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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永宁-第5章

小说: 永宁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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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抬头,永宁偏就看见董彦头上那一绺翘着的头发,因董彦俯着身子,也就够得到了。她伸出手去压了两下,竟也无用,不由又笑出声来。董彦有两分不自在,向永宁告个罪,进屋换过衣服,收拾整齐了才出来,中单大约是换了一件,领子颇为挺括,暗蓝的圆领袍,裁剪得很是合身,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因不是官服,只系了一条绢制腰带,再用寻常竹冠束发,就又是原先儒雅的样子了这一回永宁识趣地躲得远远的,待他用青盐漱了口,也打水抹过脸面,方才凑上前去。董彦原本想去叫周康,永宁缠得紧,周康又还没醒,只得匆匆留了个字条,就被永宁拽了出去。
  因是节庆,街市上热闹得很,四处悬挂的艾草和菖蒲,有草木的独特清香。淮水边人头攒动,约是龙舟赛快要开始。永宁好奇,仗着身段娇小,硬是挤到了前面。就见江面上十数艘龙舟一字排开,黄色的龙、鳞片边缘用朱红勾勒,以永宁的目光去看,自然粗陋且呆滞,然而毕竟也威风凛凛,颇有些气势。
  岸边一面红旗,骤然挥舞下去,十数只龙舟上的鼓手,让那鼓声响成撼天动地的一片,各人奋勇争先,龙舟行于水上,很快就在她的视线之外。永宁随着人群追逐龙舟的去向,一起叫着笑着,看到渐渐有一艘突出重围,便又有一艘迎头赶上,这样你追我赶,总有一刻多的工夫,方才决出了胜负。永宁兴奋地抓着旁边一个蓝衫人的衣袖道:“你看你看!好威风!”那人有几分厌恶地低头瞪她,永宁被两道利刃似的目光看得怕了,这才发觉是自己认错了人,又见那人神色转为温和,伸手想要搭上她的肩膀,当即明白,这就是董彦和周康所说的危险了,慌忙向后逃走,跌跌撞撞,方才冲出重围。
  那人不是董彦,董彦呢?董彦他在哪儿!
  永宁焦急四顾,蓝衫人众多,偏偏每一个都不是董彦!她从未这样着急过,全然顾不得去思量原因,只觉得若是董彦能在下一瞬就出现在她面前,要她做什么她都甘愿。人声鼎沸,她纵然喊他,他也听不到。更何况,喊出那个天下皆知的名字,只怕要招来更大的麻烦。经过方才的跑动,她鼻尖有晶亮亮的汗珠,被风一吹,冷得打了个激灵。永宁怕极了,不敢动弹,生怕自己跑到别处,就会与董彦错开,然而又渐渐镇定下来——她知道他不会丢下她不管,毕竟她是董彦的任务,董彦担当不起弄丢公主的罪名,她要是找不到董彦,就该相信董彦会找到她。
  龙舟赛罢,那熙熙攘攘的人潮,再度涌上街道。永宁退避在路边,一双眼睛探寻着经过的每一个蓝衫人的面容,每一个都不是董彦,渐渐地她发现,那些面目开始重合、同化,仿佛路上每个人都长着一模一样的,不同于董彦的脸。她不知道自己是找了多久,才终于觉察有一个人和那些人都不同,他的发冠有些乱了,衣裳也不似出门时那样整齐,神色略有慌乱,忽略了两旁的摊贩,而急切地将目光投向每一个人。那是董彦,她的董彦。
  永宁匆忙冲上前去,紧紧攥住他的手,哀哀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乱跑的!”
  那人果真是董彦,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因人多口杂,只道:“没事了,找到你就好。”在他的温和口吻里,永宁先前的恐惧消散,委屈却渐渐漫上来,簌簌地掉眼泪,董彦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好容易伸出左手去,想要摸摸她的头安慰,那手却还是只敢轻轻搭在她肩上,他蹲下身子,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快擦擦眼泪,不然端午就要过去了。”
  永宁一时未接,董彦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右手被永宁用双手紧紧攥着。永宁的手很小,但也是手指纤长,此刻覆在他手上,只如蓝田美玉,温润细腻,让他心头微动。永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有所觉察,想要收回手来,只犹豫了一刻,右手接过手帕,左手仍紧握着董彦的手,一面擦泪一面道:“董彦,我不能放手。我不能再弄丢你了!”董彦微微一怔,永宁絮絮又道:“没有你,我一定找不回驿馆的,那……我自己都不敢想。”
  她担心的原来是这个,董彦也就放心下去,握住她的手,道:“好,那我牵着你去逛集市,不会再走丢了。”永宁破涕为笑,抬手扶正了他的竹冠,又扑了扑他的衣服,任董彦站起来,牵着她走入人潮之中。她心里异常满足,仿佛就因为握着他的手,哪怕要面对的是整个世界,都不会让她觉得害怕。
  董彦陪她从每一个小摊前面走过,买了长命缕,亲自系在她手臂上。永宁也要替他系,董彦道:“我自己来。”却是试了多次也不成功,还是永宁笑吟吟结好了。再走一段,有个豆娘摊子,缯绡与艾叶扎成发钗,皆攒成仙佛鱼虫的模样,或是八宝群花,或是绮榖凤麟,莫不是工巧细致、几可乱真。永宁这里挑一个、那里挑一个,挑好了就让董彦给她簪在鬓上,不一会儿就戴了葫芦、牡丹、蝴蝶、玉兰等许多,头上再插戴不下了,这才作罢。那些节令的妆扮,带着喜气,幡幢宝盖、绣球繁缨,锦簇的一团,纵然显得杂乱,也是极喜庆的样子。
  二人买过香囊,再向前走,又见人潮涌动,探问了才知,是钟馗戏这就要演了。永宁才刚又要向前挤,董彦已及时拉住了她,带着她上了附近的小楼,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径自要了茶水,再点了蜜枣、八宝两样粽子,引着永宁从窗户里向下看,果真就十分清晰了。那戏台子上的钟馗生得高大,一手提着剑,作势要收尽天下鬼怪似的。这是民间的乐趣,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永宁从前从未见过,一时看得着迷了,连小二端上了粽子也不知道。
  董彦没有去惊扰她的兴致,伸手取了一只八宝粽子,将外面缠着的线解开,剥下粽叶,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米粒来。听得那钟馗的唱词也渐渐拖完了最后一个尾音,才向永宁道:“天色都不早了,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吧。”永宁顺手接过,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一时没顾得形象,埋头大嚼,反倒是董彦提醒着:“慢一点,喝点茶水,当心噎着。”待她吃完,董彦拿手帕蘸了水,擦去她唇边那一圈儿黏黏的糯米痕迹,永宁赧然一笑,两颊泛红,低下头去。董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少已有些逾矩,正欲请罪,又顾得场合,只低低道了一句“冒犯了”。
  永宁也不恼他,恍恍惚惚地,觉得四围都安静了下去,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他唇角含笑,美好得如同梦中人物。她羞得在桌下握紧了手,从袖中露出的一段粉白手臂上,是他系上的长命缕,胸前有五彩丝制成的方胜,鬓边有一点红绡的影子,在她视线里挥之不去,看人看物,都多了三分暖意。这样的董彦,没有初见时疏远的同情,没有后来冷漠的避让,只一缕若隐若现的温和关怀,让她如饮醇酒,如醉如痴。
  后来,在永宁的回忆里,她的心没来由地重重跳了一下,自此董彦二字对她而言,再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榴锦年年照眼明

  
  永宁吃饱了,街上又没有其他热闹可看,这才觉出疲倦来。走了这样多的路,腿脚都有些酸疼,一时不想起身。她不发话,董彦没有再提,在此处歇息片刻。很快董彦也已吃饱,不好闲坐,要了一壶茶来,斟了一杯递给永宁。冉冉热气上升,茶香袅袅,永宁忽然问他:“我今天这样……你是不是很失望?”
  董彦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滞,反问她:“怎么这样说?”永宁低头一叹,道:“你心里,还是希望我是第一天那个样子的吧。稳重肃穆,那才合乎身份。我……我该始终想着自己那时候说过的话,我不该这样游玩,不该高兴,更不该一时冲动就跑丢了。你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必定怪我,是不是?”她睁大眼睛看着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董彦发现她不见之时,也确实是气的,更多却不是气她,而是气自己,相较于此,担心反倒是更多的,怕她走失,怕她遇见坏人,怕她在拥挤中受伤,直到再看见她才略略放下心来。董彦微微一笑,宽慰她道:“你不要多想,不是这样的。我的确那样想过,可是那对你太不公平。你的使命已经定下,这件事情之后,你就已经为自己的身份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不要再有更多了。我早已不会再用那些约束你,我希望你高兴,在这里是,在嫁过去之后也是。我希望你与他相亲相爱、儿孙绕膝,那是你应该得到的幸福。这世上沉重的事情太多了,不是每一项都要你担负。你能担负的总是有限的,正如你的责任也是有限的,想得太多,会把自己压垮的。”永宁似懂非懂,双手握住茶杯,反问道:“我难道不该么?”
  董彦苦笑,如若说出这句话的不是眼前的公主,而是京中的同僚,那该有多好!他涩然道:“如果你都担负了,我们这些个男儿,活在世上又是做什么的。”再念及永宁的处境,又补充道,“这次的事情已经是我们无能,连累了你,难道还要一误再误么!”
  永宁环顾四周,略略压低了声音道:“‘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你心中想的,也是这些吧。只是我的处境再不堪,都是一个人的事情,总比边境继续打仗要好。这个道理,我心里是明白的。我自幼一饮一啄皆是百姓供养,这些都是我不能选择的。享过那么多福,是吃苦的时候了。即便昭君说得出‘汉恩自浅胡恩深’,我是没有那个资格的。”董彦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他看着她,她的目光茫然投在远处,一张侧脸,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有几分湿润,鬓边的彩绡似乎也失却颜色。
  董彦明白,这样的命运,永宁不情愿接受,可她却偏偏又从心底里认为,这是她责无旁贷的事情。他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把泪意忍下去,待那双眸子湛湛地看向自己,方才回过神,开口劝道:“若是这样,你便想一想那位文成公主吧。她大约是过得幸福的。”永宁轻轻叹道:“毕竟她的丈夫不曾杀了她的子民。”又一挑嘴角,问他道:“董彦,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是对的,但无论我做什么,也都是错的,不是吗?”董彦避开她的目光,狼狈道:“今天不要说这些话,好不好?”永宁凄然道:“你不让我多想,是为了我好。我明白的。”董彦只觉得有什么生生卡在喉咙里,他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面对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绝望,错愕间竟感到心中一疼。永宁神色已经如常,淡淡道:“出来了这么久,周大人总该找来了。我们还是走吧,不然他找不到,大约也是要着急的。”
  之后不久,周康果真就寻了来,已有人保护,永宁不好再牵着董彦,最多只敢扯一扯他的衣袖。人的心思一旦沉重下去,很难再快活起来,是以永宁一直显得没有兴致。榴花照眼,红得极为灿烂动人,她却无心去看;有小贩卖各色蜜饯,花样新奇,她却无心去尝。没有过多久,就又回驿馆去了。
  她今日起得早,难免困得也早,念蓉备了兰汤为她沐浴,身子在热水中泡得软了,就更易觉出疲惫。永宁换了干净中衣,任念蓉擦过头发,眼下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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