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月亮-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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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妳;如果爱一个人,就该尊重他的选择,让他不开心,不是妳;喜欢他的初衷,不是吗?」她放慢语调,转念又道:「骆小姐,命理之说,只能参考,不能尽信,妳;该相信眼前所见,不能凭别人三言两语就照章办事,那样做……活得太没自我了。」这番话并不讨喜,却不得不说,她得替程楚明的私心收尾。
「噫?拆妳;大伯的台?」眼角斜扬,接着端直腰杆,俯近她,表情多了几分郑重。「程天聆,妳;说的没错,我决定要努力尽人事,不再管别人说什么了,匡政总有一天会明白我对他的心的。」
「嗄?」她真愧对匡政,骆家珍对人事有异于常人的理解力,她能着力的地方实在不多。「那──那很好,有决心很好,就……就怕他不领情。」
骆家珍满意地瞇;眼。「所以,我暂且相信妳;和他没什么,可是妳;得帮帮我。」
「嗄?」她没听错吧?「帮……帮什么?」
「他最近老躲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待我好了,我使不上力,他对妳;没防备,妳;是最好的帮手了,透过妳;,我才有机会啊!」说得理所当然,她听了手心发凉。
「妳;在开玩笑吧?骆小姐。」她忙拉远两人的距离,暗地里同情起匡政。骆家珍从小到大,想必恶搞了不少事吧?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精致的脸蛋又凑上来,「妳;放心,妳;帮了我,我也会帮妳;的,我会替程家生意多宣传的。要是他接受了我,爸爸出资替你们再开家分店都没问题,妳;说怎么样?」
她面色顿僵,竭力维持着礼貌,「请问,我有说不的权利吗?」她怎能背叛匡政、背叛自己?
「没有!」骆家珍捧着腮帮子,娇声清亮地否决。「程家面馆是你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吧?要是有人一天到晚上门白吃白喝破坏气氛,妳;想还会不会高朋满座啊?」
她匪夷所思地傻眼,喃念:「妳;──真是──恶魔!」语出威胁时还能嬉皮笑脸。
「匡政也这么说过,不过他叫得比妳;好听,他叫我──小恶魔,听起来是不是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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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见到她的时间不长,他刻意与她保持蜻蜓点水般的交会,对她、对他,未来都会是比较好的选择。她有时仅是路过面馆,和他打声招呼就走,也许是算准他在店里才走这一趟,他不确定,也不介意;更多时她会留下帮忙送餐、收盘,手脚快速俐落,只有把餐点交给他时,动作会慢条斯理,在颊畔垂散的发丝间,掀动着羽睫,一次又一次地朝他探视,临走前,以饱含蜜意的微笑作结束,他则带着她留下的微笑意象,愉悦地吃完每一餐。
如果够幸运,他愿意一直和她这样保有如水纯清、如阳温煦的关系,直到有一天,她把带着喜意的腼腆笑容转向生命中真正的良伴。
今晚,她还是代班,从出现在楼梯转角口,他眼角余光便随着她身影移动,直到她停靠在他餐桌旁。
他习惯性地送出微笑;意外地,她始终垂着长睫,连淡扫一眼也无,动作快且慌乱,把面碗端出托盘时,汤汁竟泼洒在拇指上,她「嘶」一声,忍着不缩手,把碗放好。他立时用纸巾捏住她的痛指,脱口:「要不要紧?」
她似乎吓了一跳,很快抽回,不安地晃首,「没事,两位慢用。」
他盯着她走开。她半路腾只手接听手机,焦虑响应:「今天不行……他身边有别的朋友在……明天再来吧……」
「看够了吧!她哪一点比家珍吸引人了?」对坐的中年男子发出了抗议,因圆胖而挤得剩一条缝的眼睛精光不减,豪气地捞起面条囫囵吞下。
「骆叔,家珍是孩子。」他握着筷子,心里想着那根烫着的指头。
「刚刚那小姐和家珍也差不多年纪吧?」骆进添哼笑,「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以为我答应家珍和你在一起是为了补偿你,我这人,什么都卖,就是不卖女儿,她真心喜欢的,我才替她加把劲。当然,我也算是带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性子我很清楚,你不想要的,我绝不勉强。」
「我没疙瘩,我不适合家珍。」回答了无数遍,他还是眉头不皱一下。
骆进添撑起小眼,瞟了周边一圈,边嚼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你志向剩这么点,搞个小餐馆就行啦?」
「简单又不必太操烦,这样就行了。我喜欢这个主厨的手艺,做出来的味道和我妈的家乡菜风味很接近,天天吃都不腻。」
一碗面对骆进添而言,只是点心的量,他三两下吃得碗底朝天,纸巾抹了抹油嘴,不禁赞叹:「是好吃,不过想吃这个厨子的菜,上门光顾就行了,何必投身下去?还得我亲自来找你。匡政啊,不是为了你母亲的事在怨我吧?」
香酥的红糟肉片,在喉口竟有些难以下咽,他吞了口汤,清清喉咙道:「一切都过去了,没什么怨不怨的,您对我的情不只这一些,只是回来后,想过单纯的日子,不想再涉入是非,可以安静生活,是我现在的目标,我真的倦了。」
「是倦了,还是想另起炉灶?」说时带笑,弥勒佛般的体态却迫力十足,无容他敷衍的余地。
他不答,噙着淡得快看不见的笑,眼神柔软,迎接骆进添的锐箭逼视并无闪避,彷佛感觉不到对方的有意探测。骆进添暗惊,匡政变了,不过三年,气势全无,只闻气度,若不是城府筑得滴水不漏,就是真心想更换跑道,可他活了五十多年,没见过几个人吃过鱼翅燕窝还能回头吃阳春面度日的。
「骆叔,您听到什么?」他不卑不亢,笑得坦荡。
「老岑找了你了?」拐弯抹角已无意义,匡政连主动表态都省了。
「是,我回绝他了。」简单回答,不再多言,继续喝汤。
「好,好。」骆进添再度咧笑,手帕擦过汗湿的粗脖子。「你怎么样都是我骆家人,我相信你。你对开店有兴趣?资金够不够?别不好意思说啊!该你的我绝不啰;嗦……」
他没再细听,抬头再往周遭瞄寻,他想的还是那根烫着的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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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
浓郁芳香的汤汁滚进两只海碗里,青绿的香菜末和红椒末在若隐若现的面条上画龙点睛,她闻香却没有垂涎,拿起小量瓢舀了一匙盐巴,洒进其中一碗里,想了想,再舀了两匙进去,用筷了和一和,乍看,风平浪静,没什么异样。
「天聆,不是我爱说,妳;也劝劝妳;那位朋友,吃那么咸对身体不好,妳;妈配制的汤头够正点了,哪还要加盐添醋的!」二厨嗤哼一声,大摇其头。
「她习惯了。」左顾右瞄一番,压低嗓子,「别跟我妈说,知道吧?」
她捧起了托盘,训练有素地闪过迎面而来的人群,往二楼角落固定的位置移动。一男一女两位食客,表情迥异地看着她把餐点摆放在各自面前,女的雀跃、男的淡然,她拿起空托盘,朝两人欠个身,「两位请慢用!」
匡政温淡的眼神说不上欢喜不欢喜,看了她微汗的额角问:「妳;最近晚上都来帮忙,吃得消吗?我记得妳;不喜欢进厨房。」
她耸耸肩,极力对男人的善意面无波动,「我弟出国游学了,少个人手,临时不好找人。」说时眼角瞟着正大口吃面的女客。
「如果不是三、两天的事,我让妳;妈再找个人吧!」
她一惊,「不用了,不用了,我吃得消,免费劳工比较划算,慢用!」怕男人的温柔攻陷自己的镇定,她急着转身,手膀被扯住不放。
「程天聆,你们这里的汤是不是太咸了点?我每次吃完都得灌一大瓶水解渴。」骆家珍脸蛋皱起。
「有吗?」她歪着头,拿起匡政的汤匙往他碗里舀了一瓢,抵在他唇边,「匡先生试试看是不是有问题?」
匡政微愕,就着汤匙啜了一点,不解地看向前方,「没问题啊!和平常一样。家珍,妳;不是喜欢重口味?」
骆家珍困惑地噘着嘴,勉为其难地吃下去。
她抿着嘴,把笑意抿进心坎,带着微微的得意下楼。
回到餐点送出口,所有因小恶搞得到的愉快很快地散去,她斜靠在墙板上,眉压着眼,胸垒郁郁。
已经连续四、五次了,只要匡政到店里用餐,她第一时间通知骆家珍,制造两人的不期而遇,她唯一能接触匡政的时间,仅仅送餐那短暂几秒,之后,再闷闷目送着两人相偕离去。心知他温文有礼,一定拗不过骆家珍央求,礼貌性地送她一程,但看着看着,总是升起了一种难以遏止的微妙妒意,眼眶潮潮地转身。
初尝媒人兼间谍的苦涩滋味,生活的动力很快失去了,她慢慢察觉,匡政的影响力一点一滴浮现了,即使早已知晓自己永远不会被选择,心还是无端地感到寂寥。
她深深吸一口空调排出的沁凉气息,打起精神再度送餐。
来回数次,两腿终于僵了,喉头泛酸的感觉稍稍淡了。她走到餐桌间,收拾着视线所及的空碗碟,叠满了一托盘,正使力抬起,肩头挨了率性的一记。
「喂!程天聆!」
她吓了一跳,手一松,碗盘匡啷匡啷全数倾到,其中两只滑出桌面,碎了一地,声音响亮,四周视线顿时聚焦在她身上。她慌乱地趴在地上收拾碎片,元凶也跟着蹲下,掩嘴道:「程天聆,妳;手脚也太拙了吧!」
她没好气地压着胸口,「骆小姐,妳;没事别吓人行不行?」
「是妳;心不在焉,倒怪起我来了!」骆家珍靠近她,低道:「我明天不来了,妳;这里面口味太咸,我受不了,真不知他为什么百吃不厌!」
「妳;真的不来了?」心头一喜,她四面瞧,没看到匡政的影子。「他呢?」
「他有店务要留下来处理,不送我了。不过妳;先别高兴,」立即浇了盆冷水,声音越压越低,「陪他吃饭没意思,他老顾着吃,不说话,明天周末,这个地方有书画展,妳;约他去看展,到时候妳;借口闪人,我再出现。」说得顺理成章、势在必得,显然周遭的人很少拂逆她。
「拜托,我对书画一窍不通,怎么约得动他?」她咬牙。
「放心,那个书画家是他大学时的教授,他以前还买了一幅他的水墨画送我爸呢,他一定会去的!」骆家珍放了张宣传卡在她围裙口袋,「记得,上午十点。」
这一刻,她真有冲动想气魄地把卡片撕个粉碎,但她是孬种,这家店才刚开始,三天两头有人闹事任谁也吃不消。骆家珍沉稳不足,胆大有余,匡政都奈何不了的女人,她不敢轻易下赌注。
六神无主地抬着一盘碎片回厨房,正与匡政看着帐务表的叶芳芝回头见状,低呼:「原来外头摔破盘子的是妳;啊!我当是哪个冒失鬼呢!」
她尴尬地把碎片往角落的大垃圾桶倾倒,托盘一放下,两只手掌忽地隐隐刺痛,她摊开掌心,暗吃一惊,几道纵横的刮伤缓缓渗出微量血丝,她竟浑然不觉!
她咬牙不出声,张望搜寻着面纸的踪影,手腕忽被身后一只大掌紧握抬高,拉到水龙头下,用滤过水冲净。「小心上面有看不到的小碎片。」
心骤跳,是匡政,她的异样必然逃不过敏锐的他。
她不敢回头,厨房人多,他神色自若地替她清理伤口,她若推却,反倒显眼。
他从上柜取出药膏,替她暂时涂抹,柔声道:「今天别做了,回去吧!」
她缩回手,擦碰到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