察就推搡着把姐姐轰上了车。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父亲还没有反应过来,警车就呼啸着开走了。
父亲慌里慌张地跑回去,扎撒着他的手说:“出大事,出大事了!”说完就晕倒在地上。
当时,正是炎热的夏季,热辣辣的太阳毒得能把人烤焦了,父亲又急又热,结果就晕倒了。
我当时还住在姐姐家里,刚做了一个手术,把脚上的六根钢钉取了出来,我做完手术后的当天中午,父亲就让我的哥哥从医院把我弄了回来,是哥哥背着我一层层爬上六楼姐姐的家。
我做完手术后,正挂着吊针的时候,父亲在医院的走廊上发现有一个小伙子推开一间间病房的门,看一看又关上了,形迹很是可疑,就赶紧跑回来对我说,那个小伙子有点象是上次到咱家打架的上到房顶上投掷瓦片的那个瘦猴子。父亲担心那个瘦猴子趁着我刚做了手术到医院来报复,“那咱可就吃大亏了。” 父亲说。
父亲力主我立即出院。结果打了电话叫了我哥哥,又带了些药,我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院。
也许,父亲看到的那个所谓鬼鬼崇崇的瘦猴子并不是那个在我们家房子顶上投掷瓦片的那个人,那个人推开一间间病房的门的可能是为其他的事情,找其他的人,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可是为了应付老寡妇家告状的事,父亲虽然看起来也挺有主意的,但内心也很紧张,所以疑神疑鬼的,总害怕发生什么事情。
这回见到我姐姐被警察抓走了,就再也支持不住了,倒下了。
急急忙忙打电话从单位上叫来哥哥和姐夫,他们先把父亲送到医院抢救,父亲在有空调的医院房间里很快地就苏醒过来,于是哥哥招呼着父亲,姐夫又赶紧打电话询问公安局的事,姐夫打了有十几个电话,转弯抹角地才找到那个小学同学的哥哥的电话,过了一会又打过去,那边那个同学的哥哥说没事了,公安局了解了情况,一会就让人回去 。
姐夫是个搞艺术的人,他执着于他的绘画,还曾在中央美术馆举行过画展,他还被邀请到日本东京做访问学者。这对于小小的秦州市来说,也是一种殊荣,谁能想到这样穷困落后的西北小城,还能出一位“富有创造性的重点美术家”的画家 。姐夫还喜欢书法和写诗,他的被北京的美术评论家称为“非具象”的画作,我不是太能看得懂,但对于他写得诗,我却非常地欣赏,他的一百多首的诗集中,我最喜欢《噢 ,父亲》这首诗:
你头上戴着矿灯星星一样闪着
在一队队黑色的鬼影中叫着我的名字
我胆怯地躲在更衣箱的旁边
任黑色的胶靴像水流一样从眼前飘过
所有的鬼影只露出眼白和白色的牙
所有的灯光在幽暗中交织出光线的网
你的慈祥消失在黑色的看不见的记忆里
拉着我手我才直觉地认为就是我的父亲
黑色的浮沫冲去身上黑色的煤灰
污浊的脏水中露出一根根惨白的肉
眼睛里依稀布满着血丝的眼睛
粗犷的吼声里辉映着麻木的笑容
巨大的阳具一根根垂下
所有的笑容只剩下一排又一排的白牙
我穿过一个个木讷的身躯像
穿过一座密密的树林
站在矿车的夹缝中透过选煤楼
黑色高耸的身影
天轮旋转着
我看见寥落的夜空里
有一颗孤独的星
他也是一个煤矿工人的孩子,他是我姐姐同学的哥哥,他们自由恋爱结了婚,非常地相爱。
我想,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象他这样把矿工的形象描绘得如此深刻而强烈。
这段时间来,为了不值一提的琐事让我的姐姐四处奔走,而且,我还住在姐姐的家里, 对于在门口贴着一张条子,上写着“无事请勿打扰”的专心搞艺术的姐夫来说,我的确给他添了很多的麻烦。
我听到有一次他对姐姐说“都怪你妹妹,你妹妹也太爱惹事了。不是她,不是因为她,哪儿有这么多闲事!”
现在姐姐又出了这事,他终于有些憋不住了。
他对我父亲和哥哥说:“不要再折腾了,找找人家,看人家要赔多少,这个钱我出!”
父亲和哥哥看姐夫的情绪很不好,都没敢接话。
父亲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做了各种样的病理检查,有些检查实际上没有多大必要,但是医生说他们医院是三级甲等医院,病历必须完整,各项检查必须齐全,病人才能出院。这下又白花了一些冤枉钱。
这个钱是哥哥出的,嫂嫂知道后也不太高兴,也开始把矛头对向了我,“都怪你,你要不在那住,哪能惹那么多的事?叫你哥成天也跟着瞎跑,班都上不成!”
听了嫂嫂的话,我心里真是难过极了,我想起自己自受伤以来,王长安从不管我,把我撂在娘家,就不见影了,弟弟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在山上收苹果下不来,我做手术时取钢针,也没有见他的人影,是我姐姐和姐夫把我送进医院并给我拿的钱。
想我娘家的人也太善良了,太好说话了,也没有人想起去找一找王长安,让王长安把责任负起来,却把我的事一股脑全揽在他们自己身上,娘家人觉得我困住了,投靠他们也是应该的,他们就这样全心全意地服侍我,给我做骨头汤喝,给我端屎端尿。
但是,我毕竟还是王长安的妻子啊,可怜我娘家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起过要去找找王长安,让他来承担一点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姐姐从公安局回来后,姐夫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给她压惊,我再不好意思在姐姐家住下去了,于是哥哥就给我了一把钥匙,让我住在了芳草巷那间没水没电的小黑屋里,我在那里度过了一整个冬天。
和邻居家老寡妇的官司还是得由姐姐出面。姐姐跑了好多趟之后,终于辗转找到了人大的主任,这位人大主任叫李振宇,是一个知识分子出身的人,据说,他以前是矿务局的工程师。他戴着一副眼镜,操着一口江浙一带的口音,瘦瘦的,果然一付儒雅的学者模样,跟姐姐前面遇到的人大副主任气质大为不同。——那位矮矮胖胖的副主任只听姐姐说了一句“反映问题,”就把姐姐领到以前姐姐和父亲去过的那间大房子,用手随便指了一个人,就再也不管不问了。
而这位人大主任却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姐姐的叙述,并且当场看了姐姐带来的材料,看了看照片和砍破的白衬衣等,当他看到父亲一脸沧桑的照片时,目光在父亲的照片上停留了下来。
“你父亲有多大年纪了?”他问。
“有七十多岁了。”姐姐说。
他又问父亲老家在哪里 ,哪一年到的矿务局,在哪个矿工作过,姐姐一一做了回答。
李主任说,秦州矿务局的十几个煤矿他都工作过,他在矿务局待了大半辈子,矿务局的情况他比较了解,矿工们当年大部分是从河南,安徽,江苏逃难来的农民,下了一辈子井,能活到现在很不容易。
姐姐告诉李主任说父亲就是从河南逃荒来的,黄河大决口,父亲失去家园,跟着他哥哥一路逃荒,后来听说陕西招下煤窑的,就来到了陕西。和他一路来的老家的一大群老乡,现在没剩下几个人了。父亲的哥哥早十年前就因为下井得了矽肺而很早就去逝了。邻居家的老太太的男人也是在井下事故中死去的。
李主任说两家都是矿工,多不容易呀! 何苦要这样闹来闹去的。她对姐姐说:“你放心好了,这个事情我明天就去找赵冬梅 ,跟她谈,叫她撤诉。正好这几天审查代表资格,她会听的。”
姐姐问什么时候来听个信。李主任说:“不用来了,这个事情问题不大,不过你到后天,到小李那去一趟,把你的材料带回去。”
啊,谢天谢地,折腾了几个月的事情就这样在十几分钟内解决了,真是感谢这位好心的李主任啊!
在姐姐去找李主任之前,父亲还拉上母亲去找过法院的院长,院长对父亲说:“铁证如山,我如果不能依法办事,我还当什么院长?”
象父亲所预料的那样,院长果然不听那个“老太太”律师的话。如果法院真的要坚持“依法办事”,把我弟媳的弟弟法办了,判刑了,谁都会认为是我惹得祸,我是个罪魁祸首,那么,我的罪孽可就深重莫名了。我将在弟弟,弟媳,以及所有的娘家人的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这个沉重的十字架将会把我压垮,将会折磨我一生,让我的心灵永不安宁。
第十八章 好我的你呀!
王长安啊,王长安! 好我的你,我的夫!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用了这么多的文字讲述我在娘家的这番经历,是因为我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讲述 。你也一直没有给我提供让我讲述的机会。
现在我要再不说出来,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给你说了。
当我在娘家住的近乎大半年的时间里,你很少来过。大概也就来过三次吧。
一次是你来领孩子,你把孩子领走之后好久没有来过。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甚至连踏都不愿意踏进去的房间,我是在那里怎样生活的?一个个闷热难耐的夜晚,我又是怎样度过的。那些吸满了血的蚊子鼓动着肥大的屁股,在我身边嗡嗡地叫着,我是怎样一次次爬起来打死那成群结队嗡嗡叫着的蚊子,在土墙上留下我的一片片血印。
在那个只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户的房间里,当黑夜笼罩一切之时,我也就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我看不到星星,看不到星星在眨眼睛,我也看不到月亮,看不到月亮是残缺着呢还是圆满着的。我也见不到月光,见不到那如水的月光轻柔的流淌着的样子,有时,我似乎听到了月光流淌着的声音,但当我侧耳聆听之时,那美妙的声音却又消失了。
我也看不见外面人家的灯光,当我一觉醒来,发现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 ,我一时想不起我究竟是在哪里?为什么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觉得我象是在梦中一般。梦中,我穿越时间的隧道,乘坐着时空机,来到了洪荒未启,混沌未开的原古时代,我蜗居在鸡蛋壳一样的混沌世界里,天地不分,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河流,没有羊群,没有高山,没有平原。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无边无际地黑暗,象海一样宽的黑暗 。
我被这样黑暗吓得常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黑暗中我会产生一种幻觉,我听见有人在撬我的门上的锁子,那种用铁链子拴着的锁子。我看见一个人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一把凶器,他就要走到我的床头了,我屏住呼吸,装着睡着了的样子。我想起有人曾告诉过我的话,当小偷进入你的房间时,千万不要出声,一出声小偷就会杀死你。不出声,小偷拿了东西就会悄悄地溜走。所以我一直不敢吭声 ,我感觉我特想咳嗽,越是憋着不让咳嗽,却更想咳嗽。我就这样凝神屏息着。好象小偷走到我跟前,趴在我脸上看了看,当小偷看着的时候 ,我的心是多么紧张地在咚咚地跳呵,象是打鼓一般。
可是小偷怎么忽然又不见呢?他什么时候走了的呢?我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我之所以会这样神魂颠倒,心惊肉跳,是因为有一件很具体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的身边。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也象我这样住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