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飘雪-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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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筠下了台,依旧沉浸在台上的兴奋之中,神经久久松弛不下。
台上时洪嘉筠早已瞧见观众席见的雯因,趁着中场休息,请同学将她带到后台,又神神秘秘地将领进一间休息室。
洪嘉筠见她脸色发白,便拉着她坐下劝道:“你不必害怕,姓陆的在南京张扬跋扈,在上海可吃不开。他原就是逃到上海避难的,昨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家里兄弟为争家产,又是使足了劲儿哄老爷子开心,他一旦将事情闹大,又损两家交情,又惹他家老爷子生气,我猜他不至于那么傻,反正现今那边是安安静静的。”
雯因听她如此说,略略点头,脸色依旧发白。
洪嘉筠又道:“今儿一早祝妈送换洗衣服到学校,我才知道昨晚家里闹了一场。你也是,就该直接先来学校瞧一眼,省多少麻烦。”
雯因心不在焉地回道:“原本是打算先到学校,可火车到站的时候,天早已黑了,路又不好走,我手里也没什么钱,想着你多半已经下学,就直接去了洪公馆。”
洪嘉筠笑道:“不过你那两枪可着实打进我心坎儿里,他是咎由自取,如今总算让他晓得不是谁他都能招惹。他先前还纠缠我,若非念着两家的颜面,我也早给他一枪。我今儿早上听说消息,可为你担心了小半天,你昨晚离开洪公馆之后,是在哪里落的脚?”
雯因不便说自己跟一个不太认识的男人回了家,便撒谎道:“我随便寻了一家客店。”
洪嘉筠撇撇嘴:“我可不信,你若有这份钱,早坐了电车来学校寻我,外头乱糟糟的,又住什么旅馆。你老实招来,你昨晚究竟去了哪里?祝妈说有个穿风衣的男人从洪家跟了你去,可有没有这回事。”
原来洪嘉筠是专程审自己的。
“你既已知道,还问什么。”
昨夜楚步青追随在后,连嘉筠尚且得知,洪公馆就更不知道编排出什么话来。
雯因微微叹息,本就没气力辩解,横竖以后也不愿再同她姨母打交道,洪公馆里的人爱怎样想,也随他们去。
她姨母那头不必应付,嘉筠却是满心好奇:“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他是你的新朋友还是老朋友?我知道他姓甚名谁家庭籍贯?”
雯因被她缠磨不过,只得说道:“是我的病人。”
洪嘉筠更是穷追不舍:“那么你昨夜同他去了哪里,你悄悄告诉我,我赌誓绝不说出口,不然让我变个大王八。”
雯因想到日后横竖不见五姨太,便也不愿再说谎话骗洪嘉筠,更何况洪嘉筠未必就将真话告诉五姨太。
“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我上了他的车,昨夜就宿在他的住处。”
洪嘉筠张大嘴巴。
“你好大的胆子,然后呢?”
雯因后面的话却令她失望。
“他将我在他的住处安置好之后,驱车离开,住到自己朋友家中,天亮之后,我便离开了。”
洪嘉筠睁大眼睛等来这样一个结果,忍不住扼腕叹息。
“这可没趣的很!你如今既从战场回来,多少也该动点心思。我也罢了,毕竟读书,晚婚些许总有学历替自己说话,你却如何还等得?”
雯因又叹息一声:“我安安静静自己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洪嘉筠不以为然:“你这话可不像个中国女人,你瞧这世道,是打算让人安静度日的吗?两个人抵挡外头的风霜,总归好过一个人,你若再在这上头不上心,过不得两三年,你准保悔不当初——这当初便是今时今日。”
雯因低下头,默默不言,过不久又是一声叹息。
洪嘉筠察觉她双手发冷,她神色不对,心下奇怪,问道:“你怎么一直叹气,还在为昨晚的事担心吗?”
雯因摇头:“不是。”又过了一会儿才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天一早,见到了査小七。”
“査小七?”洪嘉筠仔细回想,“是那个差点同你成亲的査小七吗?我记得我见过他一次。”
“就是他。”
“你在哪里见到的他?”
雯因道:“洪公馆,今天一早,我去洪公馆打听你昨晚有没有回家,结果他从洪公馆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家丁的衣服。”
洪嘉筠道:“这怎么可能?当初五姨娘命人将他打出门去的,他难道到家里做了贼?”
“不,他在洪公馆当差,说是为了糊口,没什么好计较的。你们家里用的人多,他应付的旁人又不错,你们没发现他也不奇怪。”
洪嘉筠想了想,道:“你见到他也没什么关系,我想他混进洪家,不过是想着有朝一日见到你,你能照应照应他,他知道你与孟毅的事情吗?”
孟毅!
雯因麻木的内心,仿佛被什么蛰一下,活人的世界里,打了一个激灵。
有许久不曾不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他是她迄今为止,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过去。
雯因摇头,违心道:“我与孟毅的事情,很少对人讲过,他大概知道的不多。”
然而知道的究竟多不多,并非雯因说了算。
洪嘉筠道:“想来的确不知道,否则早带着你的下落跑去姜陵跟孟毅换钱,还在洪公馆当哪门子辛苦差事?哪怕再退一步,他知道一些,但你离开姜陵许久,孟毅找你不到,或许早就不再找你。”
“但愿如此。”雯因话虽如此,一颗心仍旧紧紧悬着。
嘉筠见她依旧神色郁郁,猜到:“査小七同你你讨钱了是不是?”
洪家在南京的地址,还是当年成亲之时,雯因的父亲告诉査小七的。大概是因为雯因没有娘家的陪嫁,她父亲才将多年不提的亲戚告知。说成亲后若査小七手头紧张,可以写信向姨母暂借一笔钱。洪家是有头有脸的门户,査小七后来顺蔓摸瓜,打听到上海的住处也容易。
雯因道:“不是讨钱,是借钱而已,他乡下的奶奶身上患了病,他须得请人照顾她,又得买药递回,身上已经负债累累。我想査奶奶生病,总跟我脱不开干系,当年査小七被孟毅打伤时,她就犯了旧疾。”
雯因只当他还是从前那个査小七,人虽混了些,他的话总还信得过。
嘉筠道:“这算什么,借他一笔就是,也值得犯愁,一会儿我给你。”
雯因却忽的坠下泪来。
“我不是发愁,我只是太想念祺祺。”
她侧过头去,背着光,肩膀簌簌地抖动着。嘉筠见此情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相劝,唯有静静地陪着。
陪了一会儿,嘉筠抬手瞧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说道:“我还有两场,你且在这里等我一等,待结束了,我再带你回我宿舍。我宿舍如今只住着我一个人,另外几个一向住家里,由得我们折腾。”又喊了自己的一个男同学,唤作周雨农的,命令道,“这是我表妹,你现在得闲了,帮我陪着。”
这边正安静地等候着,偶尔闲聊两三句,忽然听见外面人声吵嚷嘈乱,雯因与周雨农出门来瞧。演艺厅的前台后台,一群警察蜂拥而来,对台上台下的学生举枪大喊:“不许动,通通不许动。”控制住局面后,干脆利落地将几个目标学生锁了,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
余者待警察鸣金收兵方才醒悟,青年学生,毕竟热血不怕死者居多,堵上前据理力争,却也是秀才遇见兵的下场,没讨到好果子吃。台上断尾的戏剧,陷入异常安静之中。很快众人聚集在后台,愤慨激昂,吵嚷喧闹,却总拿不定一个适当的主意,过后唯有派家里打得通关系的同学,先行去打探消息,弄清究竟事从何其。
嘉筠与周雨农面面相觑,究竟事从何起,他们也都有了猜测,估计那些家中背景过硬的同学,心中也都有一般的猜测,他们都是事先收过警告信的。
外面下起起滂沱大雨,众人收拾了东西,便都散了。一时找不到伞,嘉筠便带雯因跑着回宿舍,周雨农也按例送嘉筠回宿舍。
宿舍楼外,哗哗的雨水当中,一辆军用汽车停在足有两厘米的水中,汽车被雨水冲刷的纤尘不染。
三人皆是心生怪异,待上得二楼,更是愕然,一名军官正站在嘉筠的门口相候。见他们三人走来,水洗过的黑亮皮鞋,有节奏地踩着地板,走到雯因面前,行个军礼。
三人皆以为这军官所等的是嘉筠,连嘉筠也奇怪疑惑,如今见他径直走向雯因,更是纳罕不已。
军官先行问道:“请问你是舒小文舒小姐吗?”
雯因心下警惕,说多错多,只谨慎地回答了一个字。
“是。”
那军官随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双手交给雯因,随即离开。
嘉筠探过头观看,信封上空空如也,没有署名,使人不知从何处寄来,她忙催促雯因:“打开瞧瞧是什么名堂,可别是昨晚上穿风衣的闹鬼。”
作者有话要说:
☆、误入中统2
雯因也有此一想,拆开信封,里面的东西却否定她的猜想,那是一张上海中统无线电学校的报名表。
嘉筠与周雨农用目光近乎古怪地打量雯因,雯因心中更是古怪不解。无论中统与军统,声名一向站不住,雯因在战地医院时,便从军官口中听过一句谚语——不怕生,不怕死,就怕中军找麻烦。她都不知自己与中统几时有过任何接触,中统的报名表就怎就会从天而降?
雯因匆忙追到楼下,问那军官倒:“请问这封信是谁递给我的?”
那军官道:“是楚秘书。”
雯因仍旧吃了一惊。
“楚秘书,楚步青?”
“是。”
“难道他是中统成员?”
“是。”答案依旧是肯定。
雯因颇为费解:“他不是营长吗?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为中统的人。”
那军官笑答:“恕我一概不知,改日见到楚秘书,舒小姐亲自向他问明。请问还有什么问题?”
雯因顿了一顿,随即摇头,满肚子疑惑,总是问不出口。
难以置信,他竟是中统之人。回想种种,并非无蛛丝马迹可寻。难怪他石珀巷三号的住处,隐蔽不显,门禁森严,连他亲身进入,守卫也细细查看。
嘉筠拉着雯因又回二楼,从提包里取出钥匙,开门关门,周雨农不请自如,三个人的宿舍,异常安静,耳边仅听得到窗外哗哗大雨与楼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
根周雨农所知,上海中统无线电的报名早已结束。
他突然开口,打破平静,向雯因道:“我们可以谈谈吗?”
雯因怔住:“你是说我们?我们有什么可谈?”
周雨农道:“谈祖国,谈人生,谈四万万同胞。”
周雨农使个眼色,嘉筠自动退场:“我在门外守着。”
中统上海无线电学校结业,学校校长与楚步青对学员门进行第一道面试,面试结束后,再将成绩优秀的学员名单,交到许老板手中,由他甄别录用。
面试过程中,楚步青忽而从面试名单上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舒小文。翻开“舒小文”的资料细看,里面有夹着一张黑白照片,浅浅的笑容,齐肩的头发,正是他的旧识舒小文。
楚步青陷入静思之中,旁边的校长将舒小文的成绩单递到他面前,他却看也不看,乃至雯因进门,仍旧认真地翻看中统派人调查的关于她的详细资料。
校长见楚步青头也不抬,自己先行提问,按例问每一个学员第一个必答题。
“舒小姐,我要问的问题是你为什么选择加入中统,尤其是你身为一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