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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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影亦是含笑;带着点点歉意,“妾不远送,王妃慢走。”
幽幽看着隗影,嘴角带着一抹令人寻味的笑意,缓缓走出凤仪院,风吹过内廷,隗影睁开眼,斜靠在枕边,唤来随身的丫鬟秋水,从容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位宇文姑娘生母是谁,跟南疆是否有干系。”
秋水出去的身影被日光拉长,隗影仍维持先前的坐姿,她微微垂下双眸,忽觉得有些疲倦,细长指尖抚上额角,柔声唤来丫鬟,“换个厚重点的帘子,日光我看着烦。”
胥府落在江州城东,围着几尺高的院墙,比陈王宫做工还要考究,幽幽踏着十月秋光出了凤仪院踱步到了湖边,湖边的柳枝枝条已经垂落,周遭有秩的错落几尊嶙峋假山,碧绿的湖水围山荡漾,路过一处桃林,幽幽忽然驻足,拾起地上石子扔在桃林之中,一丛桃树瞬间变换了位置,她暗道,“糟了。”
她虽还站在湖边,可前后的路已经被桃树阻住,她原是瞅着桃林布局奇特一时手痒扔了几颗石子,没成想催动的阵法,如今被困在桃花阵里,黔驴技穷,反而出不去了,幽幽一时气极,将脚边破碎青石顺势踢进湖中,湖水只泛了一会涟漪便又归于平静,她年纪尚小,如今见了此景更是气结。
哗啦,哗啦,一阵秋风吹了过来,满林桃树随风摆动起来枝桠碰撞发出细碎声音,幽幽眼里却忽然露了笑意,随风而来的除了满林枯枝,还有一阵悠远酒香,是埋了百年的竹叶青。
她顺着浓郁酒香一步步走出桃花阵,停在了一座略微有些陈旧的木门前面,木门上沓着黑色匾额,三个字如流水飘逸,月下馆。
馆门半遮半掩,一阵劲风从脸颊刮过,幽幽赶紧侧身避到一边,一道门不知何时被打开,她终于看清,院中种着大片海棠,秋风起,秋海棠足足开成了花海,海棠尽头是一株参天古树,有绿衣女子半靠在树边,脚下倒了七八坛清酒,她摇摇晃晃转过身,盯着院前目瞪口呆的幽幽,噗嗤一下笑出声,“敢来月下馆,你是不要命了吗?”她缓缓抬起头,笑声虽轻,眼里却无一丝笑意,像是冬日白雪,已封三尺城墙成冰不化。
绿衣女子手里握着长剑,适才刮过脸边的不是秋风,而是剑气,幽幽却想不到这么多,实在是她惊讶到不知该说什么,面前女子眉眼如画,一头黑发拖曳在地像极了飞流百尺瀑布,可这张脸,跟刚刚在凤仪院见过的胥仲夫人隗影几乎一模一样,但那是个病秧子,这个却罕见的长了一双双色眸。
拖长绣着静止牡丹花色的裙摆扫在地上,有着别样风情,她一手拿剑指着幽幽,一手扬起手中的酒坛,微微仰起头,便有洒落的酒渍顺着她的唇间洒落,伴着几多花瓣,慢慢飘在地上。
幽幽低头看着贴在自己脖颈之上的利剑,剑身雪白光亮,她看着绿衣女子,微微皱起眉头,“你要杀我?”
利剑冰凉地贴在脖子上,幽幽额头一时冒出冷汗,她小心翼翼开口,“我并没有得罪你,放了我好不好?”
“呵,放了你?”绿衣女子弯弯嘴角,未握剑的左手还有一坛未尽的酒,她微仰起头倒了一口,缓缓收起那抹笑意,音色清凉透底,“先前你说对了,我是要杀你。”女子的眼睛一边是深蓝,一边粗粗看来常人无异,细细观之却透露着异样的漆黑一般的黑洞,像是无知无尽的绝望,慢慢将人吞没,她侧过头来细细看着幽幽,颜色极媚,赤色的唇微微张开,又轻轻笑了出来,“我看你倒还不算个傻子,既然我引你出阵,你总归还要报答我,这条命我看着不错,”
日已西下,幽幽只望着对面女子道,“我不给你引出来困在桃林之中也不会丧命,如今这样倒是吃了大亏。”
绿衣女子只眯起眼,细长的眉微微挑起,一双眼里含着细水长情,话却说的冰冷,“那就是你活该了,活该被我引出阵,”绿衣女子微微偏过头,她的眼睛一边是深蓝,一边粗粗看来常人无异,细细观之却透露着异样的漆黑一般的黑洞,像是无知无尽的绝望,慢慢将人吞没,她侧过头来细细看着幽幽,颜色极媚,赤色的唇微微张开,轻轻笑了出来,“去了地下问问阎王你为什么倒霉吧。”
幽幽赶忙侧身躲过如影般的剑锋,她按住手腕,那里因为躲避不及赤色的血已经漫出,她眼里有恨意恼意,狠狠瞪了绿衣女子一眼,“我夫君会杀了你,本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绿衣女子却突然收了手,目光落在幽幽腰侧的令牌上,皱起眉道,“你是南疆人?”
见幽幽不明所以点头,绿衣女子却忽然伸手收了软剑,她盯着幽幽,良久才轻声说道,“我不杀你了,你走罢。”
幽幽即刻抬脚便走,却没片刻又走了回来,绿衣女子愣愣瞅着去而复归的女子,一下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半晌,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扬起一缕笑,“你不怕死了?”
幽幽半身躲在木门后边,她也终于看清木门是黄梨木做的,年岁有些久远,陈旧而又寂寥,她愣住,道,“你说不杀我了我便在你这里等着我夫君来接我,在桃林里我也走不出去,今天有些冷,我衣服穿的有些少,伤口还在流血。”
话说的乱七八糟,中心思想就是她现在走不出去只能找个地方避寒,绿衣女子听了反而点点头,“对,我不杀你了。”
月下馆就无人迹,绿衣女子一人在此很久没有跟旁人说过话,她跟幽幽说自己叫做花眠,继而转身看着院里海棠,眼里有温柔浮动,“你看着海棠花开的多好,”她蹲下身,指尖碰上了海棠花瓣,立刻又缩了回来,幽幽眼尖,看到广锈之下包着白色医绵,幽幽疾步走到花眠面前,“以精血喂食胥夫人的是你?”
她脸上浮现茫然表情,摘花的手忽然有些颤抖,即刻反应过来,拉下袖子盖住伤痕,唇微微动了动,“我自已愿意的。”
幽幽隔着一丛花看着花眠,皱眉道,“死生天定,胥仲如此违背伦理,这样不是办法。”
花眠赤色的唇微微翘起,分不清笑里的意味,她反问道,“你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办法,幽幽心里明知却没办法说出口,花眠见她这样无措的表情反而释怀,她垂眼看着扔在地上的剑,突然来了些兴趣,转眉看着幽幽问道,“你可知我的剑术是跟谁学的?”还未待幽幽答话,她自己却轻快道,“我小时候被父母扔到深山,万幸被狼群养大,后来自己练了一身剑术,十五岁的时候被胥府主人在山里捡了回来,到如今已经六年,”她摇摇头,像是要赶走不好的回忆,她握着一束海棠花,眼神极清极亮,“这六年我在人世,却始终还是觉得山里好,野兽虽骇人,确不会骗人……。”
花眠似乎还有话要说,屋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轻不重,徐徐而来,她翘起下巴看着幽幽,“接你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叩门声便缓缓响起,沉稳有秩,落了两下,低沉嗓音随之响起,像是鹤影掠过寒潭,“幽幽在吗?”
幽幽闻言一下跳了起来,她跑到门边,想想回头对花眠道,“我回去问问我师父的师公,也许能想到救你的法子,你不要再听胥仲的了,精血养人害人害己。”说完便捂着伤口蹦蹦跳跳跑了出去,连先前被花眠所伤的事情也忘了一干二净。
一直在花丛中把玩手中酒壶的花眠听到精血养人四字并未露出震色,仍是微微眯着眼睛半笑,却在最后的最后,看着幽幽随青衫男子走出去的身影消散在桃林之后蓦地仰起头,将酒瓶灌出一大口酒,猛地呛了出来,酒香纯白,朦胧日光下,空中隐约飘着这样一段话,“胥仲,你很好。。。。。我救了她,从此我们两清。”
嗓音温柔而又决绝,花眠坐在花圃中,静静看着晃动的院门,立秋已多日,秋雨却一场都没有落下,满院子的海棠花衬着她眼底盈盈泪意,她终是缓缓闭了眼,日光洒在她的脸上,四周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煮酒
江州起了东风,幽幽跟在长恭身后不禁觉得寒意骤生,只双臂环住步步紧跟,长恭却忽然停了步子,转身盯着渗出血迹的右臂道,“你不知道哼一声吗?”
“啊?”幽幽反应过来,嘟嘟嘴拿没受伤的手指着伤口小声抱怨,“还是很疼啊。”
四周一下静极,长恭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拉过幽幽低头看了看伤口,夸了一句,“自己包扎的不错,”又忍不住皱眉,“你若是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幽幽却冲他连连摆手,“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她凑在长恭耳边轻声道,“刚刚若是花眠真的动了杀手,那她现在就死了,”她从随身布袋里摸出一只黑球球的小虫,“我才养好的蛊虫,她武功太厉害,我先前没能下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又说不杀我了,我大人有大量就算了吧嘻嘻。”
恰走在湖边,碧色湖水里青天倒影随风不断摆动,长恭低低眉,目光仍落在幽幽伤口处,他若有所思,却被幽幽的话打断,“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幽幽从包里揪住一快糕点,一把塞在嘴里,一年鼓着腮帮子问着长恭。
长恭负手信步走过桃林,摇着头慢慢吐出二字,“你自己猜。”
“小气,”幽幽嘟哝着,踢开脚下的石子,狡黠地笑意浮上嘴角,她顺着自己的去的时候布下的石子快步走过去,走一步便踢乱石子,大概比长恭多走了二十步左右,她站在远处,伸出食指轻轻一勾,笑的荡人心魂,“夫君,过来啊。”
长恭看着幽幽如此模样,又气又笑,不消片刻,他已轻巧踱步到她的面前,学着幽幽刚刚模样,勾起她的下巴,像极了闹市中的纨绔,含笑看着她,“你既然已经留了石子指路,倒也不复我一番教导,只是你怎么就知道桃林可动,石子不能动呢?”说完便清声笑道,幽幽一抬眼,长恭已在十步之外,她看着脚下石子早已乱了痕迹,倒也不着急,心中慢慢回忆长恭刚刚走过的步伐,“守。。北为生门亦为死门。。那就这样,对了!”
幽幽本就聪敏,刚刚仔细看着长恭的步伐,将这阵法参透了八分,一步步走到长恭面前,额前已是虚汗黏住一缕碎发,沾上了羊脂白玉的束环,她笑的得意,眉眼弯弯,摊摊手表示自己很疑惑,“隗影与花眠是什么关系?”
春风和着桃花香气飘了过来,有片刻的寂静,长恭伸手牵着幽幽坐在一株桃树之下,掏出药粉解开幽幽纱布,洒了一点上去,又低头为幽幽重新包好伤口,等到纱布打成细致的结,他以手扶额,像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江东隗氏,原是望族,四年前惨遭灭门,”长恭慢慢在脑海中搜索,整理出思绪,“满门惟余了嫡女隗影,隗氏族长与胥家祖父已有约定,孙辈若一男一女,结为秦晋之好。隗影,那年只有十七岁,拿着定亲时的信物,倒在了胥府门前。”
幽幽靠在桃树下,她原本在把玩绑在伤口上的纱布,此刻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着些许疑惑,“但在这世家婚姻中,又怎么会仅仅因为当初的一纸婚约就以千金之礼对待隗影,毕竟,隗氏已经不在了,隗氏还能给胥府什么好处?。”她在官家长大,虽有父兄相护,但并不笨,绝对不会相信没有利益的扶植,胥家正值兴盛,完全可以寻上更好的亲事,而不是孤苦无依的隗氏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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