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碎了我的玻璃鞋-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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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陵躺在黑暗的电梯里,一瞬间脑袋混乱起来,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那些朋友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当时村里有间废弃了的教堂旧楼,那上面有间狗笼子大的逼仄小暗屋,幼陵当时就藏在那里,他们都不知道,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幼陵洋洋得意在里面睡着了,直到天黑,她才醒了过来,因为害怕,她抱着脑袋不停地哭着,后来,还是爸爸拿着手电把她从那里面揪了出来,“死丫头,你咋在这里啊,爸爸找你找了三个多小时,急的都快疯了!你怎么这么贪玩呢!”他斥责着,抽下了皮带作势要打幼陵,幼陵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爸爸别打我,别打我,我以后再也不玩躲猫猫了。。。。”
一个温暖的大手把她抱了起来,“傻妮子,爸心疼你都来不及呢,不打你了,乖,我女儿乖啊。。。”
幼陵的泪水从眼角滑出,“爸!”她叫出声来,却发现这里的黑暗已不是当年的那间狗笼子了,爸爸早已经没有在身边。
外面仿佛安静一些了,幼陵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胃都要和肚皮贴在一起了,肚子排山倒海的叫着,此时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堪,可她还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电梯门狠狠地踹了一脚,大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哎,主管,电梯里好像有人叫喊呢!”一个穿红色制服的女服务员对旁边正在检查商品的中年男士说道。
“有吗?我没听见呢!”那个中年男人说道,继续查看着商品。
“小吴啊,你本来是八点钟下班,现在都七点十五分了,东西还没弄完,今晚可要加班了呢!”那中年男人说道,继续挑拣着商品。
“不对啊,主管,电梯里确实是有人在叫呢!我们去看看吧!”女服务员说道,眼睛朝不远的电梯瞟了过去。
“这,这,这不可能吧,二楼不是暂时不对外开放吗,怎么可能有人呢?再说了,那些装修的人五点半的时候就下班了,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在里面啊!”主管说着,但还是和服务员一起朝电梯那边走去。
“咚咚咚”中年男人朝电梯门敲了三声,嘴巴对着门的缝隙喊道:“里面有人吗?”
幼陵一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停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一次叫喊声:“有人吗?”
连续三遍,幼陵终于肯定这不是幻觉了,她张口想大喊道:“放我出去!”
然而,她的声音非常沙哑,吐出的话语音色宛如磨破了的丝缎一样,“放我出去!”
她的嗓子很疼,声音喊得不大。
幼陵急了,拼着命地站起身,准备要朝电梯门撞过去。
“小吴,我说吧,没有人呢,你说是不是你最近加班加傻了啊?都出现幻觉了呢!”中年男人说道,女服务员好奇,心想着自己明明听到有人的叫喊声啊,难道是自己真的出现幻觉了,
两人转身离开电梯,然而刚走了两步,只听身后砰的一声撞击的声音。
“主管,有人呢!”女服员说道,两人同时转过身。
只听砰的一下,又一次撞击,“不知道是不是人,赶紧打电话给值班经理,让他找人过来把电梯打开!”主管说道。
一个小时后,幼陵从电梯里被解救了出来,在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她像是从坟墓里走出来的新生儿一样,一切都是她期待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就连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白炽灯,此时也格外的弥足珍贵,可亲可爱。
幼陵被超市里的人七手八脚地拖了出来,随后立刻被他们安排到附近的医院做检查。幸而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其它方面就是声带稍稍受损,并没有什么大碍,医生开了药后,超市跟来的人付了款,然后主动送她回到了家。
到了家门口,幼陵这才稍稍缓过神来,她吐了一口气,心情得以宽纾,内心发誓以后再也不乘电梯了,想到这里,她还伸出手掐了掐胳膊,疼的,表明她此时已经不再那个牢笼中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今天注定是个难忘的日子,会让她一辈子的难忘,因为磨难,忧伤,痛苦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八章
屋子里黑漆漆的,安静的可怕,幼陵心里不知为什么莫名地恐慌起来,她以为孙奶奶早就休息了,心想着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也不能给她打电话说明一下,不知道孙奶奶是叫什么食物吃,不知道食物干不干净,有没有营养。
她摸索着开关,打开了电灯,换上了鞋子后,幼陵疲惫地走到了沙发旁边,然而眼睛瞟到了躺在沙发后面的孙奶奶,立刻惊住了,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心在此时都已经脱离了身体,脑袋此时也空白起来。
“奶奶,奶奶,奶奶!”幼陵大叫着,伸手推着她的胳膊,然而,她的身体是冰冷的,她一动也不动,幼陵吓傻了,右手抓住她的胳膊,左手颤巍巍地伸到她的鼻息前,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像是被惊吓到的小鸟,手嗖的一下伸了回来,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躺在地面面容忧伤的孙奶奶,幼陵的泪水不自主地滑落下来。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失魂落魄地大叫着,内心没有一点准备,跳起身冲到桌子旁,拿起电话哆哆嗦嗦地拨打起来。
“120;快点,快点过来啊,快点过来。。。”幼陵慌张急迫,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有人,有人。。。”她的身体瘫软到没有力气,喉咙也被卡的死死的,此时竟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言语,泪水如喷泉一样哗哗往下掉落。。。
“求你们了,快来救她啊。。。。”她喃喃自语,仿佛此时到了末日。
十一点钟,城市的车流马龙已经消减了一大半,大部分商场的灯光都已经休息了,只剩路灯还在幽幽地亮着,偶尔驶过几辆汽车,那车声仿佛都温柔了许多,好像夜的震慑让它们规矩小心一些。
医院的门口好像罩上了一层白雾,又似交织着一片黑纱,让人心里油然生出一种畏惧,又或不禁存有几丝希望。
楼层的额角上立着一个红十字架,此时正亮着光芒,在墨色苍穹,斗斗星光下,整座院楼看上去像是上了锁的城堡,外面的人从门口经过,听到里面传出的窸窣声,似哀恸,似叹息,似无奈。。。。
“病人肝癌末期,死亡近十个小时,身上已经出现尸斑,请节哀吧。。。。”
卓禺求听到医生说出这句话时,天好像都要塌了,“怎么可能?肝癌末期!?肝癌末期!?”
他的眼眶红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肝癌末期。我们也无能为力,你请节哀,好好给老人家处理后事吧。”医生说完,无奈地转身离开。
卓禺求呆立在医院走廊里,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遥远起来,仿佛是在做梦,对,一定是做梦,一定是。
他转过身,见泪眼朦胧的幼陵,兀然冲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对她大声吼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幼陵此时内心自责愧疚,她抬眼看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嗖嗖地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幼陵的声音沙哑,早已经不能自已,身子从卓禺求的手臂下滑落,蹲了下来,小声地抽泣着。
卓禺求的灵魂好像空了,他吞下要涌出的泪水,转身狠狠地朝医院洁白的墙壁上捶打一拳,痛的,很痛,很痛的感觉,他缩回了手,捂着嘴巴,心痛的好像就要滚落出来。
这条走廊是洁白的,白的可怕,白的寒冷,白的阴森,白的让人窒息,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卓禺求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让他柔软起来,这个地方让他痛苦起来,他此时只想能逃避一下,直到自己能接受,直到自己能宽恕这个事实。
冷冷的黑夜,剪剪的晚风。卓禺求徒步来到湖边,眼角处凉凉的,他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是泪水,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无所谓了,眼泪早已经不在乎了。
今晚的星空很美,满天的星星,斗破溢彩,没有了月亮,不需要暗淡自己。
路边的路灯,灯色昏黄的,像是星星落下来的泪水,挂在了冰冷的铁架上,结痂着黑夜涌起的阵阵寒凉,像在祭奠着风吹来的微尘,它们迷失了,落下来静静的,始终微不足道。。。
卓禺求如孤魂野鬼一般游离在湖岸边,心此时只剩伤痛,呼吸仿佛都戴上了镣铐,他只感觉自己窒息的难受,双腿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只是机械地走动着,而他就想这样永远走下去,可当泪水滑落到了衣襟前,他这才停住了脚步,抬头朝苍穹顶上看去,只见一颗星星哗地一下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蜡烛一样,摇曳着微弱的光。
“地上的一个人,天上的一颗星。地上少了一个人,天上多了一颗星。”他想起了奶奶曾经对他说过的这句话,心兀地抽搐了一下,他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胸口堵得难受,再也无法压制自己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他柔软的心底发出:“啊。。。。”
他不知道叫了多久,感觉越来越多咸涩的泪水涌入他的嘴巴里,然后喉咙里,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卓禺求这才停下来使命地咳嗽着,鼻涕和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切都是真的,确定都是真的,他呜咽地哭着,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个孩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自私任性了那么多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妹妹,他们都走了,而自己。。。
卓禺求踉跄地坐倒在地上,用他那双大手捂着脸,蜷缩着背,好像要把背上生出一个壳,然后自己躲进去。
此刻,幼陵站在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沈默着,她的眼睛闪烁着泪水,仿佛它们从来没有断过,然后,流撒了一路的伤痛。
她的头发披散着,发丝在风中凌乱挥舞着,带着一些忧伤,像是一群捶胸顿足的哀嚎者,一身黑色的风衣此时在黑的夜幕中瑟瑟发抖,抵不住的寒冷,从心里和心外,一起浸淫着她的全部,仿佛它们都被泡在了冰水里,结成了冰,稍稍触动,伤痛就会牵掣着她全身的每一处。
黑夜中,两个人一言不发,都静默着,幼陵怜惜地看着卓禺求的背影,而卓禺求的目光却投向了湖面很远很远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他的眼睛看不到什么,向前看只是在掩饰着他的内心,那里住了一个孤独的小男孩,他只能住在自己的心里,然后,把他锁在里面,回忆着,怀念着,因为过去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午夜;凌晨,黎明,天黑的好可怕,路灯的灯光仿佛也疲惫了,幼陵被冷风吹袭着大半个晚上,身体早已经支撑不住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喉咙像火燎一样疼痛干燥,鼻子也开始不通气了,她知道她发烧了,可依然不在乎,麻痹的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前面一动不动,雕像般的卓禺求。
卓禺求捂着脑袋,思考了许久许久,直到天空中只剩最后一颗星,天边渐渐泛起了银色的鱼肚白,他才起身转头朝幼陵走过去。
幼陵见卓禺求走了过来,也赶紧站起身,睁大着如小鹿般的双眼看着他,只见才一夜之间,他苍老了几岁,凌乱的头发,拉碴的胡渣,暗黄粗糙的皮肤,布满血丝的眼睛,幼陵心里一个冷颤,心疼的不得了,此时眼眶不由得又红了起来。
只瞧卓禺求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看着