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久词-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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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何燕及还说,这两个奸贼与卖酒的戴蛮相熟,咱们兄弟几个,先去戴蛮家,搅他一搅,若不是,再赔礼不迟。”谢无忧道。
谢石、谢峰再无异议,这三个便纵马而去,往双桥方向。
他们怎料到对岸,杏花树后阿沅早已听得真真!她一转身进了巷子,飞身掠回,轻步如飞,迈进戴蛮家后门。
后院里,飘瓦正与戴蛮讨教酿酒之法。米几成,水几成,煮法如何。封酵时,节气从何时起?又何时终?正聊得入味。
阿沅走过去,将街上撞见扫垢山庄人马的事提起。
戴蛮大惊失色,道:“宗师啊宗师,你得罪谢家也罢,怎么祸及无辜!”
和尚哎一声叫苦,道:“戴掌柜,当日可是你使了促狭眼风,激和尚上那扫垢山!”
戴蛮想起是有这么一遭,只笑道:“宗师且歇在此处,容我去应付他,想来这谢家人自视甚高,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和尚却拦道:“戴掌柜且不急,看他有何举动,再计较不迟。”
戴蛮听从,收住脚步。
但戴掌柜未免太过纯良,谢家满门都是义烈,只有那混世的谢无忧,素来不服管教,又爱教唆疼爱他的四哥、七哥,耍奸偷懒,玩乐闹事。
不多时,谢家大队人马已摆到酒铺前,绵延到了双桥上,立起铁棍,敲打呼喝,声振一街,引来河旁小楼的四邻,竞相看觑。
大家一瞧,原是鼎鼎有名的谢家,这般大阵仗,不知要做出什么大事来?
谢无忧也不下马,只笑着道:“小的们,我那盛银子的拜匣呢?爷口渴,还不去买几坛酒来?”
他话一落,便有谢家的仆从,打开一个黑漆匣子,里头装着满满的碎银子,高高捧着,进了戴蛮家酒铺,呈在柜上。
那些伙计不曾见过这么多酒资,正不知如何招呼。
那谢家仆从已喝道:“我家无忧公子赏识你每!快把好酒搬到街上来!”
那些伙计见这些谢家人猖狂,心有不喜,但见是真金白银的买卖,没有驳的道理。几个伙计互相打了眼色,便去搬酒。
一坛又一坛,堆在门口,转眼搬空了酒铺。
谢无忧早已勒马让出道来,笑道:“开酒封。”
那些伙计心疑,恭敬问道:“这些酒,谢公子都要启封?”
谢无忧笑着吩咐道:“有十坛开十坛!有百坛,那就开百坛!”
那些伙计不解,这谢家人马虽多,但若是当街饮酒,也未必一口气饮得完的。
“叫你们开酒!怎不听人话?”那谢四郎叫道。
那些伙计惧怕谢家声威,只好一坛坛启了红泥封,霎然满街酒气飘荡,熏然四溢。
谢无忧笑道:“闻着确是好酒!你等把这酒都倒入河里罢!”
那些伙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酒酿得辛苦,点滴劳作,哪舍得倒入河里?个个便忤着不肯动。
谢无忧冷声道:“古有霍去病一坛御酒倒入泉中,慰劳三军将士!今有我谢无忧,将上好的戴蛮酒倾入市河,请遍扬州百姓!岂非盛事一桩?”
“妙哉!妙哉!”谢四郎与谢七郎击掌赞道!
那些伙计本是迟疑不定,却见谢家那些会武的子弟,此时齐吼一声,持棍相向。
伙计们也怕挨谢家人痛打,只好拎起坛子,将酒齐齐倒入河中。一时淳酒如瀑,一坛接一坛入了水,满河酒香,尽流扬州。惹得那些看的百姓,无不目瞪口呆,啧啧议论不停。
谢无忧笑道:“我替你家戴蛮酒扬名,回头你们掌柜必要谢我。”
那戴掌柜此时早已按捺不得,掀帘奔出酒铺,朝伙计大怒喝道:“你们把酒抬进铺头来!”
伙计一看掌柜发作,连忙要抱起剩余的酒坛。
戴掌柜气忿忿将那柜上的银匣端在手上,一气砸在门口!稀哩哗拉洒在谢无忧的马下,银锞子便如那白石铺了一地。铁蹄踏踏,咯吱作响。
戴蛮不解气,站定门口,破口大骂:“你们这三个不肖子弟!我认得你家老庄主,家规森严,若知晓你们这等胡作非为!回头一定打断你们的狗腿!”
谢无忧笑道:“好凶的掌柜!我们付了银子买酒,哪个不合规矩?更遑论谢家家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老弟说得有理。”谢四郎与谢七郎同声笑道。
戴蛮一听,跳脚骂道:“几两臭银子老子还不看在眼里!快拣回去!免得脏了我家酒铺!”
谢无忧不悦,冷笑道:“掌柜既收了银子,哪有退还的道理?小的们,给我把酒倒到河中去!”他话一落,谢家那些子弟纷纷上来推搡开戴家的伙计,搬起酒来。这些人七手八脚,孔武有力,酒铺的伙计拦也拦不住。一时河提上,酒水又倾,哗哗入水。
戴蛮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晓得打不过,只图眼不见为净,叫着吩咐伙计关铺子!
那谢无忧却不是轻易相让的主儿,又吩咐了几句,谢家那些庄客便冲上前,抢着酒铺的门板,不让关门,两边争持不下,拳脚无眼,闹得鸡飞狗跳。
却说阿沅躲在里间,窝囊半日,终于忍耐不了,把和尚猛地推出布帘。
和尚前栽一步,现了真形。
阿沅也掀帘跟出来,嘴角冷笑。
谢无忧定睛一看,正是那两个折磨他的贼人,不由喝道:“你们先住手罢!”
那些子弟听令,纷纷退出酒铺,齐齐整整立在门口。
劲衣长棍,声势赫赫。
戴蛮见飘瓦出来,委屈喊了句:“宗师。”
和尚摆摆手,振振衣裳,缓步上前,目光迎向那谢无忧,微笑道:“谢公子,你想如何了结此事?”
谢无忧倒没想到这和尚如此坦然,寻思片刻。
和尚微微一笑,站定门口,道:“谢公子慢慢想,和尚飞不走。”
谢家四郎打量飘瓦与阿沅,笑道:“这和尚也怪,与个丫头形影不离,古人果不欺我!”
“四哥,不欺你什么?”谢七郎问道。
谢四郎笑道:“古人云,这世上光头的,一个字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是鬼乐官,四个字便是色中饿鬼!我看这和尚养个丫头,不正是色中饿鬼?”
飘瓦被讥诮得紧,脸上却淡淡然,勿自含笑。
惟有阿沅听得此句,才晓得梅如故口中的鬼乐官,说的是和尚。
她亦微微一笑,飘瓦确非寻常僧人。
平日看他一个光头,常拿茶油来匀搽,一套元白色僧衣,常拿甘香来漂染。鞋履、丝绦,更是要配色合宜。百般卖俏,千般讲究,难怪被人骂是色中饿鬼。
只是牵扯上她,便不那么中听了。
再加上阿沅今日心情不大好,既然有讨打的巴巴送上门来,她有闲心,又有闲情,正好让他们晓得,何谓江湖险恶。
作者有话要说:
☆、双桥一战
春日和暖,谢无忧寻得仇人,心情颇佳,从背后箭筒寻出一卷画轴,弄在手上一旋,道:“和尚,这画是我从何燕及那买来的,听闻你也想要,不如咱俩打个赌!”
和尚已晓得那画是晓烟亭上图轴,笑道:“好哩,不知施主要打什么赌?”
谢无忧笑道:“若你三百招内,能从我手上抢得此画,这画便归你,我等也自散去。”
“还有这般好事,阿弥陀佛,承蒙公子厚爱。”和尚开口言谢。
谢无忧道:“我还未说输了如何呢!”
“输了如何?”和尚微笑问道。
谢无忧抬手,指点着两旁的棍棒,道:“若你三百招内,不能抢得此画。你便到那双桥上,跪地伏下,吃我谢家棍棒手的三百大棍!生死不论,听天由命!何如?”
和尚一听,缩一缩身子,哎呀道:“三百大棍,公子是要和尚的小命呀!”
谢无忧笑道:“我何曾要你的贱命?既然是赌,自然是愿赌服输!若你赢了,我另将这马蹄下的银锞子,共三百两,恭恭敬敬送与你,何如?”
和尚一听,受宠若惊道:“三百两银子白送不说,还有赠画?谢公子比那虹桥名妓还要多情哩!”
此言一出,市河两岸看热闹的,无不哄然大笑!
谢无忧脸上挂不住,冷怒道:“你个秃驴,手底下见功夫!”
说着,谢无忧将画轴斜插在腰上,提剑飞下马,直刺和尚。谢家子弟早已让出空地,连谢四郎与谢七郎,都勒转马头,避在一旁看好戏。和尚徒手应剑,袖风摆过剑光,时柔时刚,游刃有余。
但和尚也晓得这谢家剑法,确非俗流,他要夺画,还得有些花招,想着,和尚一个铁袖横摆,旋身飞腿,脚尖直踹向谢无忧的颈项!谢无忧连忙横剑挡住那和尚的脚尖,但见剑弧一弹,当一声,和尚连退三步。
方才卸了力道,谢无忧已猛地挥出一剑,剑光缭乱,令人眼花。和尚也不惧他,腾身倒退,退在河堤边,正看着左右几十个空酒坛,索性大挥长袖,拎起两个大坛在手,大开大阖,直当着金刚锤,扑上前,舞得生风。
谢无忧见这坛子有些威势,举剑来劈,谁料那坛子看着极脆,但含着和尚的内功,竟硬邦邦如铁石,打得火花四溅,当当作响。
两个你来我往,一百招又一百招,眼看招数将尽!
和尚晓得他要夺画,必要伤人,也不客气,一手提了坛子,寻空就要往谢无忧脑袋上砸!谢无忧一骇,连忙侧身避过。
只这一避,他腰上已露出破绽,和尚抛却酒坛,劈手要夺那画。
谢无忧连忙抽出那画,攥紧画轴,一挥手,回打和尚的光头!
和尚没晓得这谢无忧也是个滑头!
他要是硬接,那画准得迸散。
迎也不是,挨也不是,三百招眼看告罄!和尚便用力抓住画轴一端,谢无忧手上亦不肯松懈,两个当街站定拔河,咬着牙关,比试内力。
阿沅瞧着半天,看不惯和尚的慈悲为怀,索性举剑一斩,剑气呼啸而来,那画轴登时霰开。
谢无忧没处着力,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和尚还有余力,连退两步。
谢无忧眼看三百棍打不成,却又抵赖,爬起身来,笑骂道:“和尚请个丫头帮手,胜之不武!”
“画轴已毁,胜不胜又何干?”和尚道。
谢无忧道,“和尚不讲规矩,扫垢山庄自不必与你客套!”
谢四郎与谢七郎本就是寻衅助威,此时会意,下马相助。
阿沅道:“和尚,你也打累了罢?不如进铺子喝口酒,压压惊。”
和尚却推辞,道:“你那剑见血杀人,不好,不好。这三个木鱼脑袋,还是让和尚来敲打。”
说着和尚缓步上前,站定三匹马前,拜个佛,作个请势。
谢四并谢七都已下马,在谢无忧左右站定,使个剑阵,要来打那和尚!一时三剑耀日,天罗地网来拿。和尚手上没剑,勉强自保,谢家人却打得起劲,攻势愈猛。和尚只好寻了个豁口,跳出阵势。
谢无忧持剑笑道:“和尚怕了,小的们,用铁棍阵拿他!”
说着,谢家子弟齐齐上前,要用棍棒夹持和尚!和尚才晓得这谢家的厉害,他一心不肯伤及无辜,只被打得抱头鼠窜,东躲西闪!
阿沅瞧和尚这般手软,早已不耐烦,便飞剑出手。
阿沅这一剑,极淡,极平,好似长阶坠露,柔缓凝和。谢家这三位,也只以为是劣等剑法,浑不在意,让与谢无忧一人提剑对打。岂料阿沅的剑,来得缓,去得却急,一霎好似月照中天,满院清辉。谢无忧耳际一凉,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