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还是离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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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别当自己是老夫子。到时给你两个小时,给蓝天一个小时,别让我们大跌眼镜就得了。青青不容他逃避,一言九鼎地定了。
他当时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他一概不记得。只记得他送了条红裙子给青青,青青昂起红唇,他都忘记了吻;只记得蓝天给他电话,问他准备好了没有,他脱口便道准备好了的。既准备好了,当然就要去了。他相信,这都是由于春夜那个初吻之故,要不,用坦克来拉他,他也不会去。他私下称那个吻是糖衣炮弹,炸得他六神无主。明明看着的是棋谱,眼里出现的却是青青亮丽的脸蛋;明明看着的是阳台上的玫瑰,玫瑰竟变成了青青的芳唇。人同人怎么就不同?何丽也给过他吻呀,怎么就没留下半点印象?是她吻他的时候,他感到她那张大嘴像血盆大口?食肉动物一样只对他的肉体感兴趣?他不想去想,他想将两者比较起来也是没意思的。
出门那天,苏绍仪非要他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不可。说他去的是高等学府,不是他的猪肉台。不能让人家一看就是个猪肉佬,太丢人家青青姑娘的脸了。执行吧,反正母亲和父亲快要搬到单位新分的房子去住了,母亲要施行政策,也得跑几条街,才能跑到他身边来。洋装穿在身上,他觉得他的心依然是猪肉心,猪肉刀所挥舞出来的乾坤,依然令他激动。母亲左看看,右看看,直看到挑剔不出什么东西,才满意地笑了。妈咪,你这是当我去相亲么?他道。母亲的樱桃小嘴一下展开鲜红的花瓣,是呀,是呀,妈咪就是这个意思。隔天,你一定要带青青回来,让我好好看看。古云生直后悔自己多嘴,硬生生又要多执行一个母亲的命令。
柳青青可真行,当他刚在校门下车,她便和几个手捧鲜花的女同学走了过来,迎接贵宾一样,将他接到学校的礼堂,带他走上主席台。蓝天已经到了,坐在他旁边的是副校长和中文系主任。古云生知道副校长是研究马列主义文艺理论的专家、博士生导师;主任的诗在五六十年代很出名,但到了八十年代已经不值一看。台下人头幢幢,不下千人,显然连别的系的人都来了。他们的目光都充满着崇拜与新奇,好像在等待着他和蓝天这一新诗代表和旧诗代表(人们都将格律诗称为旧诗)如何对垒。
青青当主持,按游戏规则,她先介绍副校长和主任,然后是中国著名青年诗人蓝天。蓝天站起身亮相,台下掌声雷鸣,经久不绝。对他古云生,青青是这样介绍的:古云生,中国象棋大师、著名诗词学家。
他站起来亮相,台下给予礼节性的掌声。
副校长、主任皆作了领导讲话,无非欢迎之类的客套。蓝天先上。他是个演讲天才,不管是讲诗作,还是讲当代诗歌思潮,他都讲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极度煽情,不时被热烈的掌声打断。限时一个钟,他超了一个钟,要不是青青及时暗示,他会三天三夜地继续下去。
古云生觉得,他的男中音一出口,台下的掌声,大多来自女同学。当他的哲学从象棋生发开来讲的时候,台下鸦雀无声。何谓棋?他道,许多人会认为棋就是一种游戏的道具,是几千年前出现的。其实并非如此,棋从人类拿起石头掷向猎物那天,石头就已经成了人类最原始的棋。并为棋下了最基本的定义,就是目标的追求和理想的追求……
这话题一开,他便如鸟一样在百多万年的时空里面飞翔,从棋的源起,到棋分为象棋、围棋、井棋、五子棋、十子棋、旋转棋、打虎棋、擒敌棋等等,说到象棋并非因为当中有象而认为是动物的象,所以才叫象棋,而是在于象棋丰富的象征性,才称为象棋的。有了象征这个定义,他的话题便一转,说人们常说世事如棋,实则是棋如人生。棋盘既是天又是地,既是江河大海、山川平原,又是星辰宇宙;棋子既是万物,又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形态;棋规是道是法,是社会的秩序、人生的哲理。他从象棋的连环马、担杆炮谈到团结的力量;他从兵卒的捕将获帅,谈到低微的生命如何升华到人生最高的境界;他从每只棋子都只有一次生命的规则,谈到了生命的平等;他从每一只棋子都拥有自己的空间,谈到了生命的独立意识和自由的可贵;他从棋子的似散非散、意气相连所形成的整体,谈到了人类生命相融相洽的美丽;他从棋盘任棋子怎么走都走不尽的辽阔,谈到了宇宙的无限、生命的无限;他从行每步棋之前都需要测算未来可能要走的几十步棋,谈到了人类的预测学和未来学……
他谈啊谈,话语的节奏如狂风,如暴雨,人家可能要教授一生的内容,他两个钟头已经讲完。
台下寂静,一片寂静。青青也是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拿起话筒准备说“以热烈的掌声多谢古诗人精彩的讲话”,台下像齐齐通了气似的,一阵暴雨般的掌声铺天盖地地噼噼叭叭起来……
他再三起身谢意,掌声方停。原以为,任务已完成,谁知青青却道,下面有请我们的象棋大师古云生为我们表演闭目棋好不好?
好!
古云生这才发现,主席台后面墙壁的上方虽然挂着“热烈欢迎著名诗人到我校进行文学讲座”的横额,但横额下面却有一块大红布遮着什么东西。等几个女同学揭开,十张大棋盘赫然入目。蓝天得意地朝他挤挤眼,瞧吧,这可是青青为你准备好的杰作。
古云生瞪了一眼蓝天,像说,你这家伙,什么都将我卖了。要不,青青咋知道我会下闭目棋?
事已至此,他岂能不上?
按下闭目棋的规矩,他坐在主席台上,面对观众,背对大棋盘。身后是他们校内的十大高手。对手先行棋,每行一步棋,裁判便高声报上,他即对着话筒,唱出自己应对的棋。挂棋的人立马在一号大棋盘挂出所行的棋,让观众一目了然。他应对的棋出了之后,下一个对手跟着下,他跟着对,如此轮流往返。人们粗算了一下,十盘棋就是三百二十只棋子,每盘棋少者要走几十步棋,多者超百,就是说,这么对局下来,他古云生至少要记住一万步棋以上。棋是动的,且每步棋的应对都要分析、测算。如果按他古云生所说,行每步棋前都要预测未来几十步棋的话,在他脑中运行的行棋步数,就达到几十万了。
当有人将这个数字告之青青,青青兴高采烈的神情,一下变得忧心忡忡起来。马上叫人去买回花旗参,亲自为古云生泡上。古云生两眼空朦,似在望天,又像在望着台下的人,对她泡上的花旗参茶,望都没望一下。她悄声提醒他,他也连“嗯”一声都没有,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青青的脸上掠过一丝委屈。瞬间的功夫,她又恢复组织者、活动家的本色,小鸟一样在台前幕后飞来飞去。一时向副校长、主任说着什么,一会又坐在蓝天身边,不时发出咯咯咯的欢快的笑。
好在对手都是不入流的棋手,他们在女同学面前显示显示还可以,在他古云生面前则无棋可言。不到半个小时,他已经拿下了八个对手。再过五分钟,他的心思已从远天回来,鼻子抽了抽,像闻到了青青为他们准备好的美酒。将棋唱出,他便对来到身边的青青笑了笑。青青忙问,结束了?他点了点头。
果然,最后两个棋手已经站起身,推枰认输了。
台下掌声大起。所有的目光都惊奇不已。
青青则像喝了许多酒,兴奋得满脸酡红,有种从未有过的美丽。
傍晚,他俩漫步长堤。青青一眼玫瑰花似的簇拥着他,说你像座山,太高了。古云生笑道,高得像珠穆琅玛峰?
是呀。
古云生你望了青青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但你心里却道,我可不想当珠穆琅玛峰。那高是高,却冰天雪地,满世界白茫茫一片。峰头飞鸟不度,花儿不开。孤寂好像就是它的代名词。是山就好,一般的山就成。万物欣欣,水流淙淙,就像一局永远也走不尽的棋。年年看,年年新,绝不雷同。青青你把他看成一座高峰,也许是你感到自己渺小的缘故。你看到的,也就只能是他的一面。你就没有真正进入他古云生的世界。他的世界里面,有月色,但这月色是从他生命里砸出来的。或许是砸给你一个春,将你砸入花蕊,让你心间的鸟声,唱落远山的一地红叶,顺着你纯朴的心思,铺向苍远。瞬间,你的眼睛跳上天宇,撕裂时光的重幕,触摸永恒。或许,他的月亮盛开油菜花,它不是为了耀眼而开,不是为谁香而开,它静悄悄,为你明媚而氤氲,就像草原的黎明。他的油菜花,一片开在你的春天,一片开在你的秋天,看你的指尖粘满花瓣。他的油菜花盛开,只需你赤着脚来,不用带来一阵风,你的气息,足够。你盛满金光的脸庞,是另一轮月亮,交辉相映,就像天空提着的两颗萤火,一颗是你,一颗是他,多么的亲切。或许,他就是一缕夜风,轻轻吹入你的梦,抚去你梦中的忧,扫走你梦中的愁,令你的梦花香鸟语,常吻天边的旭日。深入去,你才知道他真实的世界。如果你老是像山那样仰望着他,你慢慢就会有种压力,你就会错过许多的妙不可言的美丽。你单一的思维,也很容易让你产生偏见。比如见到一朵花,你以为就是你的全部,所有的幸福似乎都在它身上。可没多久,你又会发现,躺在苹果树上是多么的幸福。一生,你就会这样跳来跳去,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世界。正如华兹华斯在他著名的诗中称赞斯宾诺莎那样:它的居所是瑰丽的晚霞,是和风,是大海,它翱翔于蓝天,又深藏于心灵;它是运动,也是精神,它驱动一切思维和思维的对象,在万物中运行。
青青,你或许没看懂他望你的一眼,但他的目光分明在告诉你,快从高峰下来,坐在我的世界里,一块喝茶,一块看看天边的一片云,那样更好。 七
青青到他家那天,苏绍仪比他还要开心,握住青青的手就像握住了宝玉,许久才舍得松手。两人如同久别的母女,坐在客厅里吱吱喳喳谈过不停。什么服饰啦、发式啦、浓妆淡抹啦、烹饪啦,都是些家常事,女人的事。尤其是谈到烹饪的时候,苏绍仪问得特别的细,几乎从青青小时候爱吃什么问到现在爱吃什么,家乡最有特色的菜又是怎样的,等等。末了,她拉起青青的手拍拍,说她做的菜呀,包青青吃了会返寻味。你云生哥吃了一回,总还想吃二回、三回的……
云生哥?古云生在一边听着就乐,好像他跟青青青梅竹马来着。不得不佩服母亲的会套近乎,树叶都能说成鸟。心里既高兴,又觉得母亲不太公平。何丽入门三年,也没享受过母亲如此亲热的待遇。就说吃的问题吧,母亲就从来没征求过何丽,更别说关心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了。因为青青是大学生,青春活泼、文化盎然?还是因为青青是北方的女孩,给人异样的新鲜、异样的出类拔萃?还是青青跟母亲一样的樱桃小嘴,彼此吐着的是共同语言?他没去细想。
整天,他就像看到两只金丝雀在吱吱喳喳,满屋飞来飞去。午餐,吃到了北方风味;晚餐,尝到了南方特色。所有的菜色,在两双玲珑的小手烹制之下,是那样的精致、美味。他父亲面对满桌的色香,马上兴之所致,棋瘾上来,非一边喝着陈年老酒,非一边跟他口谈对弈不可。棋一唱出,两人就此起彼落,有如粤曲对唱。苏绍仪便反对,说人家青青听不懂,你们瞎唱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