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电子书 > 言情电子书 > 混世和光 >

第69章

混世和光-第69章

小说: 混世和光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题。在小测验面前我得了满分,所以,这道雄关大隘就立刻出现了。
雪山远眺万里愁,桔子洲上水长流;
寻常飞鸟绝踪迹,梨花带雨满天秋。
似乎不可思议,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但这是真的,在这纷纷的大雪里,我竟然感到了很浓很重的秋意。好像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大雪之后,对于寒冷我不仅已经能够忍受,而且非常习惯了,再说重点,也许都可以说喜欢,因为我近来渐渐发现,每当我心里淌过一道寒流,随之而起的必是一道亮光。
山谷里的雪分布得很不均匀,这当然取决于林木的作用。稀疏处,雪花就飘得格外欢畅,稠密处,则零零碎碎,也不知雪花是不好意思在这种地方飞舞,还是它们很看不起林深茂密的幽谷。我自然跟它们相反,我得往深处走,我似乎有种奇怪的想法,仿佛峡谷愈深,我的思想就愈深。当然,这也许会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即峡谷愈不可捉摸,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思想也不可捉摸呢?此情此景,要做出这样的结论其实是很容易的,可我却不肯这样看问题,我觉得在前一种奇怪的想法被确认的情况下,这一种情况倒可能不会发生。
回头一望,我吃了一惊,幽长的峡谷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条绿白相间的阴径,然后又迅速变得很像是我的一条人生隧道,翠绿,苍白,黯淡,阴冷。
我开始了回忆,断断续续的回忆。有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回忆还是思念,因为回忆什么,思念什么,我心里都没一点谱,与其说我希望这样,倒不如说我厌恶这样,在过往的岁月中,它们带给我的好处可以说微乎其微。
徜徉,飞翔,遨游,山谷向我提供了一切尽情游玩的方式,我却觉得很虚空,我觉得我什么都干不了。我东张西望着,又想到了山顶上的太上老君,希望他能撒下睿智的道光,照亮这长长的幽暗的山谷走廊。
我感觉我可能走不出这条山谷走廊了,因为它仿佛被这无边的大雪扩大了无数倍,拉长了无数倍。它向前,向山的不可知的深处,向山的灵魂所在之地,无限地延伸着。我走过了爱晚亭,走过了池塘,走过了萧萧竹林,恨不得一下就走到它的尽头。往常,这种事对我来说就像在自己的房间里散步一样容易,但今年似乎不行了,一切我所熟悉的景象不仅无限膨胀起来,还不断地重复着,山谷里的每一个地方仿佛都是一处包罗万象的世界。大雪使它们的境界豁然开朗,使它们披着银色的外衣,华光夺目,熠熠生辉。我一次次地超越了爱晚亭,又一次次地回到了爱晚亭。我走不出去,但又必须在这走着,这是我的宿命,我的规则,最最重要的是,这里确确实实是我的家。在自家里行走,即使毫无道理,谁又能说走错了地方呢?
一声哀鸿,掠过长空。雪花有时会凝固起来,形成一片花花点点的苍穹,似乎带一点色彩,然而又更显其素白。我便在雪花里获得了启示,觉得时间也是可以凝固的,它的凝固还不单单是物质的属性,也许更多的是同化万物后九九归一的寂静,在寂静中走向时间和空间的不可知的最深处。
过去,现在,未来,痛苦,希望,忧伤,悲愁,爱恨,名利,兴衰,荣辱,恩仇,亲疏,贵贱,这一切的一切,它们曾经是我生命中的独立元素,以各自不同方式带着不同目的跟我斗争,向我发起一轮接一轮的猛烈攻击,或者骚扰我,麻烦我,纠缠我,散发出各自特有的毒素残害我,它们也无一例外地在无数次的对抗与纠缠中获得了胜利。但以眼下这座山谷里的情形而论,我觉得它们全都失去了原有的风格和特点,更失去了曾经的战斗力,混合成了一种只属于我的独特的生命旋律,说直白点,它们杂烩成了我的一种文化体系。
十二年了,我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过我的精神与肉体的所有体验都将变成文化。不过回忆当年那个红日当空的奇异景象,我的情绪的起起落落,对此并非没有一点预感。后来我相信,实际上最真实的存在有时恰恰不容易让人看到,而虚假存在的东西却往往被人误以为千真万确。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雪花,无比喜悦。我知道,能够在这种美妙的自然境界中体会出文化的境界来,绝对不是偶然的,它一定揭示出了某种属于我个体的真理,这种真理可能将如大雪一样的晶莹剔透,洁白地飘洒在我以后的生活里。至于它的寒冷,却是我不怕的,因为我心早已寒透,相反倒跟它有共同之处,所以它的这个特点除了诗意,并没有实际意义。
有天晚上,出现了极其怪诞的景象。大雪依然飘飘洒洒,夜空里却出现了一轮弯月。那月的影子很像漫画家笔下一个嘲笑着什么人或者事物的大头胖娃娃的冷笑的嘴形,轻轻吐出一口雾气,嘴唇总是显得那么单薄,使人觉得他的嘲笑还包含有鄙视和某种难以明说的恶意。我喜欢这个漫画的嘴脸,因为我觉得它似乎也代表了我现在对整个世界的态度。我便坐在一块岩石上看月。大雪很通人性,竟突然停止了飘扬,露出极其干净的夜空,让我好仔细观赏。
忽然,响起了一串钟声。这是麓山寺的钟声,每个晚上,它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里响起,仿佛吹散的一团佛气,弥漫了整整一山。今晚的钟声似乎非比寻常,显得尤其悠扬、旷远、深沉、博大,它舒缓均匀地将月亮和山谷联接了起来,使人觉得月亮好像成了山谷的月亮,山谷成了月亮里的山谷。这种相隔遥远而和谐统一的景象令我不禁十分激动。月儿的光辉就愈发的厚重绵长了,深深地浸入我的心灵,仿佛在给我被现实撞击得非常疼痛的心涂抹一层止痛药水。药水非常见效,我原以为不知要消耗多少个雪夜才有可能转好的苦痛的心果然立刻产生了舒服的感觉。月儿越来越透明,好像会透明成一弯玻璃,将它后面的更为深邃的宇宙展现给山谷。我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它们像玉珠儿似地一颗颗地滚下我的脸颊,滴到了岩石下面的池塘里,搅乱了平静的水面,使得塘底的月影仿佛立刻变幻成了万千个月亮,然后又乱七八糟的、重重叠叠的堆积在我心上。起初我对自己很是怪怨,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刻表现出如此莫名其妙的缠绵缱绻,如此的情感脆弱。但我细细琢磨了一番,并找不到缠绵缱绻的根据,亦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酸楚,于是我知道了,这不是伤心的泪,而是喜悦的泪。喜到极致处,唯有泪几行。
我怎么能不喜?大雪的夜晚的晶莹的月,千古一遇之月啊!换句话说我跟千年以前的时间相通了,我跟千年以前的空间相容了,这正是我修练所求的境界,于没有历史中创造历史,于没有现实中创造现实,最后于没有未来中创造未来。
淡淡的月色像一片薄薄的冰块在山谷里滑行,它不停地滑动,看着要滑出去了,却不知怎么还是在山谷里。山谷将它推不走,它也不肯离去。钟声则在月色的滑动中悠悠地响着,拉长了幽深凄清的嗓子,用它的每一个音符敲击月色的表面,仿佛一柄无形的鼓捶敲在一面薄脆、宽阔的银白的锣鼓上。鼓点带着颤音,似乎非常地幽怨,便拉得愈来愈长,最后撒出漫天的音符,将洁净的宇宙全部覆盖住了,以至有时让人觉得月色反而有些黯淡,像是成了钟声的陪衬,忧伤地落魄了下去。
太完美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完美的一个夜晚,钟声跟月色融为一体,彼此不分。刚才我还有点嘲笑自己的眼泪,此刻觉得那泪实在是流得太值得了,我相信每一滴都流进了钟声和月色里,都成了钟声和月色的一部分。我的泪是它们的臣民,我的心自然更是它们的臣民。在升天之道的修练尚不能一蹴而就的时候,让庸俗的心去预先感知天道华丽的清扬与圣洁,在臣民的这个境界上先跃升起来,应该说也不失为一种非常浪漫的收获吧。
我希望这份难得的喜悦之情长存,便任由泪水流淌。它就淌得仿佛成了另一条小溪流,我还听到了它清脆的声音,叮咚作响,欢畅无比。当然,偶尔也会凄婉哀绝,泪花翻飞如雪,仿佛演绎了山谷里的别一个雪天。客观地说,头几滴泪珠儿,我认为是正常的,但流成了一条小溪,虽然欢畅,我还是非常意外。我不禁掬一把尝了尝,清涩微苦,它的比重明显比山泉要大,给我一种沉凝厚重的感觉。我顿时又明白了。这哪是什么眼泪,它实际上是十数年的忧郁和哀愁,十数年的困惑和追求,十数年的不平与挫折,十数年的感慨与喟叹,十数年的呐喊与期待,十数年的煎熬与忍受,十数年的挣扎与堕落,十数年的生死之轮回,它们在平淡的生活中一点点积累着,不露一丝痕迹,积聚转化成浓腻深烈的酸甜苦辣,全赶在这个大雪天里做了一总的释放。它们被放在了山上的云雾里,被放在了山上的每一片树叶和每一根枝条上。它们又像是被主人豢养多年的宠物,因为受到过分的溺爱而始终不能享受自由,不料却在这个有雪的月夜里,呼吸着冬天温暖的气息,自然而然地获得了最彻底的解放。当然,所谓的自然而然其实也含有极其精奥的奇迹的成分。有一阵子我在这条小溪发出的美妙音乐声中睡着了,做了一个梦,看见这条小溪竟壮大成了一条大河,以我的人生轨迹为河床,汹涌澎湃地奔腾而过。我的未来的人生轨迹便被淹没在了它涛涛的江波中,本来我能看清的尽头,就忽然又给一团浓稠的水雾遮蔽了。
这场大雪一直落到了春节。爆竹迸裂,火光冲天。今年的爆竹特别的猛烈热闹,我想它一定不是为佳节,而是为了给大雪伴舞,显然,在有些厌倦了每年程序化的模式之后,它为今年这样一种新颖别致的花样而格外卖力。雪花好像都给它炸得变成了粉状的末屑,形成了的一种罕见的气雾景观。
钟声悠扬,不绝如缕,轻抚小溪,送我的泪河汇入湘江。听久了,我慢慢感觉钟声有些像佛旨,在向我传达上苍的深意,或者说想引领我去往天庭。
敲钟人一定是念无和尚。
我们足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他在山腰,我在山下,互相可以呼喊相闻,却能这么久不谋面,我不禁一惊,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远远脱离了佛道的世界,虽然人在山谷,实际却距这个世界更远了。怀疑顿时使我的泪河消失了,我已没有闲心去享受眼泪的快乐,我急切想知道我的修练是不是出现了前功尽弃的危险。我像只夜猫,眼睛放出幽蓝幽蓝的光,拚命竖起耳朵,聆听钟声里的音符。如果钟声里确实包含有什么高深的佛旨的话,那去音符中感悟是最合适的。
听了一会,我又把心放下了。佛道没有抛弃我,刚才只是我一时失控的神经质。最令我兴奋的是钟声不仅传达着佛旨,也传达了念无对我的问候之意。显然他也意识到我们这么久不见面是不正常的现象,可又觉得没有更妙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他当然知道我这一年来完全纠缠于尘世的俗事之间,那都是我在永远的归化佛祖之前所必做的庸俗的功课,无暇上山去谈经论佛,他便选择了用钟声的方式向我问候,权且算做是另一层意义上的见面。我感谢他的宽广而温暖的佛道胸怀。别的僧人敲的都是天庭的颂歌,直接送与宇宙太空的,只有他,时时不忘从那颂歌里撷来一两束光给我。他一定认为我虽然已经开始尝试把灵魂当种子一样地栽种在山谷里,但以后培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