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歌姬-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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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实在可笑,如今自己活得亦如此不济,竟连个盼头都找不出来么?
窸窸窣窣,外头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响了一会儿便停在了门外,敲了敲门一个稚嫩的声音道,“相思姑娘,花妈妈让我来送明儿登台要用的衣裳首饰!”
我看了看铜镜里的澜漪,手里依旧摆弄着那柄木梳子,随口道,“你去拿进来吧!”,眉头不觉皱起,“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日都不消停的!”
澜漪点头会意,方开了门出去接。半响,她端进来个硕大的红木托盘,我斜眼扫了一番,都不过是些花灿灿金晃晃艳俗十分的什物,反到不如身上这套月白素静的小袄来的舒心。
略摇摇头,“搁到桌子上吧!一会儿叫鹭儿也进来,你们看看这里头可有喜欢的,若有中意的就捡了拿去吧!”
澜漪瞅了瞅托盘,随意捉出几件,正反细酌,“姑娘不喜欢?要不送返回去,重新换别的样子来?如今姑娘正是风光得宠的时候,明儿又是正紧头一次登台,这个面子花妈妈定是二话都没有,便要给的足足!”
我摇摇头,将捋顺的头发分出一嘬来,在手里细细环成弧,松松盘到脑后,余下的垂到胸前一直落到腰际,“我这里的衣裳首饰已经足够了,太多了反而挑的眼花!你们两个挑剩下的,只管再送给楼里其他姑娘去吧!兴许她们用的着!”
她点点头,少顷,带着些忧虑彷徨,小心地问,“小姐,明儿可就要登台了!你真的想清楚了?若是你见一见四殿下,兴许,兴许就不用……”
“这儿哪来的什么小姐……早告诉你不要唤什么小姐……”,说完,方觉语气太过激动,吐口气平复突起的烦躁,接着轻声道,“把这些东西端出去分了吧!我想一个人歇歇!”,没等她说完,甩开衣袖,起身走向里间的软榻。
澜漪半开没开的口愣在原处,半响叹了口气,轻轻带了门出去。
☆、第一章 雨恨云散 笑看青梅(2)
临近入夜,瞅着天色渐渐暗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眼见着停息。趁着苑子里生意还不曾热闹起来的空挡,便披了件灰鼠斗篷,挑了个僻静的幽道,找着偏门躲着苑子里的人溜出去。
出了巷子口往左转十几步便瞧见一个卖灯笼的小摊,上去递了几钱铜板换了一盏莲花河灯揣在怀里继续往前走,不过一条街的功夫便到了观音湖。
晃了晃头,哀叹口气,摸摸肚子,后悔出门前为了赶空挡,撂下晚饭就跑出来。今夜的观音河很是清冷。又加着这几天连绵的阴雨,人就更少了,只零零散散几个赶路的人匆匆略过,除了我几乎再没人驻足停留,都在赶着回家团圆吧!嘴里自言自语猜着。
将裙裤挽起来两层,找到一处平缓的滩地,将怀里揣的微微发热的荷花灯拿出仔细的展开,擦亮火柴点上灯。还好今夜的风并不大,只擦了两下便点着了。
小心翼翼把这盏载满希冀的河灯放入水面。双手慢慢滑动两边的水波,看着被烛火照的通透的粉色荷花灯,摇曳的就像是观音坐下的莲花,渐行渐远……这小小灯盏真的可以将期冀带给老天爷吗?
闭上眼默默祈祷,许完愿,缓缓睁开,那朵载着沉沉心愿的莲花已经漂到河中央缩成一个映红地圆点。
河边寂寥唏嘘又冷风吹过,天上弯月也不知踪影,夜色下湖水黑压压一片,只有临近摇曳花灯的地方,才隐约看的见几点波光。我略站了一站想目送那灯盏再漂远一些。
“黎儿……”
这声音忽的从身后传来,随着清风飘忽到我的耳旁,不觉浑身一个冷激,怔怔地僵在原地。
水里印着的是一个泛白的模糊倒影,那倒影逐渐明晰,可天还是黑的也只能印出个五六分来。可即便是这五六分,也能看的出他是谁!
心里淡淡苦笑一声,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千躲万避,终究还是被碰上,这究竟是怎样的缘分?
“黎儿,是你吗?”那声音又喊道,脚步略过湿漉的草滩发出细微的摩擦,似是在向我走来,我没有做声,良久,又听到,“这一年,你过得……可好?”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那般好听。
我没有回头,只装作不认识,冷漠地,“公子认错人了!”,沿着河边匆匆往前走,脸依旧藏在那件厚实的灰鼠斗篷里。霎时,蜷在身侧的手猛地一紧被人拽住。
“黎儿,你不要再躲着我了!”,他紧紧拉住我,语气带着一丝焦急。
挣扎不过,唯有顿在原地,妥协得慢慢转过脸去。自蓝家落败之后,一年多,这是第一次再见到他。心中五味具翻,如今斗转星移已不似往日朝夕。他还是身份尊贵的四皇子公仪表烯,而我却已沦为雅苑里一名歌姬,还能如往日那般唤他烯哥哥吗?
望着眼前这张自儿时一路看到大的俊朗容颜,不禁有些诧异,一年的时间他竟沧桑成这般模样。
依旧是一袭净白的雪袍,原本清亮的眸子蒙了一层厚厚的愁韵,白润俊雅的面庞上附着一层细小的胡茬,看着我的神色焦虑愁苦中带着一丝喜幸喜。
我颔首福了福,原本强硬的心一下子软了半分,脸上早已隐去内心复杂的情愫,平淡镇静,“民女参见四殿下!”虽然被贬成娼妓之身,可终究找不出哪个称呼是形容娼妓女子,即便有也不想用在自己身上去,便还以民女自称。
☆、第一章 雨恨云散 笑看青梅(3)
他紧着我得手猛地一颤,寒缠的星眸死死盯着我,咬着牙,“你果真不愿再看见我!果真要视我成陌生人?”,后半句调子愈发低沉,须臾,“这一年多我不顾父皇责骂,去雅苑寻你,可你却次次将我拒之门外,你究竟是要怎样?”
我怔了半响,决然地,“殿下身份尊贵,怎敢让殿下进那污秽之所,唯恐牵连殿下金身。我这样卑贱之人,殿下该远离才是,不必记挂!今儿是除夕,殿下不该一人逗留在此,该回府与夫人团聚才是!”接连用了两个不该,低下头,不去直视,极是谦卑恭敬。
算算日子我与他之间地婚约也保留了足足十二个年头,自三岁起我就知道自己要嫁的夫婿便是当朝的四皇子公仪烯。
故而对他要比旁人更亲近些,自小又嬉戏一处,算是两个让人羡煞的青梅竹马。谁想又那样一场变故!我与他之间地婚约自然是不了了之。今年秋天,我听说皇帝又另外为他选了中书首府大人欧阳家的大小姐欧阳璟颜,上个月刚刚完婚。
“黎儿!”,他铮铮的看着我,垂下头,半响,又默默道,“何时在我面前也要装的这般,你的傲娇,活泼哪里去了?”捏着我的手有些吃紧。
我苦笑两声,“活泼,骄傲,我竟望了那是个什么滋味?殿下久居深宫兴许不知道,由一个骄宠的小姐变成一个青楼歌女,需要挪动多少心思转换多少肠胆!若我还一贯的骄纵任性不多想些新奇法子留住客人,怕是红不了几日早被妈妈塞进那个窑子里不知天昏地暗了,又怎敢留住那活泼骄傲呢?”
一口气也道出了,这一年里,自己为何如此窝囊的理由,这个理由源自于一贯的上进心,这个上进心激励自己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做个上进的姑娘,千万不能学那些俗人动不动就悬梁跳窗户,也不枉我这一年里夜夜研读庄公丧妻高歌的人生哲学,将这原有的上进心又夯实了一层。倘若不是这一贯的上进心作祟,只怕自己早已悬梁魂归不知处了。
他捏着我右臂的手又紧了一圈,低着头盯着他雪白袖筒里另一只纤长的大手,亦是紧紧攥成一团,久久听到他一声叹息,“我知道你怨我,黎儿,你信我!我定会还你蓝家清白!至于璟颜,不过是皇命难违……在我心里从来只认定你蓝黎这一个王妃!”他郑重唤出我的名字。
我笑着摇摇头,“不必了,蓝家的事自有我蓝家人去解决,不敢劳烦殿下大驾!殿下,民女告辞!”,又顿了顿,风轻云淡极了,笑着补充着,“不过日后若是殿下闲来无事,有幸光临雅苑听曲儿,相思自当好生侍候!”
原本以为自己能足够潇洒,却不想心还是酸地一颤。
说完,看了看他,脸上已经惨白地没有一丝光泽。想来今日这番话交代的应该很是清楚透彻了。以前想着长久地闭门不见,他总该灰心,不想今日碰上,既碰上了,就该用这种决绝的法子。
我松开那只攥着我臂膀的手。他喉咙里含糊地似是还要说什么,最后只凝成两字子,“黎儿……”
听懂了这既是沉重的两个字里暗含的千言万语。
木地,几滴冰凉的雨珠重重落到我脸上,微微福了福,狠下心不去理会,“殿下回去吧!这天许是又要下雨了……仔细淋着!”
后面四个字原不打算说出口,觉得一心要赶人走,又说这样关切的话显地很是假意。可话到嘴边憋着不说又很难受,便还是将这很是假意的四个字利索的说了。
说完,转身往身后一片最五光十色的院楼方向走去。原本已经停熄的小雨竟然很是事宜地又下起来,倒让我寻了个很合乎情理的告辞的理由。
小的时候我甚是庆幸,老天爷让我有个这样出众的准夫婿。像他这样能让那时甚是清高骄傲的自己瞧得入眼的,恐怕整个齐国就只他一个。那一年他十一岁,我九岁,凭借着出众的才智遥遥邻先与其它皇子,册封为瑞王。小小年纪就封王地翻阅齐国国史,古往今来就他一人。
那一天他下朝,谢了恩,便急急奔来寻我,见他一脸兴奋,我狐疑地打量着问,“烯哥哥这么开心……难不成是皇上又给你许了你一个貌美小姐做妾?”,顿了顿很开明地补充,“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你乐成这个模样,想必是个顶美顶美的!……你高兴归高兴,只别忘了我这个原配就成!”
他白我一眼,甩了甩头,用手指了指头顶上金灿灿的王冠,挑了挑眼眉,再猜,我恍然大悟似地,“原来是捡了这个金冠,怪不得这么高兴!”,又很是严谨地思量一番,“嗯,我算了算,这个大小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时我正筹划这和他偷偷跑出去浪迹江湖做两个逍遥侠客,就缺盘缠。说完,兴奋地要拉着他去当铺,丝毫没察觉他的脸瞬间亦然极尽煞白。
等我知道这顶金冠的由来,便越发的看重敬佩,刮目于他。也因为如此,便将作侠客的梦搁置,一心助他做王。觉得既然他封了王,我这个准王妃也该像个模样,不能再这么嬉皮玩耍,于是于此为激,悉心请了先生,学了些以往怎么也不肯用心的繁琐礼节。现今一切美好憧憬都化作泡影,觉得自己像是被老天爷生生戏弄了一番。玩笑似地想,若是当日我真的与他溜出蓉都做了两个侠客,兴许今日不必如此下场。
可值得庆幸地是,当年自己的眼光果然是好,如今蓝家败落,我又贬入贱籍终身为妓,他却还能像往常一般不离不弃地待我,着实不易。
走了不知多少步,听得背后依稀传来一声玉石般纯厚的声音,伴着稀薄的夜风飘到我耳朵里,“黎儿,我知道你会等我的对吗?”
我微微顿了顿,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年多,我对他做的无情寡义的事还不够多。
虽如此,眼睛还是猛地一酸,一滴清泪从中溢出。伸出手臂想去擦拭,却不想挂在眼角下浑圆的泪珠子,在雨滴落下的一刻间,迅速混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