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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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送信的小和尚走回去,嚴浚深深嘆了口氣。
他自佛堂中打坐的蒲團上起身,手裡拿著那幾株菖蒲花,延著後廊走,打算找個花瓶插枝。
不幾時,他看到幾名仕女妝扮的貴婦走了過來,許是佳節進香的女施主,他也洠ё⒁獯蛄浚銖呐岳@行。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凝神在其中一名清麗秀雅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也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視,回頭一望,這一剎那,兩個人都怔在當場。
「華菖……是妳?」
「我……」
一時之間,二人張口結舌,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她見同行的幾位婦人都瞠目而視,便輕聲囑咐身邊的丫環幾句話,遣開了她們,然後纔輕移蓮步,走向嚴浚。
「好久不見了。」她說,正當微風吹拂,衣裙羅裾飄颻,趨步生姿流芳馨,就像他手中盛開的菖蒲花,面容依然嬌艷如昔,端麗無方。
「華菖,妳……近年來過得可好?」他忍不住問。
崔華菖點點頭,微笑道:「與你離異後,確實有人傳了些風風雨雨;去年我已遠嫁蔚州(今河北蔚縣),婆家姓王,昨兒纔回娘家省親,今晨想來寺裡參拜祈福,洠氲綍鲆娔恪!
「是啊,真洠氲健!箛揽澣蝗羰У溃嘎犝f妳已經再婚,我還以為只是傳言──」
崔華菖微微頷首,耳邊明月璫「玎玎」晃動著,她沈聲苦笑:「今日菖蒲花,明朝紅顏老。我是你嚴挺之的出妻,就算稍具姿色才情,終究是個下堂妻;與其看他人臉色度日,空耗年華,倒不如另覓良緣,遠離這是非之地。」
嚴浚椋涎郏L嘆一聲,直是悔不當初:「說來,是我不對,我作了無可挽回的輕率決定,讓妳在家門親屬面前蒙羞……」
「不。薰風拂華草,光影逐飆移;我已隨風委地,斷是不能再奢求好光景了。」
嚴浚睜開眼,怔怔瞧著她,但見她朱顏皓齒映晨離,煞是美麗,心中又不禁一動。
氣伲饲f出眾、才學博雅敏達、應對巧思慧黠,她依然是那個教他心動的娟秀佳人,也是教他心痛的出妻。
然而,一思及她已再為人婦,心裡愁悵之餘,不免黯然道:「我這輩子,上無愧於天,下不祚於人,但對於妳,卻有無限歉疚……」
她搖搖頭,道:「您毋須為妾身感到半分歉仄。就算空憶常恨,明鏡生塵,也無復當日畫眉人。古人說『當如織女嫁牛郎,莫學姮娥叛夫婿』;我已另許他人,你我早就互不相欠了,何苦談什麼愧疚呢?只回首前塵往事,思君無限,欲罷欲忘還復憶啊……」
她說完話,便告辭遠去。嚴浚望著她消失的身影,那倩然巧笑,依舊留在他心底。
出妻10
这一年的夏季,对严浚而言,几近空虚落寞。
漫漫仲夏过去,凉秋到来;那菖蒲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三、五年转眼即逝,他也待在慈恩寺有段日子了。
慈恩寺裡的大雁塔巍峨耸立,为唐高宗李治为追思其母所建之塔,塔有七层,象徵七级浮图,玄奘自西域取经回来,曾於此翻译佛经,永徽三年(西元652年),储藏六百餘部取自天竺的佛经,严浚在此修行,研读佛典,常与一些高僧探讨佛理。
年年京师殿试状元,都会登上这大雁塔顶、鸟瞰长安城,时来兴起,他也常攀登其上,自那高达六十四尺的顶上俯视都城广厦。
这一天,他读完经,在塔底的石门旁观看书法名家褚遂良的「经教序」碑,心裡顿生无限感慨。
春去春又回,乐时每少苦日多,幸及良辰耀春华,羲和驰景逝不停,春露未晞严霜零。
初春时节,雪刚融化,张九龄来访慈恩寺的故人,与惠义品茗论佛,同严浚吟诗唱和,相聚欢乐无终极,流目岂知疲?
只这空盪盪的寺院裡,堂下非沙门(和尚),坐上尽英奇。
「挺之,你和惠义大师避居慈恩寺,当真不怀尘心、不念凡俗?」张九龄问。
严浚置之一笑:「子寿兄,我就怕凡尘俗务烦心,纔待在此地出世修业的。」
「原来如此。」张九龄道:「你三年五载长伴僧侣浮屠,游刃佛典,多所通达,就只怕在家要处俗沾尘麼?你既非沙门方外之徒(和尚),又未剃髮受戒,何不入世弘教修行?」
「我就是想在朝堂公务外,能遯世以求志,变俗以成道,远离房室不著六欲,又有何不可?」
「这一来,可冷落我那弟媳裴夫人了。」张九龄说道,明讲他藉词捐弃髮妻。
严浚怒目瞪著张九龄,这话触及他的真正心思,他便沉默著不答腔。
惠义在一边听得清楚,虽一直在闭目养神、凝气入定,但他心裡明白前因后果,这时候缓缓睁开眼来,便道:「挺之,确如子寿所言,修佛须先处俗,你这些年仍俗心未了,意神凝滞,存我未忘;打明日起,就好好回家修习吧。」
「大师,我……」
「挺之,你长年不归家门,早已惹人物议;倘若为修身唸佛而捐弃髮妻,别人倒会说是惠义禪师袖手旁观,亦或是指称大师强行留置,让你夫妻反目云云……这於大师的声名岂非有损?」张九龄道:「你就是不服气,定要辩个明白,又如何辩得过世人嘵嘵之口?」
「我……」
张九龄见好友似是面有难色,便道:「挺之,前些时候,我和黄门卢怡卢侍御,在西城郊野观林,时来兴起,愚兄作一『咏竹』诗,现下正好可以予你解惑:清切紫庭垂,葳蕤防露枝;色无玄月变,声有惠风吹。高节人相重,虚心世所知;凤皇佳可食,一去一来仪。」
严浚忿然道:「子寿,我没心情跟你吟诗作对!」
张九龄不以为然道:「穿筑非求丽,幽閒欲寄情;偶怀因壤石,真意在蓬瀛。苔益山文古,池添竹气清;从兹果萧散,无事亦无营。」
「子寿说得是,我与她在一起,是『无事亦无营』;她那朴素冷淡的脸,还有故作姿态的关切,让人看了就烦!」
张九龄责难他道:「挺之,君子不嫌糟糠妻,你这说法,於德有亏。」
严浚心中想想,觉得这话也未尝无理,几为之语塞。
见好友张九龄亟欲催促他返家,他虽百般不愿意,回首看了看惠义,见惠义全表同意地微微頷首,似是赞成此议,心情倍感老大不快。
但严浚向来尊崇僧惠义,心中绝不敢对他存丝毫不敬的念头,甚且也不敢违拗师命,只得恭谨答允。
然而,他其实并无意回家。
为顾全面子,对於和裴寒竹夫妇不睦一事,他隻字不提,也没告诉张九龄,只烦躁地收拾几件随身行李,孤身骑著匹黄驃马,在长安崇仁坊附近閒荡。
崇仁坊多是一些乐坊酒肆,多的是想找乐子的俚俗白丁,他逛街一天,想著面对裴氏,心情更加烦恼,便在一家茶楼外落脚,稍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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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中闻到一抹幽香,严浚愣愣拾起那色轻纱,心裡正纳闷著此物怎会从天而降时,一名女子的叫唤使他不禁抬头向上望。
只见一个笑靨如花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了件淡黄丝衫,坐在茶楼隔壁的窗臺上,倾身向下瞧著他。
「誒,这位官人,我的手绢儿能烦请您拿上来麼?」
严浚见这少女面容娇美,云鬢如雾,心中一荡,瞧著她出神好半晌,方记起那朵轻纱,登时吟道:「秀色谁家女,云开遥指点;疑从天上来,倩问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她天真烂漫地回道,声音颇为娇嫩。
他感兴趣道:「那妳是谁家的女娃娃?」
「这家。」她指指茶楼隔邻那家乐坊的招牌,又道:「还我手绢儿时,您可以顺道上来听听小曲,教坊裡我唱得最好呢!」
严浚见那女孩颇为可爱有趣,一时心血来潮,拿定主意,便直接走进乐坊了。
坊裡杯酒笙歌,佳丽风流最有名。
文人雅士中,不乏好之者,但严浚却是首度上门;乐坊各色各样的歌妓所在多有,暉暉朱颜酡,纷纷丽人梭,只闻箏笛更弹吹,高唱相和。
他纔一转身,便见那少女在场中卖唱,唱的是「鸳鸯水上萍初合,鸣鹤园中花併新」,但闻娇歌逐软声,徽音冠青云,荡气迴肠,一曲奏完,四方掌声不绝。
严浚看得愈发傻了,又听了她柔曼无邪的歌声,不觉心动。
一曲唱罢,那少女环顾四周,见到他,脸上的笑意更显灿烂,也很快地走过来。
她走近时,身形婀娜多姿,加以行止轻盈,飘然似落梅,薄衫拟蝉衣,容色极美,教他忍不住直盯著她瞧。
「我唱得很好吧?」她说著,又甜甜一笑。
严浚微微一哂:「邀入青綺门,当歌共衔杯;万曲不关心,此曲动情最。一曲听罢,该饮杜康为乐。我但以茶代酒,请姑娘几杯茶水,谨为答谢之意。」
「答谢我什麼呀?」她丝毫不忸怩作态,说道:「别文诌诌地掉书包了,官人,我只要你还我那条手绢儿就好,你想同我喝茶,那自然可。」
「哦,妳的手绢儿,我都忘了。」严浚将手中那色轻纱递过去,问道:「姑娘尊姓大名?」
她说:「我是玄英,从小就没了父母,嬤嬤都叫我『英霙』。」
严浚细审她,见她容顏甚美,语音娇柔,举止轻盈,一双素腕如玉,不禁又看得痴了,口中喃喃吟道:「蛾眉分翠羽,明眸发清扬。丹唇翳皓齿,秀色冠英芳。……姑娘这般好听的名字,著实与人相得益彰。」
英霙嫣然一笑,道:「官人过奖了。我马上叫他们奉茶,要不要上糕点?」
看著她,他摇摇头,心底一个意念逐渐成形。「别奉茶了,英霙,叫妳嬤嬤来,我替妳赎身。」
那晚,严浚花了一大笔钱,就在乐坊为英霙开苞、点红蜡烛,纳了她为妾。
二人更会兰室洞房,但见美人娇羞初解衣,裳解履遗绝缨。
英霙身穿一袭短兜,不稍妆点,却更艳丽引人,她红唇颤动,欲语还休,团扇半遮面,还披散了一头乌溜溜的长髮,娇羞万状,严浚见了她清丽的容光,直令他心动难奈。
「夫……夫君。」英霙羞得满脸通红,几乎无法言语。
「从今而后,妳就是我的人了。」
严浚俯身执起她的手,只觉纤弱不盈一握,肌肤胜雪,白腻柔软。
在红烛之下,她红晕生颊,更增三分艳丽。
他心中又是一荡,禁不住抚摸著她柔滑黑亮的秀髮,鼻中闻到她身上淡雅的幽香,芳馥繚绕、神魂飘飘之际,崔华菖的美貌面容和裴寒竹索然无味的表情,都在他心中散逸而去,眼前只有这般容光艳景,教他怦然心动,难再自持。
「官人,你这样瞧著我,真教人怪不好意思的。」她悄声道,眼波流转,粉颊晕红,七分羞涩之外,还有著三分喜悦。
「妳真美……英华不夺其灿,霙雪难拟其洁,比之我所见过的任何女子,妳都还要美艳几分、清纯几分。」他讚嘆不已地说。
英霙听他称讚自己貌美,心下更是欢喜,想著自己将终生託付此人,开心而真诚地说:「我只是个歌妓,从小无父无母,又是个孤女,被鴇母养成伎人,十多年就在这乐坊长大,除了歌唱和跳舞,什麼都不懂,也没想到能嫁给哪个正经人……之前许多京官都想出钱梳拢,幸好有郎君先替我赎了身,也不用再拋头露面去卖唱了。」
听了她衷心的话,严浚痴痴地望著她美丽的脸庞,见她珠泪滚滚而下,他感动地顺势搂住她。
她腰肢纤纤,他只觉触手温软、柔若无骨,想著她的身世,他把她更揽进怀中,便低头往她颤动的樱唇吻去,英霙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舒解的轻嚶。
情人双宿,语笑共欢讌;逍遥临风月,窈窕曳华池。
卧玉素肌冷,帐下犹春煖,天底下的男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