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轻于流年-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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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小荻,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去找你吗?”
“你怕我跟奶奶一样是不是?怕我也有这样一天,一家人眼睁睁看着我受罪,却用不上一点力!”
我沉默,她始终是最懂我的。在小荻面前我是一个完全的自由人,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掩饰,我就是我,想着我又流下泪来。小荻挪过身来,趴在我腿上幽幽地说:“哥哥,要是我的眼能看见就好了。”
“那是,”我不假思索地说,抚摩着她的长发,“我去找过你一次,就在我出院以后没几天,我跑了一整天,到城里找你,你却去了云南,我失望得要死,那天是我最难过的一天,今天我反而觉得有点高兴。”
“哥,要是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你会怎么样?”小荻轻轻地笑着说,“我是说假设!”
“也许会难受一阵子吧!”我也故意笑了笑。其实我是不知道我到底会怎样,这种事件怎么假设得来。小荻没有理会我的话,她直起身来,用那双眼对着外边的黑夜说:“其实,我姑是反对我再见你的。”
“为什么?”我不解地叫道。
“因为我看不见。”
“看不见怎么了?她干吗多管闲事,你听她的话吗?”我有些恨恨地嚷起来。小荻拉了我一下:“你干吗?不要这么大声。”
我低下声来,颓然地站在席子上,望着眼前这一具漆黑丑恶的棺材,我想所谓的生死之隔也就是这样。而这个距离并不是最远的,活着的人之间有更多的理由离得更远一些。小荻的姑姑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把她带走呢?在替我着想,害怕小荻会拖累我?替小荻着想,害怕小荻被我欺负?或者她只是出于一种荒唐的自尊,把自己的侄女固执地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我知道她根本就不懂小荻在想什么。我从来没有这样仇恨过她,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
我说:“我恨你姑姑。”
小荻嘿嘿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恨姑姑的。你是谁呀,连天王老子也不怕!”
“你还笑话我。”我悲哀地说道。心里想说的不是这句话,我是想说:“没有我,你怎么办呢?谁会像我对你这么好!”谁又会像你这样懂我呢!
后来,读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宿舍是个大房子,一个班里的男生都挤在一块儿。几十个男生在晚上说话,大家讨论自己的小时候,兴奋得嗷嗷叫。说起男女之间的话,多数小子脏话连篇,说偷看邻居家的女孩洗澡,偷看邻居家叔叔和媳妇做那种事情,第二天他便骗他们的女儿和他在草垛里作势演练。说的时候大家都哈哈哄笑,我一个人闷声不说话,这些事情我也干过,可是我并不觉得好玩,更不值得一笑。他们见我不出声,便探起身子追问我:“大阳,你怎么不说你?你摸过女孩子没有?可别说你是个老实人。”他们笑起来。
第九章 众鸟飞离我(5)
我问:“你们喜欢过一个女孩没有?”
他们一下子都愣了,随后有几个怪声怪气地冲我笑了声,很有些不以为然。我不管他们,我说:“我喜欢一个女孩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她,我到现在还喜欢她,她是个瞎子孤儿。”
他们没听下去,吵吵闹闹又去说他们的风流韵事。我心里却一阵又一阵地难受,最后竟然呜咽了起来。他们听见我哭,才发觉我是认真的,都静下来,有人问我:“大阳,你哭啥啊?说说呗。”
我控制了一下自己不哭了,也没再说,我想小荻了,很想很想。
他们一会儿又开了锅似的各自议论自己的经验。
我睡似乎是睡着了,我忘不了她的,随时都可能想起她。只有在梦中,童年一起的好时光还在,我们两个牵着小手,在林荫道里穿行,在桃花丛里游戏,在芦苇荡里等待太阳落山。她咯咯地笑着。哥哥、哥哥、哥哥——脸上的笑容粘着温暖的阳光,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花布小褂子,一双美丽的大辫子,安安静静地充满了我的梦乡。
小荻,你还好吗?
一颗圆圆的泪珠滚落。
我想你了。
梦里面我就是一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永远也长不大。我梦到了乌鸦、花树、黄昏、流浪,梦见了你戴着红色的头巾,那样小。除了我们自己,再也没人会珍惜这些。
一个破孩子仰着脑袋
最后一次看见乌鸦栖息在花树上
很久以前,那时黄昏,他只身流浪
没有碰到传说中那个戴红头巾的小姑娘
之外是夕阳,之外是远方的故乡
最后一次流泪,天下的青草变得苍黄
你能站立多久?
慢慢成为雕像,沿着眼神的方向
抹去旷野仅有的一丝悲伤,开始微笑吧
一个小孩子寂寂无名,砍伐树木,修盖草屋,存储星光
一个破孩子仰望天空,乌鸦随太阳隐没
好几次梦里流泪,梦里喊着小荻的名字醒来,他们开始取笑我,叫我“情圣”。后来看我是认真的,他们竟然安静下来。爱情是一件奢侈的东西,他们当然都知道,每个人的心头都有明珠一颗。
班里的女孩子也听说我在喜欢一个盲女孩,都觉得好奇,有的套问我关于这个女孩的消息,我总是兴致勃勃地讲我们的一些往事,讲小荻的样子是怎么干净美好,她们唏嘘不已,有的还流下泪来。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好像是终于说出来那句话了。所谓的爱情的确是在两个孩子之间产生了。多年以后,我向同学说起这段往事,没有一个不羡慕我:“能从小到现在一直喜欢一个人,真是好福分哟!”
那天我和小荻在奶奶的灵前一直说话到深夜,说起了学校、学校的学生、大家整天都在干什么。小荻津津有味地听着。
我对小荻说:“我们学校里谈恋爱的人很多哩,老师也管不住,上着课他们还传纸条儿。要是两个人是同桌,便手拉着手上课。”小荻惊讶得不得了,皱着眉头问我:“然后呢?”
“你是说毕业以后吧?”我笑着说,“小孩子谈恋爱怎么会有以后?都不会考虑结果,都是闹着玩儿的,有的玩儿几天就完了,多半只不过是对异性的好奇罢了。”
“有什么好奇的?”小荻撇了一下嘴,又趴在我腿上,“玩儿什么不好,谈恋爱玩儿?哥,有人找你玩儿吗?”
“嘿嘿,没有,她们都爱不上我吧,况且我早就对他们说我不谈恋爱的。”
“为什么不谈?”
“我心里有人啊!”
“谁啊?”
“嘿嘿,不对你说。”
“还对我保密!”小荻说话轻描淡写,心里面说不定正笑话我。这样的小游戏平白无故,好像是无所事事地抚动你心中的六弦琴。
“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在一个大湖里有两条鱼,它们谁也不认识谁,每天都自由自在悠游着,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当然也没什么快乐的事情。有一天这两条鱼在湖边上碰到了,那条大一点的鱼对小一点的鱼说:‘这种整天游泳的日子好没意思!’那条小鱼说:‘可不是,单调得很,好无聊。’大鱼说:‘我们去外边游泳吧。’小鱼就同意了,于是它们就游进了一条河里。它们一直游,也不知道游了多远,河水越来越浅,最后它们迷了路。不过它们觉得能看到不少好玩的景色,也挺好的,何况又彼此成了好朋友。可是有一天,河里的水突然断流了,它们被困在了一个水坑里,又过了几天,水便干了。两条鱼肩并肩地躺在干地上,口渴得不得了,大鱼就向小鱼嘴里吐了些唾沫说:‘你觉得好些了吗?’小鱼咽了唾沫说:‘好些了。’小鱼看见大鱼也口干得不得了,就努力地向大鱼也吐了唾沫,这样两条鱼互相向对方吐唾沫,希望能让对方更好一点。”
第九章 众鸟飞离我(6)
我停住了,摸着小荻的头发问她:“小荻,你说这个故事该如何结尾呢?”
小荻没有回答我,停了一会儿说:“哥哥,我是那条小鱼,你是那条大鱼。”
我突然有一个念头,鬼鬼地一笑:“你愿意做那条小鱼吗?”
“我愿意。”
“嘿,哥哥也愿意做那条大鱼,我,不,大鱼现在想向小鱼吐唾沫。”我说完这话,脸上觉得火辣辣的。我偷偷看了一眼小荻,小荻也羞得满脸通红,把头一扭,埋在我的腿间对我说:“呀,你怎么还是那么坏!”
我的心跳猛地加快了,捧起了小荻的头说:“你不想?”
小荻闭着眼,身子轻轻地抖着,她刚要张口说话,我一下子衔住了她的唇,这是我第二次吻她,小鱼的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了。两条鱼都闭上了眼,一齐陷入了温暖的黑暗之中,这凉凉的湿湿的黑暗之中,这凉凉的湿湿的黑暗可以让我们活多久?
这个故事该怎么结尾?我不喜欢那个无奈的结局:与其相濡以沫,不如两两相忘于江湖。可我也不想有这样的结局:水涸鱼死。那怎么办?等待什么样的奇迹出现我们才可以相守于江湖之中?我不知道,现实比不得故事,比不得梦想,现实是僵硬的。
那天我们忘情地亲吻时,爸爸来了。
爸爸看见了他的儿子在他妈妈的棺材前亲吻一个女孩子,没有人能够知道他有多愤怒,有多失望,有多伤心。
他走到我的面前,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把我的梦打得粉碎。
“白阳,你下流,你给我滚!”爸爸冷如冰霜的话,至今犹在耳边。
没想到这时候耳朵会冲过来,一下扑在爸爸的面前,脖子上的毛奓开来,吼叫起来,倒是把爸爸吓了一跳。爸爸退了一步,转而大怒起来,咆哮着:“好,好,好啊,你们都给我滚!”
我立刻呵斥耳朵,可是它根本就不理我,一步一步逼向我爸。我当时头蒙了。
小荻出奇地没有哭:“耳朵!回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爸爸面前,给爸爸嗵嗵地磕头。她说:“伯伯,你不能怪哥哥,我们没有侮辱奶奶的意思。我是心甘情愿的。让奶奶看着有什么不好!”爸爸没等小荻说完就扭头走了。耳朵绕着小荻转圈,舔小荻脸上的泪花。
我竟然像一个局外人。我傻傻地坐在地上,胡思乱想。
爸爸一向暴躁,我担心他闹起来,要是把话说难听了,我无所谓,小荻又怎么办呢?但是爸爸让人意外地冷静了下来,没有吵闹。事情好像被闷在了心里面,反而压抑得难受。小荻木呆呆地坐在我的前面,对着奶奶的灵位,嘴里喃喃地说:“奶奶,我们没有错是不是?您从来不怪哥哥的,您对阳那么好,不会怪他的,是小荻不好。”
我拉起小荻说:“小荻,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没有谁会怪我们,这更不是你的错,我不后悔,你也不用难过。”小荻终于哭了出来。我也在边上不住地流泪。我一直坚信我做得没错,并没有对不起谁。我想好了,这一次绝不能让小荻受半点委屈。
我拉着小荻的手,让她斜靠在我的肩膀上,看着奶奶的灵位,坐到了天明。爸爸回去以后,家里没什么动静。我知道爸爸并没有继续发火。
我对小荻说:“小荻,无论谁说你什么你都不能放在心里啊!事情不是明摆的嘛。我们自己做自己心甘情愿的事情也不丢人。哥哥我……喜欢你的。”
小荻竟然在这时候甜甜地笑起来,眼中的泪随之滚落。我鼻子酸酸的。我没想到的是父母对我和小荻之间的事有这么大的疑虑。也许夏姑姑早就看出来了。夏奶奶也知道,我的父母不愿意我和小荻再深入交往下去。哼,我不由得冷笑起来,干吗要阻拦我呢?
可是我们要继续往下走,又将走向何处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开始,耳朵开始明显地疏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