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风流-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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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烈一进院子就看见她穿着一件黑色绣孔雀银纹的长裙,戴着三支银点翠嵌蓝宝石簪子,耳上配着一对儿毫不起眼的珍珠耳钉。那样素净的颜色,就算是在宫里的老太妃们身上也几乎看不到。鸿烈只是看一眼,便生出一种怜爱和疼惜。他走到她面前,“这儿的桃花极好,小姐可愿意陪我同看么?”
温庄和目光一跳,像十一年前一样微微福了一下身,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有那么一瞬间,鸿烈几乎以为当年的那个自在佛寺后山桃花林中相遇之后,待他一往情深的温庄和又回来了。
然而可惜,这处驿站院子里那几树已近凋谢的桃花和当年那后山的粉红云霞到底不同。
“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鸿烈看着温庄和耳上戴的那对儿珍珠耳钉,轻声问道。温庄和似乎有点儿不自在地退开了一步,微微侧过头去,“我知道襄王要说什么,也知道那不会是真话,所以不想听。”鸿烈似乎笑了一下,“那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一定不是真的呢?”
温庄和淡淡地道:“凡是我不信的,都是假话。至于它和真相之间差了多少,其实我不在意。”
其实就连鸿烈自己都因为自己听见这句话后居然没有勃然大怒,而感到震惊。但说实话,他的确仅仅是觉得有趣,他甚至还发出了轻松的笑声,“好,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如果你不在意,那这事儿对我来说也就不要紧。不过,有一件事儿,无论它对你来说要不要紧,对于我而言都是如今第一要紧的事儿。你得答应我,会老实回答。”
温庄和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他袍子上张牙舞爪的五爪龙纹,用一种近乎于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王爷垂问,我自然知无不答。”
鸿烈专心致志地看着温庄和,柔声道:“庄和,十年来,你可曾有一日是惦记我的么?”那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溺死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除了温庄和。
温庄和露出了一个完全可以被形容为尖酸刻薄的笑容,冷冷地答道:“我不是说过么?您可是我朝思暮想的襄王啊。我每天醒来之后,睡下之前的每一刻,几乎都在想您。”她忽然抬起头来,“因为,襄王殿下……”鸿烈突然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唇上,惊得温庄和一把打掉了他的手,退开了好几步。鸿烈却不以为忤,反而带着一丝暧昧意味地将那根手指又按在了自己的唇上,微微勾起了嘴角,“别告诉我为什么,就让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
其实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温庄和几乎要被这种不要脸的调|情感动了,她毕竟也是个女人,有个男人对着她说出这种话,还让她无动于衷,这个要求实在太苛刻了。但很快,她就在心里提醒自己,你眼前这个人是鸿烈,是那个三言两语就毁了你十年的鸿烈。她沉默了一会儿,“襄王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罢,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儿。”
鸿烈心中得意了一下,但也没再在这个上头继续纠缠下去,转而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你,你如今怎么就戴这些银首饰?也太素了。”说着,他又看了看温庄和穿的那件黑色长裙,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衣服也是。年轻女子哪儿有穿成这样儿的呢?”
温庄和看了看鸿烈,然后转开目光看着身边的桃花,淡淡地道:“只有穿成这样儿,我才能时时提醒自己,我是什么身份。”
鸿烈随手摆弄了一下低垂到他眼前的一枝未落的桃花,随口笑道:“怎么着?你是什么身份?”
“丧家之犬,和未亡人。”
便如兜头一盆冷水,浇得鸿烈的笑容都凝固在了嘴角,摆弄花枝的手也忘了动作。有那么一会儿,鸿烈忘了所有初衷,一颗心都被一种熟悉但也陌生的情绪涨满了。过了很久,他才收回了手,重新换上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勉强的笑容,“我以为你心里没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所以才会……才会杀了他。”
温庄和盯着鸿烈的眼睛,直到鸿烈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她的直视,她才缓缓地道:“我杀不杀他和我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没有关系。我杀他,不过是为了我一家人的荣华富贵罢了。这件事儿是我对不起他,没有他对不起我。所以我这辈子都是他的未亡人。”
鸿烈发出一声儿短促的嗤笑,“是么?凶手为被害者守节,真是闻所未闻的千古奇事。”但当这句话说完之后,鸿烈却又后悔了。这句话太尖刻,几乎可以抹杀掉之前的所有甜言蜜语。
“因为他不像有些人,口口声声如何爱我,想对我好,但最后做出来的却都是害我的事儿。他什么甜言蜜语都没说过,但他的头颅却给了温家起复的希望。”温庄和语气温柔,就如一阵春风吹拂而过,“王爷,您让我如何不怀念他呢?”
然而鸿烈非但没有大发雷霆拂袖而去,反而表现出一种愧疚之情。
“当年的事儿……是有误会的。不过我不推卸责任,那件事儿说到底也的确怪我。我不敢说请你别生气了,但也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鸿烈重新对上她的双眼,柔声道。
补偿?你是能补偿我十年光阴,还是能补偿我们所失去的一切?温庄和心中冷笑,口中却对这些只字不提,她甚至只是带着些软弱意味地避开了鸿烈的目光,“王爷如果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那我就要回去了。王爷自个儿看桃花罢。”说罢,她竟然真的抽身要往回走。
虽然她如此无礼,但鸿烈却还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在我心里这些不是什么有的没的。庄和,你留下来陪我多说几句话罢,我会去求皇兄特别照顾温家一下。”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然后口气突然变了,“但如果你走了,我也会去求皇兄特别照顾你们一下。”
只不过前一个照顾,是优抚,后一个照顾,是苛责。
温庄和也愣了一下,显然鸿烈这个表态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并怒极反笑,“王爷好重的威势,真是吓死我了!”她挣脱开鸿烈的手,“如果我走了,王爷打算怎么办?这回是要灭我三族还是要诛我九族?不过没关系,王爷只管杀罢,我的三族也好九族也罢,早就因为当年抄家一事而几乎亲朋散尽!王爷要是能找到那些趋利避害的我的‘亲朋’,那就杀了他们罢,只是小心些,我不想跟他们死在一个刑场上!”
温庄和这样的反应明显也是鸿烈始料未及的,他呆呆地看着她发脾气,直到看见她似乎转身要走了,才又拉住了她,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松手。鸿烈此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你看你,又说这样的话。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还不就是怕你走么?罢了罢了,我斗不过你,我认输了,你就只陪陪我罢。十年了,不管你怎么样,我可都是想着你的。”
温庄和看了他一眼,只是尽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王爷自重,您是有家室的人。”她想再度告退的时候,却听见鸿烈发出一声儿轻笑,“家室?本王还没有王妃呢,再说就算有那又怎么样呢?男人三妻四妾难道还少见么?不过庄和你放心,即使三妻四妾,本王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王爷的心里只有我,想必应该解做‘此时因为只有我在此处,所以才心里只有我’,对么?”鸿烈却对这样的讥讽不以为意,“你如果介意这些女人,那也没关系,只要你答应做我的人,我就把她们全赶出去。你说好不好?”
“赶出去?被王府扫地出门的女人,王爷让她们离开后如何和自己的家族交代?即使家族重新收留她们,她们以后又如何生活?难不成一辈子看家族里其他人的脸色,靠着别人的怜悯过活么?将心比心,若换作是我,我宁可一头撞死。”
鸿烈一愣,皱了皱眉,他从没想过这点,或者说他从来没关心过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节。但他很快又笑了,“我的庄和到底还是仁慈,不忍心她们受苦。那好罢,换个说法儿,你只要愿意做我的人,这些人就随便你处置。你看这样可成么?”
那是一种孩子式的残忍和随心所欲,这也是温庄和痛恨他的理由之一——换作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可能痛恨这种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做错了的凶手。而最不可原谅的是,这个凶手在这一切之后可能还会做出一副宽容的受害者的姿态,瞒骗所有后来的观众,以一种隐忍退让的姿态骗取他们的同情,从而把真正的受害者推上断头台。
“王爷……她们中有些人甚至比我认识您还要早,这么多年的陪伴,难道王爷就可以毫不顾忌么?看到王爷今日如此待她们,我才算真的明白当年我何以被置于那种境地了。”温庄和自回京以后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悲哀和软弱,但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又戴上了那副尖刻的面具,“不管王爷心里有多少人,又打算怎么办,这些都与我无关,王爷不需要跟我说。”
鸿烈却只是拿出那枚木雕十八罗汉的香囊塞到温庄和手中,温温柔柔地一笑,“你不必急着回答,你可以再好好儿想想。大不了我再等你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意难平
“不必了,王爷和舍妹不会再有一个十年了。”
鸿烈皱皱眉,转过身去果然看见温端成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愤怒大步向自己二人走过来。和十年前一样,温端成将妹妹拖到了自己身后,“孤男寡女私相授受,于王爷名声不利。”他说着从温庄和手中拿过那枚香囊,双手捧还到鸿烈面前,“请王爷为了彼此的脸面,收回此物。”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鸿烈冷冷地说罢,又放缓了声调,对温庄和道:“这香囊你要的话就留着,不要就只管扔了。反正都是你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收回来了。”
温庄和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哥哥身后的阴影里,背侧着身子并不去看鸿烈,“那就请王爷替我扔了罢。我既然将它给了魏侧妃,那自然就是不会再要了。”
鸿烈笑了一下,“那里头有我要送你的东西,你好歹看过了再告诉我也不迟。”说罢也不再给温庄和机会拒绝,便径自离开。
温庄和到底有些好奇,便在他走后打开了香囊,从香囊里倒出了十颗相思豆。
洁白如玉的手掌上,那十颗豆子愈发显得殷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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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余欢这日趁着鸿烈不在,便命人将自己在吏部任职的哥哥魏景阳请到了王府。
魏景阳今年也才三十出头,但看着却有超过其年龄的稳重,“侧妃叫臣过来可有什么事儿么?”
魏余欢拧着手里的帕子,吩咐只留下自己两个陪嫁的丫鬟,然后才对哥哥说了自己那天去见温庄和的事儿。魏景阳没显得太吃惊,显然他已经从别人那儿听说这个消息了,只是之前不知道妹妹跟温庄和说了什么罢了。他想了一会儿,拱拱手,“臣以为,首先侧妃去见温氏的做法就十分不妥当。其次,温氏说的没错儿,您的筹码也是她的筹码。侧妃无非是想说当初咱们家对邻家举动视若无睹,等于放了他们一马。但说句实在话,这件事儿真说起来,也大可以作为罪名,治魏家一个知情不报。”
魏景阳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责怪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魏余欢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尽妥当,但还是说道:“可是我也实在没别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