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雪,爱如斯-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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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父亲来了，赢正正在看功课，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抬头，父亲正对他微笑着。
“想出去走走吗？”子楚对他说道。
“哦……嗯……好。”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慌了起来，莫名的还有一丝高兴，这是父亲第一次单独叫他出去走走。
他们在湖边散步，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都不喜欢身边跟着别人。
有风吹过，子楚却不感到冷，“你知道吗。”他轻轻说道。
“嗯。”赢正看着他。
“你真的很像我。”
“是吗。”赢正转过头看着前方，他的眼睛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但又不敢让子楚看到。
子楚笑着说道：“我们俩都是天生的不爱说话，连看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呢。”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单独聊聊，又怕你不想见到我，怕你，不愿意原谅我。”
赢正沉默着，没有说话。
子楚看着他，温柔的眼，仿佛看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赢正第一次有了被爱的感觉，为了这感觉，他可以忘记所有，原谅所有。
赢正抬起头看着子楚，小声的叫道：“父亲。”
“我一直都没有怪你。”他说
子楚笑了，“还记得你出生的那一天，整晚都没有月亮，夜空很黑，我就坐在门外看着天空一直等，从天黑等到天亮，你出生的时候太阳出来了，阳光很温暖，你，就是被温暖的阳光眷顾的孩子啊。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为正吗，不是因为你是正月出生，这个正意味着重新开始，你出生的时候一年重新开始，一天重新开始，你一定能让这个世界也重新开始。”
子楚摸着赢正的头说道：“正就是希望，正儿，你就是秦国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这一年赢正九岁。
这是赢正与父亲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也是赢正深深刻进心里的时刻，多年后，当赢正早已忘了父亲的模样时，他还记得这个夜晚，他的父亲曾告诉他，他是秦国的希望，也是他的希望。
第二天，登基仪式开始。赢正跪在旁边，看着父亲戴着王冠从跪着的文武大臣的中间走过，袖子上金线绣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他还记得父亲的表情，微笑的脸被收起，他的目光坚定，认真而严肃，后来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那些冗长的话被一遍遍的说着，他睁着眼强忍着不让自己睡着。
在一大堆无聊的话中唯独听进去了一个名字，吕不韦。那是一个特别的男人，即使跪在那里也莫名的吸引人的注意，他的背挺得笔直，在匍匐的人中像块坚硬的铁。
“吕不韦，升丞相，封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
然后他抬起头，赢正看到了他的脸。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眸子，精光四射，使得他的外貌已经全然不重要了因为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谁也没有勇气看他的脸，他的眼睛像利剑，将所有与他对视的人刺穿，莫名的威慑力组合成一个磁场，让每一个靠近的人心惊胆战。
但赢正没有察觉出那么多，他只觉得吕不韦就像一块铁，一块精明的铁。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看着吕不韦的时候有两个人也在同时看着吕不韦，神情复杂。
然后他看到他的母亲，穿着华丽的衣服，满头朱钗，本就漂亮的脸此刻更是容光焕发，她慢慢走到父亲身边，在群臣参拜中，她昂起头像只骄傲的凤凰。赢正能看出她眼中的快乐，于是他也变得快乐起来。
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慢慢走到朝堂中间，他只听懂赢正两个字，后面的一长串他都不懂，还有最后的封太子。
他垂下头，大声的说道：“谢主隆恩。”
繁琐的仪式结束了，赢正被逼着还要参加晚上的酒会，子楚和赵姬坐在主位，赢正其次，往后依次是各位大臣，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小格子里，吃着自己的饭，喝着自己的酒，赢正在小格子里坐着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他还是得坐着。
席间，除了子楚说几句大家附和几句，其他的时间都安静地可怕，赢正就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喝了一小口茶便再没动筷子，这实在不是一个吃饭的场合。
安静的时候人是很敏感的，能够敏锐的察觉来自周围的目光，赢正对直看过去，吕不韦就在他的对面对他微笑。一秒后悄无声息的转移了目光。
赢正也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出现一个词，怪人。
聚会结束后赢正被子楚叫住了，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吕不韦。
他对赢正说道：“正儿，以后丞相就是你的老师了，以后要多跟他学习做人处事的道理。”
赢正对吕不韦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道：“老师好。”
吕不韦说道：“以后有请太子多多指教。”
子楚对吕不韦说道：“以后就请先生多多教导正儿了。”他的语气不像是大王对臣子，倒像是学生对老师，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尊敬。
吕不韦说道：“臣定当竭力指导太子，一定不辜负大王的期望。”
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明明回答大王的话时应该先做揖的，赢正想，心里越发不喜欢起这个人来。
事后赢正问子楚为什么要让吕不韦当他老师，子楚对他说道：“吕不韦是寡人的老师，也是恩人，跟着他你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赢正点点头，他不想违背子楚的话，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叫吕不韦的人。
回宫的时候下起了雪，白色的雪在暖黄色的烛光里变得更加柔和起来，“下雪了。”
赢正看着这雪想起飞雪来，她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这雪呢，还在梅林吗，此时的梅林应该很美吧。
雪越来越大，在天空打着圈儿慢慢飘洒下来，赢正伸出手想接住这些白色精灵，佩儿却撑开了伞，伸出的手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什么都没有，他走出伞外，佩儿想追过去，被他呵斥，“不要过来。”
他把自己融在雪里，他抬起头闭上眼睛，雪落在脸上，冰得刺骨，他却笑了，这让人心安的冰，还有淋漓的刺痛。
早上他们启程回宫，走的时候漫天的雪为他们送行，一直送到秦宫。
赢正回到宫里就往梅林跑，雪中的梅林是宫中最美的地方，白色的雪花慢慢下坠落在冰雪凝成的树上，眼前是晶莹的白，柔和的白，渗进心里的温暖的白色。
整个世界好像变成了白色，没有一点杂质，只有最纯净的颜色。
纷纷扬扬的雪还在不停地下，赢正撑起伞走入林中，飞雪坐在林中深处的亭子里对他笑着，他也笑着走到她身边，然后把伞递给了她，红色的伞像冬日的火焰，驱走了寒冷，只剩最纯净的白与最纯净的温暖。
飞雪，就是这冬日的火焰。
飞雪接过伞，赢正说道：“送给你的。”
飞雪问：“送我伞做什么。”
赢正说道：“这把伞上画的也是梅花，所以就想送给你。”
“红色的梅花。”飞雪看着伞上的图案说道：“我还没看过红色的梅花呢。”
“以后我带你去看，看漫山遍野的红色梅花好不好。”赢正对她说道。
“真的。”飞雪笑着对他说道：“好啊。”
从昨天开始赵姬的心里就不太平静，她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发泄出来，烦躁没来由的在心里乱窜，她想她是知道理由的，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走在园中迎面走来一个人，是吕不韦。
吕不韦对着她做了个揖说道：“参见王后。”
烦躁变成了慌乱，赵姬勉强说道：“丞相这么早进宫有何要事啊。”
吕不韦说道：“微臣进宫一来辅导太子学习，二来也是想拜访一下王后。那日在雍城没能给王后问安，微臣心中一直难安，所以今日特来请罪。”
“罪就不用请了。”赵姬说道：“今日见也见了，就算了吧。”
吕不韦说道：“王后如此大度更让微臣羞愧，等微臣辅导完太子学习一定去高泉宫请罪。”
“你……”
“那微臣还有要事就先下去了。”吕不韦说着，直接越过赵姬走了。
赵姬回头看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下午的时候吕不韦果真到了高泉宫，赵姬对萍翠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萍翠做了个揖轻轻说道：“诺。”带着宫人走了出去。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两个人，赵姬对着吕不韦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吕不韦也不在意她此时铁青的脸，轻轻勾起嘴角说道：“我能干什么，你可是王后啊，在王后面前我能干什么。”
说着他捏住了赵姬的下巴，“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王后再怎么说以前也是我的侍妾，现在怎么这样绝情。”
赵姬挣脱掉他的手，说道：“滚，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吕不韦轻蔑的看着她，又重新捏住了她的下巴，“不要忘了，当初是我让你成为大王的夫人的，要是没有我你会成为秦国的王后，我能让你当上王后也能随时把你拉下来。”
赵姬愤怒地看着他，说道：“是啊，把我像东西一样随意送给别人，想要就要要扔就扔，为了你的前途牺牲什么都无所谓，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女人呢。”
“哟，以前乖巧顺从的赵姬会顶嘴了，看来大王把你给宠坏了呀。”吕不韦说着，手却没松开，“什么叫牺牲，你觉得是我牺牲了你吗？你应该感谢我才是，秦国的王后你以为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我是要感谢你，你不珍惜我有人珍惜我，多亏你我才找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
赵姬说着，吕不韦却噗嗤笑了出来，他放开手，笑着问她，“爱你，谁，子楚？”
“大胆，你竟敢直呼大王名讳。”赵姬皱着眉对他说道。
“你以为子楚怎么会成为大王，如果不是我他早已在赵国死了几百次了，怎么会娶到你，回到秦国，变成太子。”说着吕不韦靠近赵姬，“如果我没有从青楼把你买出来你永远也不可能靠近宫门吧。你们都受了我这么多的恩惠，如今却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太合适吧。”
赵姬退后了几步，她别过头不再看吕不韦，“我从来没有求你这样做过。”
吕不韦继续靠近她，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他，“怎么不敢看我，还是说其实你还爱着我。”
赵姬看着他，没有说话。
吕不韦低下头想要吻她，被她躲开了。
他微微一笑，没有继续下去，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眼底是藏不住的戏谑，“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你真的爱子楚吗。”
他靠近赵姬耳边轻轻说道：“或者说，子楚真的爱你吗。”
说完他吻了一下赵姬的耳朵，“微臣还有事就不打扰王后休息了。”他说着放开了她，转身走了。
赵姬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呼吸了，她一下子竟然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
胸口闷得慌，她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空空的门口，眼泪滴在她的衣服上，扩散开，湿了一大片。
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招惹她，而每一次，她都被他弄得手足无措。
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吕不韦的时候是在赵国，醉花楼。
赵姬在醉花楼以舞姿名动赵国，无数人为她而来她都不为所动，只有一次在跳舞的时候她摔倒了，原因是一双眼睛，狼一般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好像随时都要把她裹入腹中，赵姬想忽略这双眼，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