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太远-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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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在华北平原上疾驰,吕萌看到的是一望际的平原,联想到宝鸡的地势,他感叹那个城市太落后了,像是封闭了一般,让人没有开阔的心胸,缺少了开阔的思路,对改革是非常不利的。
吕萌此时满腔的心思还没放在对厂子的改革思路上,他还不知道厂里是以怎样的状况等着他,让他去处理一些繁杂的事,那个大修工程应该结束了,如果圆满的话,他的领导才能就可以立刻彰显出来了,他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从心中升腾。
吕萌这时想到罗杰,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思想好像挺开放,一些问题能想的比较透,可惜罗杰不是技术人员,不能派上大用场,同时吕萌也隐约感到,罗杰好像在用一种别的眼光关注着厂里的事,听说他要写小说,对这种人还是要小心一些,说不定自己的形象在他的小说里会怎样,吕萌想要以良好的形象出现在罗杰的眼前,最好在工作中别惹他,这类人的笔杆子只有他们自己可以把握,弄不好得罪了罗杰,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有小道消息说,市政府内部有一个决议,杨明必须回到宝鸡市,但不得任用,同时,市组织部将严密控制他的组织档案不能离开宝鸡市,也就是说杨明无法到外地继续做官,宝鸡市给他专设一个位子,叫政策研究办公室,他担任副主任。这个办公室上无主任,下无职员,直属市长领导。
杨明原为县团级干部,撤去厂长职务后归市长直辖,原本不算什么降职,但是让一个企业出身的人脱离企业,这大概只有共产党的组织部门才可以堂而皇之地处置。实际上这种任用干部的方式太普遍了。现在杨明被如此这般处置,看似平级调动,直如将此家丈夫调入彼家做家长,实在不伦不类。但组织任命必须服从,杨明可以放弃,但他必须离开工厂,这就是组织的意志,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罗杰非组织人士,但他却听到了这个传闻,并且,造成杨明如此下场的原因是他在选出国目标时得罪了一位副市长,结果这位副市长没有陪同他出国,而另派了其他人。原来这位副市长想去德国而不是英国,但杨明太固执,总以考察的专业性为理由,偏要坚持去英国,为这件事他们吵了一架。不过话又说回来,杨明坚持去英国也好像并不全是为了考察设备,因为他的女儿就在英国上学,人与人的恩怨其实就这样在工作中产生,可惜杨明没有悟透,他以为是吕萌告了他的状,他没在这方面深思。
这是罗杰知道的有关杨明被撤职的第二个传说版本。罗杰知道这个版本同样不可求证,因为这样一个故事实在没有办法用红头文件进行一般性的表述。
但是罗杰相信,现实中确有这样的事存在。谁碰上就算谁倒霉,仕途本无坦途,无怨无悔。
吕萌回到厂里一看,他临走以前制定的施工规划竟在第一步就搁浅了,而他还无从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他坐在办公室里想了许久,尽管十分气恼,但他明白下边的人在看他的笑话,他也无从发作,深思之后,他把这个规划收起来,就像不曾发生过这件事,不再提一个字来涉及这个大修工程,他决定不过问这件事,以后让车间自己从下面提出这个大修计划,亿只要签字批准就行了,绝不现再插手这件事。
吕萌在后来的几次干部会议上绝口不提系统化管理的事,也不再说大修的计划。这让罗杰明白了吕萌这个厂长的管理水平,他在一个困难面前放弃了一些东西,罗杰想,能够放弃一些东西,就势必还会放弃另一些东西,那就没有什么好保留了,作为一个中年领导者,这不是一个好的品质的表达。
罗杰对王财说:“怎么这个吕厂长也这样?太善于放弃也就随波逐流了,看来厂里的改革也没什么盼头了,原指望换手如换刀,还有一些革新的希望,这下好了,心静了,没盼尖也就没欲望了,混吧。”
王财说:“你可别混,年青人多学点,以后还看你们了。”
罗杰:“我不成,我骨子里算一文人,弄不了政治,又特烦当官,中国的官员尽开了会了,会前的动议到会后没有任何改变,浪费青春,没意思透了。”
王财:“现在咱厂里有几个大学生特有想法,你跟他们关系又不错,可以学着点,以后总会有你们施展报负的时候。”
罗杰:“很难,我通过研究发现,平民当官的也有,但总是世代做官的居多,这是人类的遗传和环境的培植,这是科学的真理,所以我不成,我家没有当官的传统,这辈子没指望。”
王财:“你小子又胡说八道,共产党选拔干部不看出身看才干,你要是有能耐,终究会被重用。”
罗杰:“问题的关键是我无从提高我的才能,所以说没指望,也不指望。”
宝鸡市财政局局长关延提前一年离休了,原付局长冯瀚当上了局长,不久,就发生了一件让人百般品评的事。
这是罗杰走上社会以来首次听到的关于大级别领导的生活上的传闻,因而很让他感兴趣。
这俩局长原住在同一单元的对门,平坦关系好像挺不错,据说冯瀚还是由关延推荐上来的,在关延退下来以处不久,他们这两家人同时离了婚,然后又同时结婚了,只不过是把老婆交换了一下,手续是合法的,但这事听上去总有些离奇,所以成为了当时具有轰动效应的一桩耐人寻味的趣事。冯瀚当上局长以后,分了一套大房子搬走了,他们不再住邻居了,可罗杰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后还听说过这两家人的关系不错,好像还有来往。说的也是,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趣味,虽然不怎么高雅,也算是大千世界里的寻常事。
罗杰想探究其中的奥秘,他能过工作上的便利,在每次到市上办事的时候,都留心听听别人的传说,听着听着,他大概也知道了一些内幕消息,却让他大倒味口,原来这里面还是有一些工作上的交易。
罗杰想,这类生活上的事如果没有工作上的背景,顶多就算生活中的小花絮,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完全是个人的事,由此引发的社会矛盾和家庭恩怨纠纷也只能在文艺作品中权当佐料而已。
但是这件事中间搀杂进了工作上的交易,就不仅仅是家庭个人的事了,这多少反映了干部的作风问题。后来,冯瀚的局长没当多长时间就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当然是平级调动。
罗杰很快就把这事忘了,过了很久,他还能听到人们对这件事的议论,不过看那俩家庭里再没有闹出些什么新闻来,这种议论的传言就慢慢地少多了,只偶尔被一些人在无聊的时候提一提罢了。
能这样相安无事,那也算是他们那两个家庭的造化。
罗杰最近听到一个关于杨明被撤职的第三个不同版本的传言。
这个传言说杨明临出国时与市政府的一个副市长吵了一架,好像是那个副市长做好了一切出国的准备,连出国前的防疫针都打过了,后来却被另一个副市长顶替了,没有能成行,结果就在杨明出国期间整理出了杨明当厂长期间的所有不光彩的材料报组织部弹劾杨明,杨明还真没过组织部这一关。其实撤了也就撤了,组织上不让杨明当厂长原本就不需要什么太硬气的理由,倒是一个不允许杨明到外地谋职的内部决定有点太明显地暴露出报复倾向,其目的就是废了杨明。至于那个副市长究竟是谁,罗杰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他只是深深地感觉到,政府官员中出了这样的人,多少也是文革遗毒没有肃清的表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很多新的不良倾向和恶习也不一定都能与文革靠上谱,也并不是一切恶的事都是文革造就的。那么,是不是新的时代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时候也伴生着新的恶之华?
这需要进一步考察和思辨。
厂传达室通知罗杰来领一张汇款单。
罗杰有些纳闷,他想不出有谁会给他寄钱来。
罗杰到传达室,在登记簿上签了字,收发员吴珂按登记号码给罗杰找出了那张汇款单。
吴珂看了汇款单上的字,对罗杰说:“是编辑部来的,稿费。”
罗杰:“让我看看,多少钱?”
吴珂:“七块钱。”
罗杰:“太少了,可能是一首诗的价钱。”
罗杰接过汇款单一看,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小报编辑部寄来的稿费,在汇款单的附言栏里密密麻麻地写了他的诗发表在哪份报纸的哪一期上,并说随后寄出该报请查收。
罗杰实在对那家报纸感到陌生,他敢肯定绝对没有给那家报纸投过稿,但看笔名的确是他的。
罗杰对吴珂说:“我可没给这家报纸投过稿,但这上面写的地址的确没有错,所以这稿费肯定是我的,管它呢,先领出来花了再说。”
吴珂说:“是你的没错,咱厂小青年经常有人收到汇来的稿费,编辑部弄这事一般不会错的。”
罗杰在去邮局取钱的路上还在想,自己只给《诗刊》投过稿,怎么会被登在一家不知名的小报上呢?也许是《诗刊》自己不用,推荐给别家编辑部,也许是这一报纸的编辑在《诗刊》的来稿中有意抽走了自己的作品,也或许是编辑部弄错了,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作品,但绝不可能,收款人及地址准确无误,更何况笔名也没弄错。
罗杰决定把这笔稿费领走花掉,这肯定是属于自己的稿费,没错的。
转念一想,罗杰觉得这家报纸的编辑部有点不尊重作者的意愿,我罗杰明明没有给你们报纸投稿,凭什么你们就能登我的作品,事先也不征询本人的意见?也许是觉得业余作者好说话,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其实不然,罗杰觉得他的作品只投给他认为合适的刊物,主要还是想检验一下他的功力和水平,要是想把手稿变成铅字印刷出来,他可能早就投稿无数了,何必等现在。
罗杰实际也真是没怎么投稿,他的作品过去是写给茹婷看的,到后来是写给何玲和狄菲她们看的,那时候他没有想着去投稿,他想他要是挑选一些计八和小说手稿去投,未必不会被选出中几篇,但他还就是没有投过稿。到走上工作岗位,他写的作品没有了阅读者,他这才感到应该试着投一些稿出去。毕竟写出来的东西没有人不是一件痛快的事,他现在不能再给茹婷看了,寄给狄菲也不合适,仿佛还有什么企图似的,在厂子里,他虽然表现出一付文人墨客的样子,但周围认识他的人对他写东西不怎么感兴趣,知道他能写东西的人都对他说,好好努力吧,将来一定能出名的。他丝毫觉不出他周围的干部和工人对艺术的崇敬与向往,所以他没有兴趣把他的作品拿给人看。缘于此,罗杰才觉得他应该试着投一些作品出去了。
但他绝不随意乱投,他有很严格的选择标准。首先他选出的作品是他觉得比较得意的富有创新和激情的,其次他选择那些严明的文学刊物,一般他不往报纸上投稿,他觉得报纸上登的差不多都算急就章,经不起太严格的推敲。可现在,他的第一首诗还是登在了报纸上,而且还是不知名的小报,这让罗杰多少感到了不痛快,其码他没能产生兴奋的感觉,他仍然没有一点事业进步的喜悦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