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授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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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使认真看了看解大将军的容貌,心底默默叹道:大穆女子实在是驻颜有方……
而立之年的解大将军,躺枪。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
大穆始帝五年的那个秋天,回琉国四王子九都宿遣使者求和亲结盟,斐祠公主被穆帝许以百里红妆,自此远嫁。
穆帝伫立城楼上远眺时,迟疑了很久,才轻轻覆上解般握剑的手,声音略低:“你怎么不阻止我?我记得你很喜欢扶忽。”
解般目送着公主鸾轿远去,松开剑,反握住了穆帝冰凉的手:“陛下的决策是正确的。”
“怎么那样肯定?”
“因为胜王败寇,我不会输,你就一直是对的。”
能像解大将军无情豁达的臣子实在是少数,即便知道这样可以在减少兵力伤亡的情况下获取最大的利益,还是有怜香惜玉的公子哥儿抱怨:“好好的一个漂亮人儿,陛下也能忍下心把妹妹嫁到那战乱之地……”
但抱怨完了,公子哥儿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唯独有一位不甘地带着私兵追了过去。
得到消息的解大将军,点了五千兵马就直接离京,飞马扬鞭,皇城城门大开之际只看见一阵阵烟尘震荡,五千兵甲如狼似虎。
飞速数千里后,解般一身黑色戎装,驾着马指挥身后将士一字排开,堵住了岳洋河之畔。入秋天气渐冷,前几日刚下了一场寒雨,河畔的泥土湿淋淋的,顺着水泽流入大河。
一刻钟不到,河岸边似乎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的腿弯全部都被水浸湿,脚面还溅上了泥,他的身上被划了几道,十分狼狈。这个人本应该一生都不会如此狼狈,任何人的印象中,这个人都应该是丰神俊朗,把酒言欢。
解般身后是五千黑沉沉的军队,她看着那个人,冷冷地笑了。
裴辛越一步一步在土洼中挪动着,深一脚浅一脚,紧紧抱着这么多年自己唯一心动过的女孩,他以为他已经足够聪明足够强大,然而在这帝权乱世,什么都说不定,就像他现在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要失去这个女孩了。
他能心动一次真的太难了,他不想失去任何机会,因为也许这是他今生唯一一次心动。
裴相低着头,慢慢与解休衷的马擦肩而过,他还有一丝侥幸,想着解休衷曾经那么喜欢虞扶忽,也许她会视而不见,放任他们远走。
一柄雪光闪过的伯浊截住了他,头顶上传来解般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扶忽,不要麻烦裴大人了,自己走去轿子吧。我手上拿着剑,怕是会伤人。”
不少士兵都闭上了眼,像是要被剑光灼伤。
裴辛越微微仰头,与解般对视的那一刻,他似乎又是那个不动声色弹指风云的裴丞相:“解大人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名将么?怎么,竟然没有把握打赢回琉?非得靠公主殿下去助长他们的夺嫡战,先斗个两败俱伤,你再收渔翁之利?”
解般不以为意笑了一声:“裴大人不了解我的风格,情有可原。本将军向来就习惯用敌人最不情愿的法子去干仗,脸面不算什么,我赢了,就是我说了算。”
“是么?可是你这一条忠君报国的鹰犬,这样岂不是对殿下不公?”
“这个区别在于,现在我护送的是大穆的公主殿下;而命令我护送的,是我的陛下。”
裴辛越冷漠而愤恨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区别吗?”
“呼之欲出的答案都懒得想?不像您啊。”解般漫不经心地一笑,“听不出来就算了,我们都不要浪费时间。松手吧,你怀里的是回琉国宿殿下的软玉温香,不是你的。”
正在裴相与解般僵持之时,虞扶忽慢慢将抱着自己的手挪开,她的动作非常轻,不像是挣扎,所以还没让人感觉到什么,她就已经提着长裙,慢慢走向了新的鸾轿。
“扶忽!”裴辛越上前了一步。
虞扶忽回头,绝世的容光,神情如初的温软。
这个开国名相似乎词穷句绝,但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像是要捧出一颗心,一字一句都从喉咙深处迸发:“在帝宫你问我的……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我可以用一生去探寻,去明白。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自负天下前三的智者,如果连我都不知道,有谁还可以?”
“有人的。”扶忽说。
裴辛越觉得可笑:“谁?皇太后么?”
“她说的话我听不懂。”扶忽看着他,瞳仁清澈如水,倒映着整个天空,“你说的话我听不懂的更多,我说的明明那么简单,你为什么要说得那么复杂?”
这回轮到裴辛越愕然:“我……复杂?”
“我不懂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说话都是这样,就像蜘蛛网。”扶忽放下了帘子,她烟青色的身影最终湮灭于叮铛的玉珠,只留下袅袅青烟般的尾音,“你真可怜。”
裴相最终被五百士兵遣回,解般重新配送了护亲队,又令人去清扫裴相的私兵与曾经的护亲队打斗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解般坐在马上,手握佩剑,扬起下巴眺望远方,眼睛淡漠。
“你恨我么?”她忽然问。
虞扶忽看着她,然后轻轻地说:“你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了么?”
“没有。”
“你什么都不懂,我不恨休衷。”
解般沉默了一会,才笑道:“扶忽,你这是嘲笑了天下人啊。你是我很喜欢的小孩子,喜欢你就像喜欢我的剑一样,但是我的伯浊可以为穆帝剑指天涯,所以你也可以。只因为……”解般的声音轻如残晖,“我的,陛下。”
虞扶忽一直看着她,眼瞳像是纯粹清澈的水,当她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沉默。
“你只需记住,你姓虞。”解般策马前行,抬手让后面护送军跟上,“你是大穆的斐祠公主。”
身后小公主喃喃出声:“曾经……好像有人跟我这样说过。”
“陛下?”
“不是,很好的朋友。”
“那你记住这话了么?”
“记住了。”
“永不相忘?”
“不忘记。”
斐祠公主虞扶忽在一生中,与大穆开国丞相裴辛越的交集,到此为止。在此后的多少年中,直到死,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随后向她敞开怀抱的是她的丈夫,回琉的四王子,九都宿。他曾是野史中与斐祠公主有暧昧勾连的三个男人中,离她最近的那个,但同时,也是离她最远的。因为他下决心对她放手却又至死爱了一生,也许只是因为虞扶忽的到来,给深陷在腤臢夺嫡战中的四殿下,带来了翡翠般的光。
不忍亵渎,却又无比渴望。
解般回皇城复命时,穆帝已经在等她了,他一手按着眉头,似乎有些疲倦,将头靠在了解般冰冷的戎甲上,声音低微:“休衷,这一场大战,我陪你去吧。”
解般俯下身:“陛下,等夺嫡战到达巅峰,你还需坐山观虎斗,不宜屈尊。”
“眼皮在跳。”
解般啧了一声:“睡多了吧?”
“跳好几天了。”
解般拿手覆上穆帝的眼睛:“那老臣捂一下……不要眨,手心痒。”
穆帝微微一笑,也盖上了她温热的手,顿了一会后忽然问道:“你认不认识七朔?”
解般皱了一下眉,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个人:“七朔公子?陛下说的是九螭谷的云容?最近才声名鹊起,不如流的玩意,陛下日理万机,问这等江湖之事做什么?”
“听说很厉害,武艺比起你如何?”
解般为难地说:“没交过手,不太清楚。传闻与他动武的人活不过他弹出七片朔叶,出手非常快。不过陛下没必要招安,云容此人行踪不定草菅人命,有‘七朔阎’之名。听说他出谷的那天,九螭谷流了一半的血。”
穆帝叹息一声,伸手摸到桌案上的一方小折子,递给了她:“他跟扶忽交情不浅,我觉得,裴相能不远千里追她;这个人,估计会直接去抢亲。”
解般:“……”
可以啊,扶忽今年……可真是桃花朵朵开。
话说她个呆头笨脑的,真的知道桃花是什么鬼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云容
单手翻了那道折子,说实话在解休衷眼中真的是看不出一点暧昧,但是穆帝陛下闭着眼睛都坚持说:“要是我是云容,就算我只有一片朔叶,也绝对会去抢亲。”
解般觉得不一定,毕竟陛下他是个很独特的人,也是,能看上她解大将军还能等到她开窍的人,独特得都没边儿了,这哪是区区江湖玩意儿能媲美的。
要说斐祠公主与七朔公子之前的故事,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发生。
五年前的虞扶忽,还是个十岁的傻孩子,习惯穿着宽大的烟青长裳,面容如清水中的一汪倾城翡翠。
从穆戍王都赶去叱殄古城的路途颠簸,不少人染上沉疴,这个呆呆的小公主也是其中之一,不得不长久寄养在途中的一座古寺中。在这森严慈悲的古寺中,她遇上了一个少年,这个正在给香炉倒灰的少年,名叫云容。
少年云容是这么解释自己的名字:“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在下云容,见过殿下。”
扶忽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叫云容容?”
全寺人面面相觑。
整个古寺一百二十八位弟子,上至主持,下至扫门,在第一次照面中,能让公主开口说话的,仅云容一人。
虞扶忽从来都不觉得她说话有什么可以值得说道的事,当她还在穆戍王宫的时候,没有人想听她说话,并不是他们势利蔑然,而是所有人都太忙了。母妃忙着讨父王欢心,宫婢忙着走进走出的做事,她对他们说话都不会有人回答。于是扶忽习惯了,有人问她她再回答,没有人问她就不说话,反正说了也没有人听。
所以整个古寺的人来跟她介绍自己,虞扶忽总以为他们也很忙,他们在说他们自己,没有问她的名字,所以她就不必说话。
直到那个少年介绍的时候,虞扶忽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人的名字居然是两个字,在她的印象中,好像没有人是两个字的名字,她自己叫做“虞扶忽”,勿栾殿的哥哥叫做“虞步帆”,总是带着她玩的那个大将军,名字也是三个字“解休衷”。
真奇怪,怎么会有人名字是两个字呢?
于是她就问出来了。
但是她只是问问,她觉得奇怪,就问出来,但是根本没想过别人还会回答她。她问过后就又安安静静的了,听着下一个人继续介绍自己。
少年云容却涨红了脸,他在这寺中是最年幼的一个,听闻会有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公主过来,早就摩拳擦掌静候光临。为了在那个小公主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还特意拿了一本古籍,背了一句跟自己名字有点衔接的古文,这样说自己名字的时候,也能比别人说的更长一点。
云容觉得有志者事竟成:“师兄们的名字是三个字又怎么样?我还能说一句诗呢!”
那日天光晴好,他第一眼看到小公主,那一瞬间几乎忘了准备的所有东西,像是猛然嗅到最扣人心弦的花香。以至于很久之后,云容长大了,成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七朔公子,在提起大穆的扶忽公主时,都会让人感觉他在温柔地抱着一只猫儿。只是世间没有任何一只猫这么娇软可爱,手指干干净净的没有爪子,安静地看着你,你笑她也笑。
少年云容根本没想到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