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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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晚,江篱又依依不捨地抬头望了眼「沉香楼」的招牌,心道:华灯初上,不知翠旍现下是否就在某间厢房裡面?
他叹了口气,想起要帮爷爷收摊,只能移动脚步,往湖边走去了。
在洞庭湖这儿,游客已经渐次散去,但见摆著书画摊的老人正在收拾家当,江篱跑了过去,跟著帮忙捲起如数字画。
「阿篱,你来了啊。」
「爷爷。」
老人愉快地说:「今天过午来了个客人,千挑万选,就买了你那幅乱七八糟的画。」
「真的?」
「那人好慷慨的,一出手就是一锭实实在在的金子。」
江篱道:「这麼阔绰?」
老人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锭金子给孙儿看,然后微笑道:「那人真是怪,不过也好,咱们爷俩有好一阵子可以不愁吃穿了。」
但江篱想的却是「沉香楼」的翠旍,不觉回以一笑:「是啊!」
爷孙两个回到附近的一幢破屋,江篱秉烛点灯,帮著祖父做了简单的饭菜,就著昏暗摇曳的灯光一同用餐。
饭后,老人取了些宣纸,开始描摹洞庭湖的景色,纔画了几幅,便趁早上床睡觉去了。
江篱看了看卧在亢上的老人,拿起笔墨,自己在老人平淡朦朧的画面上补了几笔,又添加了几许顏色,纔把那些透著墨水的未乾宣纸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这狭隘的小屋裡面掛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画,江篱取出装裱的掛幅,开始像往常一样帮著黏贴图面。
他心想:那锭金子还得留著家用,如果能多赚一点,或许就能去见翠旍了?
忙完之后,夜裡他接著读完了书,这天热得实在无法入眠,便走到离家不远的洞庭湖畔,看那墨色的湖水悠悠荡荡。
今晚天空掛著一轮满月,那水流映著一片银色,他瞧得呆了,想起美人朦朧的面容,不意中却听到一阵窸窣声响。
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年轻女子背向著他走近湖边,江篱看不清楚那人的脸,觉得她的行动有些古怪,就没想到,那女子阴沉惨淡的侧脸出现在月光下,恰恰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是翠旍?
一惊之下,江篱欢喜地跑了过去,正待开口问她何以夜半跑到这洞庭湖边,但却来不及了。
接著他就看见翠旍跳进了那墨一般的湖水裡。
弱俠2
「翠旍姑娘!」
江篱惊慌地呼叫了几声,却没见水裡有人浮上来,估量她不可能是半夜失了魂到洞庭湖戏水后,他心裡真是急得要命,手忙脚乱除了鞋子,就跟著纵身跳进湖中,夜裡湖水还是有些清寒,他哆嗦了一下,便又奋力地朝她落水的地方游去。
万里皓月长空,只见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几丝涟漪伴著银色的月光缓缓漂移,湖中浩淼无波,只有一些潮水缓缓推近。
他心知不妙,深吸口气,便往黑悠悠的水底游去,几番潜游之后,好不容易纔发现翠旍缓缓下沉的躯体,就在距他一丈远之处,也幸亏他从小就在这洞庭湖畔长大,水性极佳,费了好一番功夫,终於把她软绵绵的身子从湖底暗涛中拉上了岸。
江篱瘫坐在湖边的草堆上,不住喘著气,夜裡凛有寒意,他浑身溼透,不免簌簌发著抖。
只见翠旍姑娘也倒在一边,不久即慢慢醒转,吐了几口水出来,人似乎是不碍事了,开始嚶嚶啜泣。
见她哭了,江篱很快地问道:「翠旍姑娘,妳没事吧?」
但她还是止不住眼泪,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翠旍姑娘──」
就在他还满心疑虑的同时,远处有火光照了过来,原来就是「沉香楼」裡面的几名龟奴打著火折和几盏灯笼来了,只见那老鴇提著灯笼奔了过来,一脸焦急地大呼小叫。
「唉哟,翠旍,妳深更半夜不见了人影,可把我给担心死了!」
「嬤嬤……」
老鴇见她浑身溼透,一脸忧虑地问道:「妳怎麼弄成这样啊?怎麼──」
翠旍没有说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见眾人的目光转向了他,江篱担心遭人误会,连忙道:「我来湖边吹风,不巧看到姑娘在这儿,见她投了水,所以将她救上岸来──」
翠旍也抽抽答答地道:「他说的是真的,我……」
鴇母连声谢也没对他说,连忙唤了名龟奴过来,準备立即将她带回去,口裡还在不停叨唸著:「不就是个客人麼?妳气性也忒大了些,何苦如此啊──」
江篱在旁边听著,虽然想不通其中缘由,只道世事该是如此,以为翠旍姑娘受到买醉客人的轻薄,所以动了轻生之念。
后来的几天,又听附近的人说,翠旍姑娘因为受到风寒,生了场大病,后来没再接客。
这下他可著急了。
江篱自小受到家训,又熟读四书五经,从来不知「愁」为何物,但自从那晚看见翠旍姑娘投湖自尽,后来听人说她因此受了风寒,每日都在「沉香楼」外焦急地巴望著,期待能再次听见她的消息,或者幸运地能见上一面,可从来未曾如愿。
又听人说,老鴇不打算让翠旍姑娘接客了,原因是姑娘重病不癒,连床也下不来。
这可把他急坏了。
那天收了画摊,江篱第一次走进「沉香楼」,他心中忐忑不安,只见男男女女在灯红酒绿之间搂搂抱抱,满室充斥著浓郁的怪异香气,几名歌女唱著不知名的小曲,那曲调情致飘忽,缠绵婉转,似是嘆息,又似呻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颇有勾魂引魄的嫵媚之感。
他虽然年纪尚小,自幼熟读诗书,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可是听多了也知道这内容唱的是什麼,眼前只见袒胸露乳的娼妓,耳边只闻诱惑情热的叫唤,男女笑语声喧,让他不禁羞得面红耳赤。
一名龟奴上前问道:「客倌是来找哪位姑娘的?」
「我──」江篱赧然地说:「我不是──我想找翠旍姑娘──」
「翠旍姑娘?她现在病了,不能接客!」龟奴见他一身青色粗布大褂,一脸鄙夷地说:「要见我们这儿的姑娘,少说也要五两银子,你有麼?」
江篱囁嚅道:「我没钱……」
「小畜生,没钱还敢上门?」龟奴板起脸来,伸手取了支扫帚,就朝他身上招呼:「滚!」
江篱给人赶了出来,还挨了几下打,他觉得这都不打紧,只是忧心姑娘,这会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见上一面。
忽地,他想起爷爷藏在枕下的那锭黄金,溜回家之后,老人还在亢上安睡,他虽觉得於心不安,却仍然偷了那锭黄金出门,再度直奔「沉香楼」。
到了门口,龟奴见到又是那个穿了破旧衣衫的少年前来,又拿了扫帚準备赶人;没想到,这少年从腰带掏出一锭实实在在的金子,看得他满眼直发傻。
少年说:「我要见翠旍姑娘。」
「行,」龟奴取了金子,一脸陪著笑:「客倌要找哪位姑娘都行!」
很快地,那人领了江篱进门,不过不是带他上楼去,却直直走向「沉香楼」后面的院落,然后在一间厢房前停步。
龟奴道:「姑娘就在这儿,你进去瞧瞧吧。」
江篱点了点头,立即推门而入。
这是间古怪的卧房,裡面什麼东西都是红色的,红色的窗帘、红色的桌巾、红色的椅垫……
他一抬眼看到那红色的床幔,只见一个穿著青衣僕婢样貌的少女站在那儿,而映著这红色背景的翠旍姑娘,正一脸苍白孱弱地躺在床上,正不住地咳嗽著。
那小婢往她背上拍了几下,讶异地转身问道:「你是?」
江篱道:「我来找翠旍姑娘。她现在──」
那小婢一脸酸楚地说:「姑娘病得很重,听大夫说是药石枉效,怕是没几日了。」
江篱一阵心痛,连忙奔到床边,翠旍由小婢扶著坐起身喝汤药,只见她容色憔悴,纤弱的身子瘦了许多,见她萎顿不堪,他心中柔情一动,便走上前探看。
翠旍姑娘悠悠醒来,一睁开双眼,就昏昏懵懵地问道:「……谁来了?」
江篱道:「姑娘,是我,是我那天从湖裡把妳救起来的──」
她轻叹:「不是他……」
江篱正在揣测那个「他」应该是谁的时候,但见翠旍姑娘「嚶」的一声,猛烈咳了几咳,结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向后便即晕倒,看她昏迷了一柱香的时间,还一直喊著不知名的字句。
「姑娘她──」
那小婢在翠旍胸口推揉了好一阵,哭道:「十几日前,姑娘接了客人,不知受到什麼委屈,结果就趁夜裡去投湖自尽,这些天只见她咳血不止,病得似乎再没得救了。」
江篱只觉得气愤填膺:「真是太可恶了!那人是──」
小婢说道:「我没亲眼见过姑娘那晚的客人,可我听说,这城裡只有王官人固定来找她,总是摆阔包下二楼的场子,找一班姊姊一起服侍袍泽。」
江篱不懂得这「服侍」应该是什麼,也没有细问,只道:「那个王官人──」
「王官人每晚都会来,去年他从亰裡来岳州赴任,就吩咐嬤嬤要姑娘只能陪他一个。」
「妳说他每晚都来?」江篱咬牙切齿地问道:「他长得什麼样子?」
那小婢想了想:「什麼样子啊……就一副肥头大耳的大官样,你要看到一个穿著官服腰繫白玉如意的,那就是了。」
江篱记下了这些特徵,心头火气实在止不下来,转身便要去找那个负心薄悻的王官人。
那小婢问道:「欸,你去哪儿啊?」
江篱怒道:「我去找那姓王的,为姑娘出一口恶气!」
弱俠3
他当即奔出房外,往前门的楼梯那儿跑去。
门口的龟奴见到刚刚付了金子的少年走了回来,也不以为意,可是楼上已经被人包了场,这小子还一个劲儿地往上跑,他疑虑地跟在后头,只见那少年冲向刺史王僤,看来是不想要命了。
王僤正左拥右抱两个烟花女子,见到一个鄙朴少年走到眼前,他有些诧异地放下手上的酒杯。
「是你害了姑娘?」江篱愤怒地质问著:「是不是你?」
王僤一脸茫然:「哪个姑娘?你在说什麼啊?」
江篱问道:「翠旍姑娘是不是你害的?」
「翠旍?」王僤耸了耸肩,冷哼道:「是她啊?」
「你怎麼能如此无情?翠旍姑娘把你放在心上,后来还去投了湖,你怎麼可以──」
王僤哂道:「投湖?那关我什麼事?是翠旍自己想不开吧……你说她真情也好,假意也好,这裡的姑娘每个都是出来卖的,日日夜夜给人搂也搂过了,抱也抱过了,你能说哪个是冰清玉洁、真心真意的?」
听他这麼说,一旁来寻芳问柳的客人们也哄然笑了起来。
「你──」
江篱觉得浑身血气往上一冲,也顾不得什麼,伸手就把那王官人的一桌酒菜给掀了。
这楼上满屋的人开始呼喝起来,龟奴见那小子按捺不住就要动手,连忙冲了过去,抡起拳头向他胸口就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这拳正中他前胸,力道著实不轻,那龟奴吆喝著其他家丁轮番上阵,看似真想好好教训这个小鬼一顿。
江篱大怒,回手就是一拳,那龟奴见多识广,闪身避过,他追上扑击,这龟奴伸脚在他腿上一勾,江篱扑地倒了,其他的龟奴跟著一拥而上,十几个拳头尽往他身上招呼去,不住对他拳打脚踢,江篱抵受不住,伏在那儿任人打得昏晕。
这伙人打了一阵,眼见这少年伏在地上被揍得奄奄一息,怕闹出人命,就合力将他抬了出去,把人随便扔在了大街上。
眾人围观之中,江篱只觉得浑身疼得要命,他想要站起身,却怎麼也爬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祖父一脸忧虑地从街角跑了过来,老人费力地将他从石板地上扶了起身,掺著孙儿,往洞庭湖的方向蹣跚走去。
一路上,老人一直没有说话,老迈的脸上充满著悲伤,江篱看著爷爷的表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