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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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灵涵抬头望了她一眼,王海梅见杨灵涵看她,也禁不住跟他对起眼光来。那神态是要告诉杨灵涵,看什么看,今天我就让你们都看个够。
这时的刘培彦主任,小腿禁不住在桌了下面打起颤来,这是紧张的思考时,才会表现出来的动作。终于,还是刘培彦主任先开了口,小王你……没说完,就被猛转过脸来的王海梅打断了。
王海梅说,我什么我,刘培彦,你先回答我,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要是差不多,咱们就去把它办了!这台词、语气和神态,都是王海梅在家里想好的,这次她是真想给刘主任点颜色看看!
刘主任当然明白,王海梅是让他要么跟她结婚,要么给她10万块钱。跟她结婚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至于十万块,他的存款倒不止这个数,可一部分要给儿子办婚礼用,一部分防老,不可能给她十万!在精神上,他是不承认这个“外遇”的,他师专毕业分配后,曾在自己的床头,写下了“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几个毛笔大字,他为当一名人民教师而无比自豪。后来虽然认识了那个老干部,调到了机关,成了一名分管教育的公务员,但应酬世故之中,他仍然以此自励。他是一失足,才成千古恨的考虑的事。
他认为,世人只知道当官容易变坏,这实在是一家之言,为官之人,只要心中还有“升迁”二字,就会对“金钱女色”格外防范,即便与普通人相比,“政治素质”也格外的高。他是在“升迁”无望时,才一不溜神滑入“好色”之途的。那时厅里裁员,听说被年轻人接替,他心里当然不好受。更让他愤恨的是,几个老同志中,不该升的偏给升了,一向自负其才的他,却走了下坡路,这里面肯定有鬼把戏!
偏在这节骨眼上,有人托了熟人找他办事,想从县城调进市里来教学。
酒桌上人家拿出了六千块,他连看也不看,却鬼使神差,丢了魂似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人家一看就明白了,为了进城教学,豁出去了,就带刘培彦去了自己住的宾馆。他把人家骑上后,光顾着酒劲冲撞,搞了一会,人家就疼得叫唤了。抬腿一看,嗨,竟流淌了血。原来想,玩一次也就算了,没想到在处女异常稀有的今天,她竟然就是个处。这下可梅开二度了,越发来劲了,迷恋了,人生再青春了!什么甜言密语,海誓山盟,统统上了床,三年来,竟一发不可收,才到今天这个境地。唉!只恨老天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过他知道,怨天忧人没有用,眼下要紧的是摆平这件事,就搪塞王海梅说,我不明白你什么事,咱们下去好好说说。
王海梅一听就火了,心想,还在我面前装清高,死要面子,我今天非让你老脸丢尽不可。就仰着头,朝着刘主任的脸,不紧不慢,不大不小,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咬着放出来般,说,刘培彦你听着,我要告你强奸!这也是她早琢磨好的,包括神态、语气和节奏。可想而知,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工作,转身朝他们看来。这时人们也不再畏惧刘主任了,无地自容的是主任,主任应该抬不起头来!
刘培彦主任双眼微敛,盯着桌子角看,既愤怒又平静,既肃穆又绝望。
他下意识觉察到,编辑部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不想暴跳起来,托住王海梅就往外走,他已不再年轻,不一定能拗过这个狂妄的女人。他也不紧不慢地说,王海梅,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下去说话吧!
王海梅一听这话,心想,真是死要面子!这是在暗示她,可以考虑她的要求了。既然这样,脸让他丢尽了,预期效果也八九不离十,就猛地起了身。刘主任也起了身,跟在后面往外走。
门口早聚集了一大堆围观者,一见他们出来,顿作鸟兽散。只是张婉萍刚从外面回来,看见都凑在编辑部门口,也过来翘着脚跟往里看。这时大家见主任要出来,都赶忙转身,不知谁挥手碰着了她的眼睛,她刚柔了眼睁开,就见跟前恍过一个女人。接着,就是刘主任出来,见她立在那,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一出报社刘培彦就火了,先把王海梅骂了一顿。
王海梅气得咬着牙说,刘培彦,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答复,我告定你了,我有的是证据,你就请丑吧!
刘培彦又顿时没火了。离婚是不可能,就说,你要多少?他现在要跟王海梅讨价还价。
王海梅一口咬定,十万,少一分我都送你进监狱!
刘培彦一下子就软了,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是吃定他了。就说,我没那么多钱,你也不要太过分,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自负!
多么熟悉的台词,这是要威胁我啊!就说,你甭说大话,我根本不怕你,我要想找个人来收拾你,容易的很!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我在这等你,你回家去取,要不咱就法庭上见!
这时,刘培彦才从兜里掏出了存钱折,说,这里有两万,你先拿去。
王海梅说,不行!她在家想好了,无论如何,一定把十万拿到手。
刘培彦说,不行也得行,其它钱都在我老婆手里,我一时要不出来!
刘培彦说的是实话,这些年,钱都是由老婆管着。
王海梅一听这话,就接了存折,记了密码,说,剩下的钱,必须在十天内给我凑齐,否则我决饶不了你!说完就转身走了。
张婉萍被刘主任瞪了一眼,着实纳闷,就来问杨灵涵发生了什么,说,是不是小情人又来了?
杨灵涵也不想多说,就边做着工作,边有一句无一句地回答张婉萍的话。其他几个同事也两人一伙,仨人一桌的悄悄议论。刘主任憋了一肚子气,一进办公室,一眼就看见张婉萍和杨灵涵在那切切私语,更是气上加气,“哼”了一声,就一屁股坐下去扇起扇子来。扇子上面题着四个大字:难得糊涂。
张婉萍一看不妙,就对杨灵涵说,晚上我请你吃饭,说完就走了。
这时,老梁刚从别的部门回来,也不理会刘主任,见了杨灵涵说,小杨,走、走,一个大评论家正等咱呢,非要跟咱聊聊不可,都约好了,赶紧走,咱可叫人家等下起!说着,就背了包,立在办公室中央等杨灵涵。
杨灵涵也没说什么,工作嘛,放下手中的活就跟老梁出去了。
这一切,刘主任都看到心里去了,心想,小杨,我看你去不去!
结果杨灵涵跟老梁走了,刘主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狠狠骂道,叛徒、势利小人、吃里爬外!甚至,恨不得一脚将杨灵涵踩死而后快!
卷一:春梦·;诀〈5〉
这天早上,刘主任召开了临时工作会议。
他对大家的月度总结提出了严厉批评,对于树人和杨灵涵的总结,提出了重点批评,大都是些“欲加之罪”。这个老家伙,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尤其是对梁树人,他明明知道,与这个人是不能正面冲突的,人民内部矛盾要在内部解决,在暗地里解决,不动声色的解决。
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这原则,那原则了,他觉得只要自己还有这个权,就不能让任何人越轨。
在他看来,梁树人和杨灵涵眼里,根本没他这个领导,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尤其是杨灵涵,从目前的迹象来看,多是叛变了自己,对于叛徒就要迎头痛击。
他突然觉得,编辑部里没一个人是他的亲信,有种“众叛亲离”的孤独感。别人叛变了他,他也叛变了最初的自己,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个自己!然而王海梅给他的时间太短了,他来不及思考过多的事。
开完会,刘主任对着值日表说,昨天谁打扫的卫生,这么差?!
大家面面相觑,杨灵涵说,我和小周分了工,上星期我打扫的,昨天抡到他了。
刘主任扫了一眼小周的办公桌,问,小周去哪了。
有人回答,出去办事了。
刘主任侧过身来,对杨灵涵说,最讨厌的就是推卸责任,值日表上明明写着你们两个人,怎么就与你没关系了?工作做不好就得承认,没什么可狡辩的,给我重新打扫!
大家一听,都拿了擦布自己动起手来,杨灵涵也不理会他,依旧忙着自己的工作。刘主任一看,对那些编辑说,你们忙什么!该是谁打扫就是谁打扫,让他自己来,我看也欠整!
大家顿时住了手,杨灵涵听了这话,也不起身,只是在心里大笑了一场,心想,这个世界,这个城市,这个报社,真他妈没点意思!也不睁眼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一套。
一边想着,一边就对着尺子说,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编之以—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后有鞭荚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
诵完,也不理会任何人,径自朝门口出去了。
刘主任一听,顿时把个杯子摔碎子。这时梁树人才站起身来吼了一句,行了!吼完就转身也往外走,正巧碰上赵友德总编进来。赵总编说,老刘,我看你这几天事也多,人也劳累,放你几天假,回家休息休息吧。他一向很尊重他,这个和省上有些关系的主任。
杨灵涵出了编辑部,就去找了张婉萍。张婉萍在修改一篇采访稿,见杨灵涵过来就拿笔指了下椅子,示意让他坐下。她抬头看了一眼杨灵涵,见他脸色不大好,就问,怎么啦?
杨灵涵说,不是人待的地方。
张婉萍也猜出了七八分,说,咱这的领导,都是凭关系来的,几个真正懂得媒体管理?改、改、改,不还是老样子?!前段时间又倒闭了两家,才办了半年,一家是党报的子报,一家是政协办的,听说陪了几千万,也不知是谁出的钱。
摇了下头又说,唉,就这样了,不死不活的,你有什么办法?人穷志短,越穷越这样!听那边的朋友说,沿海比较正规,管你乱七八糟的,一切按制度办事,咱这边的好手都跑南方去了。现在,全国都施行了报社集团化经营,惟独咱这,百分之九十还是各自为政,我都盼着它们来兼并咱呢!
杨灵涵听了也没说什么,问,感觉私企怎么样?
张婉萍又说道,这边的私企?我还不了解啊,也是那熊样,普遍没钱!这企业的资金一旦保证不了就会无端生出许多事来,工作就刻克,挑刺、挑毛病的习惯就多。而且这私企老板大都是中国古代的皇帝,倒也不是唐太宗那样的皇帝,而是专横跋扈的皇帝,有的你受!再说,西安没啥什么像样的私企,有的只是超市、餐饮、娱乐,你能到那里去上班吗?
杨灵涵听了,也不作声,心里一下子空了许多。
张婉萍低头念了会稿子,又突然抬头说,对了,昨天下班了怎么没见你,我说请你吃饭的么!
杨灵涵说,昨天跟老梁出去办事了,晚上我请你吧。
张婉萍笑着说,这不差不多。
吃晚饭的时候,张婉萍问,你有什么打算?这一问倒把杨灵涵问住了。他有什么打算呢,他早就没有人生的目标了,他现在是做一天人,干一天人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能跟张婉萍这样说么,她理解吗。
杨灵涵说,没什么打算。
张婉萍又问,工作这么长时间了,没打算找上个女朋友,买房、结婚、生儿育女?张婉萍越来越摸不清杨灵涵了,只是觉得他很古怪,看不出什么上进不上进,也不同于钻油着赚钱过日子的人,还不是好吃懒动弹靠家里养活的大爷,总之,他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