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灵诀-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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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会看孔灵已经读完了信,便继续说道:“阴错阳差,此信最终没能及时看到。前几日钟勇又自作主张将嵇中散写给你的信私自退回,嵇中散似仍在研究医术,信中又重新列了新的药材。他收到退信后又修书给我,我便即刻着手买进药材再熬制汤药给你。然而,我并没想到你的病已如此严重,也便没有派人确认你是否喝下汤药,这才至于今日的境地。”
孔灵看见钟会的脸上闪过一丝沮丧,走近了几步,柔声说道:“先生不必如此,一切本是注定。何况他信上也说要平心静气,摒弃杂念,我又如何做得到?既如此,早两年还是晚两年看到此信,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钟会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他实在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良久,他说道:“姑娘又缘何要拒绝嵇中散的请求呢?姑娘自然了解,以嵇中散的性格,自是不会自私到还要让姑娘回到他的身边,也断然不会抛下他的家人孩子。但他既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想必是想出了能治愈你此病的法子。”
孔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固然知道他此举必有深意,却不知道他竟在多年前就察觉了我身子的问题。他若已经想出法子,必会亲自来见我,但他却写信给我盼与我共同离开,我觉得理由有二,但这两个理由却也证明了他确实没有办法来医治我身上的病。”
看着钟会,孔灵知道若自己不主动说出这两个理由,钟会势必以为自己不想说,是绝不会问的。于是孔灵继续说道:“理由之一便是他希望能见我一面来断定我身体的真正状况,理由之二便是他觉得我时日无多想伴我度过最后的日子,不管我是否同意他都要尽力一试,不愿给我和他都留下遗憾。”
钟会听罢,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嵇中散收到你的回信已离开洛阳,但若你现在想见嵇中散,我派人即刻将你送去嵇府。既然他对医术颇有研究,我们总要一试,也许他真的能治好你也不一定呢!”
孔灵看着钟会,看着他这样把焦急紧张忧虑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这么多年中也只是第一回见到,笑了笑,孔灵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还是清楚的,况且先生不信我,也应该信你自己找来的郎中吧。堂堂关内侯请来的两个郎中,想必是优中选优,他们两个既都无能为力,旁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何况我与他之间,已不复当年一根情思两人牵的简单,如今便是中间已隔数重山了,强弩之末,见,反倒不如不见了。这一点他早已明白,给我写那封信实是为了我的病罢了,先生不必介怀。”
看见钟会还想要劝自己,孔灵便抬起头看着钟会,问道:“先生可是终究嫌弃于我,想把我赶出钟府了?”
钟会叹了一口气,嘴角慢慢浮出了一丝笑意,淡淡地回答道:“罢了,一切随你吧。”
孔灵看着钟会,突然间就不想逼着钟会说出来了,有些事情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点破呢?先生,我没能选择在哪里开始,但却可以选择在哪里结束。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但却还能控制住自己的人。先生,灵儿剩下的人生,愿陪你一起走完。
知道孔灵的事情后,整个钟府的气氛都有些压抑,虽然孔灵平时沉默寡言不善与人交往,但毕竟在钟府住了近十年,而且钟会对孔灵的优待是人人都能看得见的。相处十年,钟府中的人早已把孔灵当做钟府的一分子,甚至比起常年在外供职的钟毓都多了一分亲近。
小姜知道后更是难过的好几天都不愿意去见孔灵,李铭便让李莞帮小姜多做点心给她吃,还想办法讲一些趣事给她听,但可惜李铭实在不是一个幽默的人,往往是他越努力的想讲有趣的事却反而越把它讲的无趣了。
有一个晚上,小姜又坐在李莞和李铭住所院落中的台阶上发呆,李莞帮小姜披上了李铭给她的衣服,说道:“小姜,你一直躲在这里,孔小姐的病也不会好啊。”
小姜听到这话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连忙说道:“我不听我不听,孔小姐好着呢,什么病都没有。”
李莞握住小姜的手,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拿了下来,温柔说道:“小姜,每个人都会死的,死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倘若一个人离开了还有人记得她,那么她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不管孔小姐去了哪里,你都会永远记得她的不是吗?”
小姜看着李莞,眼角含泪,拼命地点了点头。李莞又帮小姜裹了裹衣服,继续说道:“但孔小姐现在还好好地在你身旁,这个时候你躲着不去见她,难道真的要等她离开后再满世界找她吗?”
小姜脱下身上的衣服,对着李莞拼命地摇了摇头,就一溜烟地跑走了。李铭看小姜走后从自己的房间内走了出来,又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对着李莞说:“还是你有办法。”
李莞对着李铭笑了笑,说道:“哥哥不是一向以牙齿伶俐著称吗?如今对着却为何手忙脚乱词不达意起来?”
李铭忙看向一旁,淡淡说道:“还不是因为她笨,跟她说话我说不明白!”说完后便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死要面子的李铭,又看了看刚才小姜离开的方向,李莞浅浅一笑,哥哥,你对小姜的这份心意你自己可否知道?看小姜对你也是日渐依赖,看向你的眼神也和别人不同,她又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心意?只盼两个有情之人不要最终错过了才好啊。
小姜一路跑到孔灵门前,推门而入,看见孔灵似在写一封信。看见小姜回来,孔灵的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意,自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之后,孔灵反而活的愈发开心了,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无拘无束天真自由的日子,既然连生命都在飞速流逝着,那些所谓的家仇国恨就显得更加不值一提了。
唤小姜坐过来,孔灵放下笔,从身后拿出了一盒点心,说道:“这是我托钟勇从许昌买回来的,我小的时候常吃,这个点心对我来说就像你的包子一样,是我的最爱!这些天我一直等你回来,都没敢拆封呢,可馋死我了!”
孔灵一打开盖子,小姜便两眼放光,孔灵拿出两个点心来递给小姜一个,说道:“你若爱吃,以后我便让羊祜哥哥常给你带来。这种点心,不管一个人吃还是两个人吃,都是好的。”
说到这里孔灵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但很快就消失了。孔灵让小姜先吃着,自己回到桌旁拿起笔又写了一会,写完后将那张纸折好塞进一个信封中递给小姜,说道:“小姜,等我…等我死后,把这个交给钟先生。”
小姜别过头去,不去接这个信,显然是不愿意听到孔灵说这句话。孔灵拉住小姜的手,说道:“小姜,就当帮我最后一个忙好不好?明天我请你吃包子!”
小姜转过头来,竟已满眼含泪,说道:“孔小姐,我愿意帮你的忙,但不愿意帮你最后的忙。我不要你明天请我吃包子,我要你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再请我吃,好不好?”
孔灵把信塞到小姜的手里,抱住了小姜,用绢帕轻轻地帮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拍着她的背说道:“好啊,只要你帮我把信送到,我什么都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亲手送到他手里啊。”
曹璺看着远处正玩着的嵇安和嵇绍,嵇安自己荡着秋千,嵇绍拿着网正在捕着花上的蝴蝶,嵇安出落的愈发地像孔灵了,但举手投足间时不时的也能流露出嵇康的感觉。
也好,嵇安像自己的父母是一件好事情,孔灵,从前的事我虽然对你不起,但对于嵇安我却是全心全意的爱护,我无愧于心,亦无愧于你。
嵇绍出生后,曹璺便觉得真正安心了。好像也是有了嵇绍之后,曹璺开始觉得真正明白了孔灵,也开始反思自己从前的所做所为的确有些不择手段。而嵇康此时正站在曹璺的身旁,凝视着远处的一双儿女,时而转身和曹璺相视一笑。
多年来,嵇康对于曹璺的感情实是愧疚同情多于感动谢意,严格说来,他绝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算一个好父亲,但曹璺却的确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璺儿,我们的婚事是我的福分,但只怕却是你的孽缘。
看着远处的嵇绍摘下一朵花插在嵇安的头上,姐弟两个笑的十分灿烂,嵇康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突然感觉心一紧,嵇康又想起了孔灵。
想到孔灵给自己的回信,信很短,写着——不相见,亦生念;怕相见,反生怨。不愿有怨,愿长相念,又想到孔灵那定然无法痊愈的病,嵇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灵儿,哪怕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哪怕有这么多的不完美,但在我心中最幸运也是最不曾后悔的事,便是在月夜竹林中遇见了你,在这山阳城中陪伴过你,在那七夕夜里娶了你。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心安处是吾乡
“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孔灵早上便被小姜拉着走到了府门口,看见钟会正站在一辆马车前看着自己。
晨光微曦,钟会看着满脸疑惑的孔灵,淡淡说道:“故乡。上车。”
马车走走停停,中途换了几匹马,一路上钟会都在和孔灵讨论孔子的事情,两人对于孔子是否曾师从于老子产生了分歧,在争辩与讨论中,时间过得格外地快。马车停驻,钟会回头对孔灵说道:“到了。”
孔灵掀开帘子,走下车来,看着眼前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的景象,问道:“这是哪里?”
钟会将马车交给驿站的人并对他嘱咐了几句,便回答孔灵道:“这是春秋时鲁国的土地,如今的鲁县,既是你祖先孔子的祖籍,也是你祖父孔北海出生的地方,可以算得上是你孔氏发源的地方。”
孔灵从地上掬起一抔土,土一点点地从孔灵的手中渗下去,孔灵对钟会说道:“先生有心了。对了,我记得父亲生前曾经告诉我,若是按族谱,我当叫孔陵,金陵之陵。”
钟会回身看着孔灵,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答道:“这就算有心了?有心的还在后面。”
孔灵听到钟会的话惊了一下,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钟会,也没有听钟会说过这样的话,不由得一时看着钟会有些发呆。钟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对孔灵静静说道:“跟我来。”
海风正盛,海天一色,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湛蓝。孔灵除下鞋袜,站在岸边,迅猛的浪花从远处一波一波地传过来,到孔灵脚下时已渐趋平和。孔灵低下头捧起一朵浪花,海风吹起她的头发,日光正好,钟会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孔灵,他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那样我就再也不必担心你随时有可能的彻底的不告而别。
孔灵微启朱唇,轻轻念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此处可是沧海?”
钟会点了点头,说道:“此处正是沧海。日月其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武帝所言果然不虚。”
两人寻得一艘渔船坐船环游,孔灵时而唤着远处的沙鸥,时而低头似在寻海中的游鱼,时而轻轻拨弄着海浪,不知不觉中已至傍晚。
渔夫好客,便邀请钟会和孔灵去自己的家□□进晚餐,两人推却不过便只得答应了。等从渔夫家出来之时已是深夜了,渤海旁万籁俱寂,只余海浪击打礁石发出的声音。
孔灵坐在岸边,淡淡地说道:“先生,我累了,不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