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城-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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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幽怨寂寞地看着秦浪，失意间不胜几抹苍白。
秦浪心一软，紧紧搂着她，脸颊贴着她的发梢，“也不一定！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这是他说出的少有的温柔话，叶婷把头埋在他怀抱中，说不出的甜蜜，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女孩只觉得那阵寂寞是假的。
红色的围巾在风雪中、在杨树林中、在爱情的温暖中，耀目如火，鲜丽温馨，但却带着似雪的透明忧愁，淡淡的，寄藏在飘扬的一角。
第十八章 这个冬季
正如武大郎的烧饼象极了日本国旗，田劭朴的马脸也象极了山本五十六的遗容。这位青大校长力图并实施了本校的军事化管理，建立“武士”道精神——头悬梁锥刺股勤学苦练，全日制封锁学校，增加校保安，维修学校院墙，杜绝逃学现象。大墙上的“教书育人”改成“好好学习赚大钱，不学无术没饭吃”，鞭策学生们的源动力。在社会竞争压力和军事化管理模式的双重杠杆下，青大学生饱受磨难，成绩直线上升，青大名气也随之攀缘到新的高度。田劭朴喜出望外，接着出台了“关于学生恋爱的二十一条”——严令禁止在校园中发生异性间的肉体接触，纯洁人际关系，净化学习氛围。在一次市级会议上，教育局让田劭朴介绍进步经验，田校长详细阐述了自己的理论，且信誓旦旦地说要叫青大成为西北的名牌大学。局长大人甚为高兴，突然拿出一本青大的“厕所文集”道：“田劭朴同志治学有方，单单看青大学生们出的诗集就钦佩不已。”田劭朴早听说秦浪大量印发“厕所文集”，私下里也阅读了几首，认为全是涂鸦之笔，未再留意，今不想局长大人先发制人，忙管中窥豹道：“这诗集是几个学生合力印发的，我没有干涉，好象是有几首写的不错。”局长大人不以为然，说此诗集写得很好，虽然美中不足，但细读之也如品尝甘甜泉水，别具一格。诗集在众领导和同仁的手间传阅，某领导读了几页，意味深长道：“精品！”另一同仁一针见血道：“妙文！”田劭朴暗中惭愧，自忖小看了大众智慧。回到学校后，他不辞劳苦地请来秦浪询问“厕所文集”的诞生过程。秦浪受宠若惊，说是“厕所诗集”是某个特定的年代中，某群特定的人物，写出来的某种特别的文字。田劭朴便透露想以学校的名义出版“厕所诗集”的构思。秦浪盘算该计划于人于己全无坏处，倘若能正规出版，也了结了一桩美好心愿。出版事宜一经敲定，田劭朴便紧锣密鼓地准备具体事项。青大校长亲自出马，“厕所诗集”当然一路过关斩将，半个月后顺利面世，书册印刷精美，书名是“青大校友诗歌精选”，扉页上赫然写着整理者是田劭朴、邢天立、蒋正文等“文学界泰斗”，只在最后不经意地写着一句“联同秦浪等学生”。很快，改头换面的“厕所诗集”热卖沙漠城，销售量和盗版量呈正比上升趋势，出版当月便跃居沙漠城畅销书首位，青大瞬即名声在外，路人有口皆碑，田劭朴不断接受媒体采访，乘势决定明年青大要扩大招生，提高学费，因为青大现在是“名牌”！新诗的冲击波掀起了沙漠城的诗歌热，大街小巷里人人会背几首打油诗，好象唐风宋韵卷土重来，就连“咿呀”学语的婴儿仿佛也会押韵。
因为“厕所诗集”产生的轰动效应和巨大喜悦，青大师生都陷落在旷日持久的激动中。然而，青大厕所的板壁却换成水泥砌瓷砖，根绝了类似“厕所诗集”的文字再度复活。万事万物，在其最辉煌的时刻也有看不见的灾难。
秦浪在这片光明的欢呼声里找不到乐趣，于是故态萌发，试图翻越加高的西墙逃课，结果挂掉了三粒纽扣，还被保安当场拘捕，幸亏他贿赂对方一张面值居中的钞票，才没被揪到田劭朴面前批斗。叶婷好象女特务，竟然获悉秦浪逃课的全过程及其动机，约法三章道：“你要是再逃课，我就不理你、不想你、不爱你了。”秦浪英雄难过美人关，只好屈服。但是生性好动的秦浪坐不住，借出版诗集之后的余威，开办最新校刊《野草》，本来田劭朴和蒋正文极力反对，可邢天立和方雨情却鼎力支持，于是《野草》作为青大校报《敕勒川》的副刊正式登台亮相。《野草》名义上隶属蒋正文管辖，实则由秦浪全权统理，这一下青大学生的才情诗意有了用武之地和发泄之处，“厕所”文集的遗风转移到《野草》上，使得《敕勒川》相形见拙。中文系的大当家亢俊生也弃暗投明，为《野草》效力。秦浪大喜，把权力下放给亢俊生，此举深得民心。
接着是青大的人事调动，冯锐金暗自弹劾方雨情，指明她的学历和文凭不够高，需要“派遣”到环境艰苦的学校进行锤炼，蒋正文、魏萍、王颜等许多由嫉成恨的老师也一丘之貉般拥护冯锐金的英明决断。邢天立等四位老教授力保方雨情，学生们抗议的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田劭朴知道方雨情深受学生爱戴，也看穿了冯锐金等人居心叵测，反而给方雨情晋级职称，加薪20％。很快，因蒋正文“工作突出”，“讲学精辟”，升为副教授，当然邢天立的好话产生了决定性作用。可是蒋正文副教授不会领情，看见邢天立也不再恭敬，认为双方是平级人物，得意非凡。
大起大变的学校生活刺激着秦浪的思维，他开始转变很多由来已久的观念。就好象拉皮条的家伙称呼自己是妓女的经济人，秦浪称呼眼睛是思维的“经济人”。他开始重新认定邢天立教授的价值。
一日，上完生物课，邢天立把秦浪带到了自己的私人实验室，平常这里是禁止学生随便进入的。
实验室里的气味比马桶里的污秽味好不到哪去，秦浪敢肯定这是一只被解剖的青蛙腐败后散出的化学气味。这里的陈设却很规整，也很干净，窗户都遮着布帘，光线是头顶八支灯管射出来的，虽然很亮，但没日光柔和，很刺眼。屋子里还有从试管里飘出来的硫酸味，暖气不很热，所以在这儿呆久了浑身会阴冷发麻，而在感觉上，这里更象是法医解剖尸体时才会用到的房间，谁又能想到正是在这间糟糕的实验室里，邢天立研究并发现了震惊世界的两项基因组遗传的重要课题。
“目前我正在进行一项很秘密的实验，在本学期末，我希望能够攻克它。”邢天立坐下来说，残缺的脸密布衰老的皱纹，一些红色斑点好象尸斑一样呈紫红色。“可是我的精力有限，我需要年轻人的帮助，或者说，我很需要你的帮助，秦浪！”
秦浪正在地上来回走动，停下脚步，他转身看着老教授道：“我来帮您？青大那么多研究生，那么多博士生，还有大四的尖子生，他们比我强好几倍，而且……”
邢天立冲秦浪摇一摇手，不叫他说下去，慢慢从黑色的上衣里掏出一个宝葫芦状的玻璃瓶，倒出几粒淡黄色的微小药丸，吞进咽喉。“我最近心脏不太好。”老教授永远那样不苟言笑。“听我说，秦浪！我的研究以及所有研究得到的成果全部属于中国，属于我们的祖国！我又何尝不想找几个博士生和研究生做助手呢？可是他们都要出国的，带着他们的骄傲和成果去美国或者日本换取实惠的高质量生活，滞留而不会回来。不要听报纸上吹嘘回国留学生的美德，大多数是混不下去了才想到回中国淘金谋生，他们没有几个人能在如此简陋的实验条件下安心工作，他们的借口全是没有好的工作环境和好的生活条件等等，他们也正是以抱怨中国的落后来作为留驻外国的理由，可是他们也不想想，正因为中国落后才需要他们参与建设，以便快速追赶发达国家。他们被愚昧的国人视为特殊群体，视为高等文化人，他们自己也这样认为。在中国开天辟地、改革前进时，他们没有参与建设，而是在中国经济腾飞后才跑回来分一匙羹。不要把他们看得过高，中国的振兴虽然离不开人才，但完全可以抛开那些为利益驱动的留学生。我兜了一个大圈子，一句话，你和他们不一样，我需要你的帮助。”
秦浪古怪地看着老教授，“您是这样肯定我的爱国情操吗？有趣，我想，也许我能和您学到很多东西，但是，有时我的性格会惹您生气。”
邢天立的眼神发光，和缓道：“其实，我年轻时和你一样！”
见鬼！上次方雨情说她那个懦夫男人年轻时和自己一样，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邢老头也这样“开玩笑”，真叫人受不了！
“我听过这个笑话！”秦浪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投入工作。”
邢天立站起来道：“我们的小组还有陆风和其他三名学生，我希望你能和陆风精诚合作。”
“他？！”秦浪好象看见一个正满脸微笑给二战时期日本甲级战犯擦皮鞋的汉奸。
“陆风参与这个实验已经很久了，况且他的学习一直很用功。”邢天立用深情的目光抚摩这个阴森的实验室。“我们面对的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从明天开始，需要足不出户连干一星期，吃住都在学校，你必须放下其它一切事情，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部属于工作。能做到吗？”
秦浪道：“用对待生命的态度来对待这项工作吗？”
老教授的脸几乎压上秦浪的鼻子，“是的！记住，我们研究的就是生命，伟大的生命现象，就好象你和我，两个奇怪的智慧生物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对话一样，我们需要弄清楚其中的奥秘。”
“您说的很对，我们需要弄清楚这些螺旋体是怎么构成我们的肉体的！我明天早上准时报到！”秦浪感受到老教授身上隐隐悸动的生命活力。他明白眼前这具衰老的机体拥有比许多年轻人还要激扬的精神。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秦浪吃一口豆腐皮，吐一句自己准备协助邢天立研究生命现象的话给叶婷听。
叶婷低头用刀使劲割着香肠，一边翻起眼睛问：“这么说，我七天见不到你了？”
秦浪嘿嘿笑着，用桌布擦着嘴角道：“天下爱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离别是为了欢聚，事业才是男人的重心嘛，如果……”
叶婷突然小声道：“七天啊，叫我怎么过呢？”
秦浪感动道：“我会每天给你打个电话，我们还可以通电子邮件，还有……”
叶婷摇着头道：“你误会了，我是说，这七天跟谁混饭吃呢？”
不管如何，叶婷算是同意秦浪在她的世界消失七天。
次日早，秦浪去到实验室。大门一锁，师生共六人开始了最后的科研。老教授简单说明了研究实验的课题，安排秦浪做一组基础的基因排序，然后就投入到高级的检验程序中。每一个人都穿着白色的大褂，穿行在灯光下，轻微的脚步声，蚊声般的耳语，有记录的，有取材的，有旁测的，有统计的……陆风不怎么说话，戴着白口罩，眼睛在灯光下不停眨动，始终不离邢天立左右。
大部分时间是用在超倍显微镜下的实测和电脑上的汇测，老教授在操作时偶尔会讲解几句。实验室里很静，腐败的气味和神秘的气息弥漫在屋子中，还有很浓的消毒硝酸味漂浮在空气里。暖气有时冰凉，有时烫手。
秦浪由初时的陌生进入到奇妙的基因世界中，慢慢忘记自己的存在，全身心浸泡到科研里，大胆地施展拳脚，并且对陆风也不耻下问。
在如此紧张的科研中，大家到两点才一起去饭馆吃饭。饭桌上依旧是激烈的讨论，秦浪已经完全溶化到生物科学的精彩纷呈间。
下午的工作更加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